濟公全傳第161回第17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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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公全傳第一百六十一回
王勝仙的愛妾田氏乘坐轎子時被旋風卷走,隨行的婆子和丫鬟遭人殺害,既找不到凶手,也沒有目擊證人。有人將此事稟報給王勝仙,他勃然大怒,要求錢塘知縣限期破案。錢塘知縣趙文輝得知消息後,立即帶領刑房衙役和仵作前往驗屍。經檢驗,婆子和丫鬟都是被利刃割破喉嚨致死,身上再無其他傷口,案件顯得十分離奇。
回到縣衙,趙知縣立刻傳喚趙頭、張頭等捕快,命令他們迅速捉拿凶手。眾捕快跪地磕頭,哭著說道:“老爺開恩,這案子實在沒法辦啊!要是凶手是人,我們還能去抓,可這是旋風作祟,我們怎麽抓得了呢?”趙知縣說:“這旋風背後肯定有緣由,你們必須想辦法把案子破了。現在王大人限我破案,如果抓不到凶手,連我也脫不了幹係。”
趙頭說:“老爺,要破這離奇的案子,有一個人能做到。”趙知縣忙問:“誰?快說!”趙頭回答:“靈隱寺的濟公長老,他是當世活佛,神通廣大,法術無邊,能知曉過去未來的事情。老爺要是去靈隱寺拜訪濟公,求他老人家算一算,肯定能把案子破了。”趙知縣一聽,說:“好!”立刻傳轎,帶領趙頭、王頭、張頭、李頭、孫頭、劉頭、耿頭、馬頭一眾捕快,前往靈隱寺。
差役到靈隱寺一問,守門的僧人說:“濟公不在廟裏。”正好孫道全在廟裏住著,他從天台山回到自己的廟中安置好後,來到靈隱寺找濟公,濟公沒在,就留在廟裏等著。今天聽說錢塘縣知縣來拜訪濟公,孫道全出來見禮,說:“我師父去萬緣橋了,老爺有什麽事?”
知縣說:“原來是少師父。”孫道全說:“是。”知縣說:“少師父,麻煩你辛苦一趟,把聖僧請回來行不行?”孫道全問:“老爺有什麽要緊的事嗎?”知縣就把王勝仙的愛妾被旋風刮走,婆子和丫鬟被殺的事說了一遍。孫道全說:“請老爺回衙門聽信吧,我這就去找我師父。”知縣說:“少師父要是去,得明天才能回來吧,往返有二三百裏呢。”孫道全說:“行,就是一千裏我也能一天回來。”知縣半信半疑地回去了。
孫道全架著趁腳風,兩個時辰就來到萬緣橋,見到濟公後行了禮,說:“奉錢塘縣知縣之命,來請師父。”濟公問:“錢塘縣知縣為什麽請我?”孫道全把旋風殺人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濟公說:“我現在不能回去,得等萬緣橋完工才能回去。我寫一封信,你給錢塘縣知縣送去,叫他照我書信裏的話辦,就能把凶手抓住了。”
孫道全點頭答應,濟公寫了一封信,信麵上畫著一個紹興酒壇子,上麵有七個釘子,這是濟公的標記。孫道全把書信收好,辭別濟公,仍駕著趁腳風回來,到了縣衙門,進去稟報後,知縣趕緊吩咐有請。
孫道全來到書房,知縣說:“少師父真快,往返才幾個時辰。”孫道全說:“我還耽誤了半天,要不然早就來了。”知縣問:“見到聖僧了嗎?”孫道全說:“我師父暫時不能來,讓我帶了一封信來。”立刻把信掏出來遞給知縣。
知縣一看,信麵上畫著一個酒壇子,釘著七個釘子,打開書信一看,上麵寫著:“字啟,錢塘縣老爺知悉,貧僧乃世外之人,不能與國家辦理公事。老爺要捉拿凶手,照貧僧下麵這八句話行事,可能拿獲賊人。餘容晤談,書不盡言。”
知縣一看,下麵寫的是:
“此事搔頭莫心焦,花花太歲豈肯饒?若問殺人名和姓?八月十五月半超。
此事搔頭莫心急,花花太歲豈肯休?若問殺人何處住?巧妝改扮訪白魚。”
知縣看了,心裏琢磨了半天,說:“聖僧這是叫我出去私訪,可不知道這‘白魚’是人名還是地名?今天天色已晚,明天麻煩少師父出去,幫本縣訪訪這件事。”孫道全說:“可以。”
知縣就把孫道全留下,款待酒飯,自己在書房安歇。次日吃完早飯,知縣換上便衣,帶著家人趙升出去私訪,一麵派錢塘縣八個班頭,趙大、王二、張三、李四、孫五、劉六、耿七、馬八,同孫道全也出去訪查。
趙文輝帶著老管家,出了良山門,慢慢往前走,心裏琢磨著,也不知道這“白魚”是怎麽回事?往前走了三四裏路,覺得身體疲倦,想找個地方歇息,喝杯茶。抬頭往四周一看,隻見北邊是山,半山坡鬆林茂密,隱約能看到紅色的圍牆,是一座大廟。
知縣心想:“庵觀寺院通常都有茶水供路人飲用,倒可以去那裏歇息。”想罷,說:“趙升,你我到山上廟裏找杯茶喝。”趙升點頭,主仆二人順著山坡小路,一直朝大廟走去。
來到近前一看,廟周圍都是鬆柏樹,環境十分幽雅。再看廟前有一座石牌樓,上麵寫著“同參造化”四字,牌樓後麵是正山門,東西有角門,都關著,山門上寫著“敕建古跡白魚寺”。趙文輝一看,心中一動:“濟公禪師那四句話裏說‘巧妝改扮訪白魚’,莫非就是這白魚寺?”再細看東角門外,有一條小道,地上沒長草,想必是從東角門出入的人走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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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來到東角門叩打門環,過了一會兒,隻聽裏麵一聲“阿彌陀佛”,把門打開,是一位十八九歲的小沙彌,穿著半大的僧衣,白襪雲鞋,白臉膛,長得眉清目秀。
小沙彌抬頭一看,問:“二位施主來此有什麽事?”趙文輝說:“我來這裏燒香。”小和尚說:“施主請進!”趙文輝帶領家人往裏走,小和尚把門關上,在前麵引路,來到大殿,點著香火,趙文輝燒了一炷香,磕完頭,小沙彌說:“施主請去客堂坐!”
這廟前後是五層殿,小和尚帶著趙文輝從大殿往西走,有四扇屏門,開著兩扇,關著兩扇。一進西跨院,有北房五間,東西配房各三間,院子裏非常幽雅。小和尚打開西配房的簾子,知縣主仆來到屋中一看,有八仙茶桌,兩邊有椅子,條桌上擺著許多經卷。
知縣在椅子上坐下,小和尚問:“施主貴姓?”知縣說:“我姓趙,小師父,這廟裏有幾位當家的?”小和尚說:“有我師父,有一位師叔,我們師兄弟四個,其餘的就是使喚人,施主這是從哪裏來的?”趙文輝說:“我們是從遠方來的,路過這裏。”小和尚說:“是,是,施主在此稍坐,我去烹茶。”小和尚說話十分伶俐,說完就去了。
趙升見小和尚去了,來到院中一看,北房五間,中間是穿堂,通著後麵的院子,東西裏麵屋中垂著簾子。趙升來到北上房,走過廳,掀開東裏間的簾子,聞到屋裏有一陣蘭麝脂粉的香味。一看,屋裏靠北牆有一張床,掛著幔帳,屋裏有梳頭桌、鏡子,還有許多婦女用的粉缸、梳頭油瓶等物品。
趙升心想:“奇怪呀,和尚廟裏怎麽會有這些東西?”正在納悶,小和尚從後麵端著茶過來,一見趙升在屋裏偷看,就說:“你到這屋裏做什麽?”趙升說:“看看。”小和尚說:“別到處亂逛,我們這廟裏常常有官府太太來燒香,你要是撞著了,怎麽辦?”
趙升說:“你們這和尚廟裏,怎麽會有粉缸、梳頭油瓶這些東西呢?”小和尚說:“我師父愛聞梳頭油粉的味道,買了用來聞的。”趙升一聽,說:“這太不像話了。”
兩個人正在爭執,隻見後麵出來一個大和尚,身高九尺,頭大脖子短,披散著頭發,打著一道金箍,紫色臉膛,一臉橫肉,粗眉大眼,身穿藍綢子僧衣,月白綢子中衣,白襪雲鞋,手拿拂塵,大聲喝道:“什麽人在此喧嘩?”
小和尚說:“師父,你看他們來燒香,就在屋裏亂逛,我攔他們,他們不聽。”大和尚睜眼一看,說:“又來幾個燒香的?”小和尚說:“西配房還有一位。”大和尚哈哈大笑,說:“我當是誰,原來是縣太爺。我算著你該來了,大概你是為王勝仙的事來的。告訴你說,那件事是我做的。”
知縣一聽這話,大吃一驚,心想今天來到廟裏,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知這個凶僧究竟是什麽人,且聽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一百六十二回
且說那和尚見到知縣,不僅毫無畏懼,反而一陣狂笑,說道:“縣太爺,你必定是為了王勝仙的案子而來,那案子正是灑家做的,你如今來了又能怎樣?”知縣一聽,頓感大事不妙,驚慌失措地連忙否認:“和尚你認錯人了,我哪裏是什麽縣太爺?不過是行路的客商罷了。”凶僧冷笑一聲:“你就別不認了,錢塘縣衙我常去,豈會認錯你?”
知縣趙文輝仍不死心:“和尚你真的認錯人了,我還要趕路,就此告辭。”說著便起身往外走。和尚大喝一聲:“哪裏走!你既然進了我這廟門,就休想再逃!這叫放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徒弟,過來把這贓官給我綁了!”話音剛落,小和尚便進來將趙知縣反手綁了起來。
原來,這和尚名叫月明,他有三個師弟,分別叫月朗、月空、月靜,其中月空和月靜沒在廟裏住,隻有月朗在此。這兩個和尚都是好色之徒,廟裏設有夾壁牆和地窖,藏著幾個從煙花柳巷買來的女子。那日,兩人到西湖閑逛,看到王勝仙的愛妾田氏坐著轎子,容貌十分美麗,頓時起了淫心。月明對師弟說:“師弟,你看那女子真是絕色佳人,我們施展法術把她搶走吧。”於是,他們就地祭起一陣怪風,將田氏從轎中拉出來背著就跑,婆子和丫鬟見狀想要呼喊,被和尚抽出戒刀殺害。
將田氏背回廟後,和尚威脅道:“你若不從我,就把你殺了。”田氏本是歌妓出身,哪敢不從,便百般獻媚,與兩個和尚有了肌膚之親。和尚以為此事無人知曉,沒想到被濟公識破。如今月明見知縣找上門來,他常去縣衙看知縣審案,所以認得知縣,心想:“他既然來了,就不能放他走,不如斬草除根,以免後患。”於是立刻讓小和尚把知縣捆了。
管家趙升見狀,大喊:“好你個賊和尚,膽子也太大了!”一邊喊一邊往外跑。和尚急道:“別讓他跑了,把他抓回來!”話還沒說完,就聽外麵角門“哢嚓”一聲被踢開,趙大、王二等八個班頭闖了進來。原來,這八個班頭也在外麵私訪,剛到廟門口,就聽見趙升的喊叫聲,於是踢開大門,各拿鐵尺衝了進來,正要動手,卻被和尚用定神法定住了身形。和尚伸手拔出戒刀,正要殺人,忽聽外麵有人大喊:“好孽障,大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此殺人?山人來也!”和尚抬頭一看,來人正是孫道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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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心裏暗叫不好:“事情鬧大了,還是趕緊走吧。”於是急忙跑到後麵,叫上師弟月朗,帶著小和尚從後門逃走了。孫道全先解了八個班頭的定身咒,又找到被綁的知縣並為他鬆綁,隨後在廟裏各處搜查,從夾壁牆裏搜出五個女子,其中一個就是王勝仙的愛妾田氏,另外四個都是妓院裏的女子。孫道全將她們一起帶回縣衙,當堂詢問後釋放。接著,白魚寺被官府沒收,重新招募住持僧人,又用轎子將田氏送回王勝仙家。
田氏見到王勝仙,謊稱自己並未失身,其實她已跟和尚共度了兩夜。這也是王勝仙的報應,他平日裏常常霸占良家婦女,如今自己的愛妾被人搶走。王勝仙見愛妾被找回,十分高興,便讓知縣繼續追查和尚的下落。知縣也算走運,沒被上司參劾。
事情處理完畢,孫道全告辭回廟。過了幾天,濟公也從萬緣橋回來了,此時萬緣橋工程已經竣工。知縣聽說濟公回來,便派人將他請到縣衙,擺下酒席款待,兩人開懷暢飲。吃完喝完,知縣說道:“聖僧若無事,就在我衙門多住些日子,咱們好好盤桓盤桓。”和尚答道:“我得趕緊走,還有要事要辦,以後有機會再聊吧。”於是告辭離開縣衙。
濟公剛走到錢塘關,就看見關內有一家豆腐店,門口圍了很多人,店內磨盤碎了,水桶劈了,豆子撒了一地,豆腐包也被撕破了。一個穿著青布小襖、腰係鈔包的男子正在裏麵指手畫腳、大聲叫嚷。濟公掐指一算,暗叫:“哎呀!阿彌陀佛!這事兒我和尚怎能不管?”真是一事未了,又來一事。
原來,這豆腐店的掌櫃姓周,名得山,夫妻倆有個兒子叫周茂。他們本是巡典州人,因家鄉鬧饑荒,日子過不下去,便來到臨安錢塘關開了家豆腐店,養了一頭驢拉磨,給各飯館、油鹽店送豆腐,生意還算紅火。幾年下來,攢了幾十兩銀子,沒想到後來一家三口都得了病。做小生意的人,一旦沒法幹活,就隻能賠錢,這一病就是半年,不僅花光了積蓄,還欠了債。好不容易周茂能起床了,周得山就讓他出去要賬,好換點錢買吃的。
周茂還走不動路,就騎著驢去要賬。其他地方的賬都好要,唯獨萬珍樓酒館欠了二十多吊錢,怎麽要都不給。這家酒館的東家姓孫,是本地的地痞無賴,外號“麻麵虎”孫泰來。酒館的大管事叫廖廷貴,外號“廖貨”,也不是什麽好人。這天,周茂去要賬,廖廷貴見他騎的驢走得很快,便說:“周茂,我騎你這驢試試行嗎?”周茂說:“騎吧。”廖廷貴騎了一圈,覺得這驢確實腳力不錯,便說:“周茂,你們家現在也不做買賣,把這驢賣給我怎麽樣?”周茂說:“不賣。”廖廷貴說:“我多給你點錢。”周茂還是拒絕:“多給錢也不賣,跟你說吧,別的驢拉磨能磨二鬥豆子,這驢能磨四鬥。我父親病好了,早晚還要接著做買賣呢。”廖廷貴又問:“你們做豆腐有本錢嗎?”周茂說:“沒有,等開張了再想辦法。”廖廷貴說:“沒關係,到時候你要是沒本錢,我借給你。”周茂說:“好。”隨後,周茂從萬珍樓要了幾吊錢就回家了。
後來,周茂把萬珍樓的賬都要完了,錢也都用來買吃的了。好不容易周得山病好了,想重新做豆腐買賣,卻沒本錢了,到處借錢都借不到。周茂突然想起廖廷貴說過願意借本錢的話,便跟父親說了,周得山讓他去借錢。周茂找到廖廷貴說:“廖掌櫃,我父親病好了,想做買賣卻沒本錢,之前你說過可以借給我們,我父親讓我來跟你說,借二十吊錢。”廖廷貴說:“現在我手裏沒錢,我幫你轉借吧,你明天來拿。”周茂一聽很高興,就回家了。
第二天,周茂再去萬珍樓,廖廷貴卻說:“二十吊錢借不了,我隻幫你借到十吊,一個月利息一吊錢。”周茂皺著眉說:“這利息也太高了。”廖廷貴不耐煩地說:“利息高?你還找不到地方借呢!你要是嫌高就別借。”周茂沒辦法,隻好答應:“那行吧。”廖廷貴又說:“不過十吊錢先給九吊。”周茂也同意了。可接過錢一看,不是現錢,而是欠條,要到下個月才能拿到九吊錢。周茂疑惑地問:“怎麽下個月才能取錢啊?”廖廷貴說:“你要是欠人家賬,有欠條總比空口說白話強吧。”周茂著急用錢,說:“我們不是賒賬,是要用現錢買豆子做買賣啊!”廖廷貴說:“你要現錢也行,一吊錢隻給八百文。”周茂急等錢用,隻好拿了七吊二百文回家。到家一數,每吊錢都少二百文,實際隻有五吊八百文,還有不少小錢。
周得山看著這點錢,無奈地歎了口氣,隻能吃這個啞巴虧,買了幾鬥豆子勉強做起了買賣。一天磨二鬥豆子,除去家裏的開銷,隻能賺一百多文錢。一個月要還一吊錢利息,到日子廖廷貴就來取,遲一天都不行,不然就要求歸還本金。小本生意欠了十吊錢的債,什麽時候才能還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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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廖廷貴又來收利息,正好周得山手裏沒錢,廖廷貴不答應。周茂見狀說:“廖廷貴,你多等一兩天不行嗎?這利息都已經超過本金好幾倍了。”廖廷貴一聽就火了:“你當初借錢的時候怎麽不這麽說?我又沒求著借給你,是你自己要借的!”周茂跟他理論,廖廷貴張嘴就罵,兩人三言兩語打了起來。周得山出來拉架,廖廷貴揪住周得山就打。周茂見父親被打,急紅了眼,抄起斧子就朝廖廷貴砍去,砍傷了他的肩膀。
廖廷貴捂著傷口罵道:“好你個周茂,竟敢拿斧子砍我?你等著,這事沒完!”說完便走了。沒過多久,他帶著三十多人,各拿著刀槍木棍,衝進豆腐店,將周得山父子按在地上一頓毒打。不知這父子倆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一百六十三回
廖廷貴帶著幾十號手持刀槍棍棒的匪徒,氣勢洶洶地殺到豆腐店。他們一把將周家父子拽出門外,按倒在地就是一頓暴打。幸虧周圍街坊和店鋪老板紛紛出麵勸阻,廖廷貴這才罷休,但仍惡狠狠地指揮眾人把豆腐店裏砸了個稀巴爛——磨盤被砸得粉碎,水桶被劈成兩半,所有的生產工具都被毀壞殆盡。
等廖廷貴一行人揚長而去,周家父子早已遍體鱗傷。周得山看著店內一片狼藉,知道豆腐生意徹底做不成了,絕望地對兒子說:“兒啊,咱們活不下去了!論打架,咱們勢單力薄;論打官司,咱們沒錢沒勢。我這麽大歲數,從沒受過這樣的欺負!咱們活著鬥不過他,我寫張狀子帶到陰間,到了地府也要告他!你去錢塘縣衙喊冤,為我報仇;讓你娘去寧安府告狀。我這條老命豁出去不要了!”周茂滿心都是複仇的念頭,也沒有勸阻父親。
父子倆正說著,外麵走進一個人來。周茂一看,來人是本地的混混毛嚷嚷。這人平日裏欺軟怕硬,專挑老實人欺負,看到有權有勢的就點頭哈腰。剛才廖廷貴帶人來鬧事時,他躲得遠遠的,等眾人都走了,卻大搖大擺地跑到豆腐店,咋咋呼呼地喊道:“誰敢在這兒撒野?在我眼皮子底下鬧事,這不是打我的臉嗎?不知道我姓毛的住這兒?剛才我要在家,非得把他們砍了不可!”他一邊說一邊指手畫腳,把自己吹噓得像個英雄好漢。
這時,濟公從外麵走進來,二話不說,抬手就給了毛嚷嚷一個響亮的耳光。毛嚷嚷頓時火冒三丈:“好你個臭和尚,竟敢打我?”濟公冷冷地說:“打你都是輕的,誰讓你在這兒瞎咋呼!”毛嚷嚷叫囂道:“好啊,咱們走著瞧,打官司見!”濟公二話不說,拽著他就往外走,把他按在地上揍了三下。毛嚷嚷不服氣:“該我打你了!”說著掄起拳頭就朝濟公砸去。濟公不躲不閃,一邊數著“一來、二來、三來”,等毛嚷嚷打完三下,一個反手就把他掀翻在地,接著又揍了他三下。打完後,濟公自己躺在地上,說:“該你打我了。”毛嚷嚷又打了三下,還想繼續,卻又被濟公製服。
周圍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鬧,卻沒人上前勸架。大家都覺得濟公做得公道,他打毛嚷嚷三下,就也讓毛嚷嚷打自己三下,誰也不吃虧。就在兩人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人群外突然有人大喊一聲:“別打了,我來也!”眾人回頭一看,隻見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分開人群走了進來。此人身高九尺開外,膀大腰圓,頭戴黑色六瓣壯士帽,帽上綴著六顆明珠;身穿黑色箭袖衣,腰間係著絲質鸞帶,腳蹬薄底快靴,外麵還披著一件繡著藍色富貴花的黑色英雄氅。他麵色黝黑如烏金,濃眉大眼,滿臉鋼髯垂在胸前,正是鐵麵天王鄭雄。
原來,鄭雄之前在常山縣馬家湖與濟公分別後,就回了家,平日裏很少來錢塘關。這天,他的好友陳聲遠閑來無事,帶著仆人出門閑逛。走到錢塘關外時,看到一個賣藝人正在表演武術,周圍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陳聲遠仔細一看,這賣藝人拳腳功夫十分紮實,顯然是受過名師指點,但他不太懂江湖規矩,也不會說招攬觀眾的行話,表演了好一會兒,也沒收到幾個賞錢。
陳聲遠心想:“做人要樂於助人,我下去幫他練一趟,再給他幾吊錢撐撐場子,也算幫他一把。”於是,他吩咐仆人陳順:“你去錢塘關裏的恒源館錢鋪,取五吊錢來。等我練完,你把錢串弄斷,撒到場地裏。記住,打賞不能帶著錢串直接扔。”陳順領命而去,取來五吊錢。陳聲遠走進場子,對賣藝人說:“兄弟,我幫你練一趟。”賣藝人連忙作揖道謝:“這位大哥貴姓?”陳聲遠說:“我姓陳。看你不像是跑江湖賣藝的老手。”賣藝人歎了口氣:“可不是嘛,我來這兒找朋友沒找著,盤纏也花光了,實在沒辦法。大哥,你練的時候,我是給你當陪練,還是在旁邊給你報個名號?”陳聲遠擺擺手:“不用,你在旁邊看著就行。”
陳聲遠正要開始表演,突然從場外跳進一個人,大聲喊道:“先別急著練!我也來湊個熱鬧,咱倆比劃比劃!”陳聲遠看了看這人,見他身高八尺,頭戴粉色軟帕頭巾,身穿粉色箭袖袍,外麵披著繡著藍色牡丹花的粉色英雄氅,臉色白得像塗了油彩,臉上還布滿麻子,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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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聲遠剛和這人擺開架勢,突然感覺胸口一陣劇痛——岔氣了!他趕忙跳出圈子,喊道:“兄弟,先停一停,我岔氣了!”沒想到這人一點江湖規矩都不懂,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就你這點本事,也敢下來撐場子?”陳聲遠聽了這話,氣得火冒三丈:“你算什麽東西?我岔了氣,你怎麽這麽不懂事?”那人譏諷道:“明明是你沒本事,還找借口!”兩人眼看著就要打起來,周圍的人趕緊上前把那人拉開。
陳聲遠讓仆人把五吊錢給了賣藝人,然後問在場的人:“有沒有人知道剛才那人是誰?住哪兒?我非得找他理論理論,太欺負人了!”眾人紛紛勸道:“大爺,您消消氣,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我們也不知道他是哪兒的。”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但畏懼那人的勢力,不敢說實話。陳聲遠岔氣岔得厲害,無奈之下隻好自己雇了輛車回家。可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等仆人陳順回來,他便質問:“你跑哪兒去了?我跟人要動手,你是不是怕挨打,躲起來了?”陳順連忙解釋:“老爺,您誤會了!我看那家夥走了,想著您不知道他是誰,就偷偷跟上去了。”
陳聲遠一聽,轉怒為喜:“好!打聽到什麽沒有?”陳順說:“打聽到了!那家夥是萬珍樓的東家,叫孫泰來,外號麻麵虎,是這一帶出了名的地痞惡霸。他跟官府勾結,在衙門裏也有人,專門欺負老實人,大家都怕他,沒人敢惹。”陳聲遠咬牙切齒地說:“好!等我病好了,非得找他算賬不可!”他越想越氣,找了大夫開了幾副藥,卻一直不見好轉。
這天,鄭雄來看望他。兩人是結拜兄弟,交情深厚。陳聲遠一見鄭雄,就說:“大哥,你來得正好,快幫我揉揉,我岔氣了,疼得厲害!”鄭雄關切地問:“怎麽會岔氣呢?”陳聲遠便把幫賣藝人撐場子,結果被孫泰來羞辱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鄭雄聽完,怒不可遏:“賢弟,你隻管安心養病!這口氣我替你出!就憑孫泰來那個混混,也敢欺負咱們兄弟?”陳聲遠連忙勸阻:“大哥,犯不著為這點小事跟他結仇。你身份貴重,別跟他一般見識。等我病好了,自己去找他。”
鄭雄搖搖頭說:“兄弟,你不知道,要是早知道你岔氣,我把靈隱寺的濟公活佛請來,他給你一點靈丹妙藥,保準藥到病除!我娘多年失明,就是濟公給治好的,你這點小毛病,對他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這時,仆人陳順突然插嘴:“鄭大爺,您說的是不是那個瘋瘋癲癲的窮和尚?我剛才去錢塘關買東西,瞧見他正在周老頭豆腐店門口,跟毛嚷嚷打得不可開交,兩人還約定一人打三下呢!”
鄭雄一聽,立刻站起身來:“我去看看!賢弟你在家等著,我倒要看看萬珍樓有多厲害!”陳聲遠想讓仆人攔住他,可鄭雄已經大步流星地往錢塘關去了。等他趕到時,正看見濟公和毛嚷嚷打得熱鬧。鄭雄趕忙喊道:“別打了!師父,您怎麽跟這種人動手?”毛嚷嚷一聽鄭雄管濟公叫師父,頓時嚇得不敢再動——鄭雄在臨安城威名赫赫,他哪敢招惹?隻見鄭雄上前給濟公行禮,問道:“師父,您何必跟這種無名小卒計較?”濟公嘿嘿一笑:“我尋思把這碎鍋片撿一撿,賣點錢打酒喝。”鄭雄說:“師父想喝酒,弟子這兒有錢!”濟公說:“我一個人喝酒沒意思。”鄭雄問:“那師父要去哪兒?弟子陪您!”濟公一拍大腿:“我正要上萬珍樓!”鄭雄眼神一凜:“巧了,我也正打算去找萬珍樓的孫泰來!”濟公哈哈笑道:“好!那就一起去會會他!”
一場風波即將在萬珍樓掀起,眾人此行究竟會遭遇什麽,勝負又將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一百六十四回
鄭雄見到濟公後,濟公說要去萬珍樓喝酒。鄭雄說:“我也正打算去萬珍樓。”濟公應道:“好啊。”鄭雄接著說:“我去萬珍樓可不是為了喝酒,而是要替朋友報仇,找孫泰來算賬。師父要是想喝酒,還是去別的地方吧。”濟公卻道:“我也正要找孫泰來呢。”鄭雄說:“既然師父願意去,那我也不攔著了,咱們一起走吧。”濟公說:“你先等一等。”
說完,濟公轉身走進豆腐店,對周得山說:“你先別尋短見,也別寫什麽陰狀了;周茂,你也先別去錢塘縣告狀。我和尚這就去萬珍樓找廖廷貴。一會兒準保讓你們出了這口氣,必定叫廖廷貴給你們賠禮道歉,他砸了你們的東西,我也保證讓他原樣賠償。你們等我兩三個時辰,聽我的回信。要是沒個結果,你們再死也不遲。”
周得山聽了這話,愣了一下,問道:“大師父怎麽稱呼?”濟公答道:“我乃靈隱寺濟顛僧是也。”周得山早就聽說過濟公的名號,知道他在臨安城名氣很大,無人不知。於是說道:“聖僧要是肯慈悲幫忙,我們就聽您的回信。”濟公說:“這就對了。”隨即和鄭雄一起往錢塘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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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走多遠,就看到北邊有一家萬珍樓酒飯館。鄭雄走在前麵,一掀門簾進了店。一進門,東邊是櫃房,西邊是灶台。鄭雄走到櫃台前一拍,大聲說道:“嘿!鄭大太爺今天來照顧照顧你小子!”
此時,麻麵虎孫泰來正在櫃房裏埋怨廖廷貴,說他不該仗著店裏的勢力去砸人家豆腐店,萬一逼出人命來怎麽辦。還說臨安城藏龍臥虎,說不定就會有人路見不平出來管閑事,現在自己都已經收心,不敢再無故惹禍了。廖廷貴卻辯解道:“您別埋怨我啊!都是周茂先拿斧子砍我,您瞧瞧我這膀子傷得多重!”
兩人正說著,就聽見外麵有人大喊:“孫泰來,今天鄭大太爺來照顧照顧你小子!”孫泰來隔著門簾縫往外一看,見是鐵麵天王鄭雄,心裏頓時咯噔一下。他知道鄭雄在臨安城是個響當當的人物,交遊廣闊,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沒有不認識他的。而且鄭雄為人仗義,揮金如土,經常濟困扶危,不管是誰求到他跟前,十吊八吊、三十五十兩銀子,他都毫不含糊。所以,臨安城遠近都知道鄭雄的名號,他的名氣可比孫泰來大多了。
鄭雄為人正直,而孫泰來是個惡霸,雖然當麵沒人敢惹他,但背後人人都罵他。鄭雄的為人處世,卻是人人都敬仰的。今天孫泰來一看是鄭雄來了,頓時慌了神,對廖廷貴說:“你看,禍事來了!鄭雄可是本地有頭有臉的人物,今天這是有人來挑事了。他堵著門罵我,我要是不出去,以後就別想在這兒混了。十年前他要是來罵我,我不惹他也就算了,反正那時候臨安城也沒幾個人知道我孫泰來。可現在要是認慫,我就栽了,往後就別想再在道上混了。別人要是一說‘孫泰來你別欺負我們,你敢惹鄭雄嗎?’我就得臊死。這事沒法善了,我得跟他鬥一鬥!你出去,用好話穩住他,別讓他走。我去找人,我一個人不是他的對手,等我約好人來把他打一頓,大不了打一場官司!”廖廷貴點頭答應,轉身走了出去。
廖廷貴見到鄭雄,滿臉堆笑地說:“鄭大爺,您來了?怎麽發這麽大的火?是誰得罪您老人家了?”鄭雄說:“我找麻麵虎孫泰來,叫他出來見我!”廖廷貴說:“鄭大爺您先消消氣,我們掌櫃的沒在家。您先上樓喝杯酒,有什麽話咱們好好說。夥計,過來陪鄭大爺上樓,給鄭大爺拿兩壺酒、幾樣菜!鄭大爺,請樓上坐!”一個夥計趕緊過來,賠著笑說:“鄭大爺,您樓上請!”
鄭雄心想:“冤有頭,債有主。我找孫泰來,他既然沒在家,我也沒必要跟別人鬧,先上樓等他吧。”於是說:“既然孫泰來沒在家,那我就上樓等他,他回來讓他馬上來見我。”夥計連聲答應:“好的,好的。”鄭雄就往裏走。
這時,濟公從外麵進來,也一拍櫃台,大聲說道:“孫泰來,今天和尚老爺來照顧照顧你小子!”廖廷貴一看,心裏暗罵:“真是牆倒眾人推!”他認出濟公來了,想起之前濟公在這兒白吃過兩頓飯。
有一天,濟公來到萬珍樓,吃了十多吊錢的飯菜,吃完後說:“跟我到錢鋪拿錢去。”廖廷貴讓夥計跟著去,結果出了酒鋪,一轉眼濟公就沒影了。夥計回去一說,廖廷貴打了夥計一個耳光,把他罵了一頓。
第二天,濟公又來了,一進門就說:“掌櫃的,昨天我碰到朋友了,沒來得及給你送錢,今天特意來還賬。”大家心想:“這和尚看來不是騙吃騙喝的,要是騙吃騙喝,今天就不會來了。”於是濟公又坐下,點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吃完一算,加上昨天的賬,一共十二兩八錢銀子。濟公說:“不多。”然後到櫃台前說:“掌櫃的,我吃了十二兩八錢,跟我上錢鋪取去吧。”廖廷貴心想:“昨天叫夥計跟著去,人丟了,今天我自己跟著去,看你怎麽跑。”於是跟著濟公出了酒鋪。濟公問:“你看過人飛嗎?”廖廷貴說:“沒看過。”濟公說:“那你看,這就是人飛!”說完撒腿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念道:“酒似青漿肉又肥,酩酊醉後欲歸回。任憑掌櫃不賒欠,架不住貧僧腿似飛。”廖廷貴追了幾步,轉眼就看不見濟公了。他回到店裏,氣呼呼地說:“這和尚又跑了!以後見著他,一定要揪住打他一頓!”
現在,濟公自己送上門來了,還一拍櫃台挑釁,廖廷貴頓時火冒三丈,罵道:“好你個臭和尚!蒙了兩頓飯吃,還敢來搗亂?”濟公說:“這才哪兒到哪兒。”
鄭雄回頭一看,說:“師父,上樓吧。”廖廷貴一聽鄭雄管濟公叫師父,頓時嚇了一跳,趕緊賠著笑臉說:“大師父,您跟鄭大爺一起來的?請,請上樓!”鄭雄說:“這是我師父。”廖廷貴連聲說:“是,是。”再也不敢多說什麽。
濟公和鄭雄上了樓,找了張桌子坐下。濟公問:“鄭雄,你不是要跟孫泰來鬥氣嗎?”鄭雄說:“沒錯!”濟公說:“要鬧就得鬧出個樣子來!”鄭雄覺得這話有理,立刻把眼一瞪,對夥計說:“把樓上的客人都給我趕下去!”夥計嚇得渾身發抖,連聲說:“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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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樓上有幾十位客人,膽小的一聽,趕緊結賬走了;有幾個不怕事的,一聽要趕他們走,心裏很不高興,說:“憑什麽趕我們走?我們花錢喝酒,就得在這兒喝完!不管是誰,要是敢把我趕下去,除非把我腦袋揪下來,不然我就不走!”同桌的人趕緊勸他:“二哥,別吭聲了!你不認識這位是鳳山街的鐵麵天王鄭雄嗎?他平時仗義疏財,有求必應,從沒得罪過人。這肯定是飯館子得罪了鄭爺,孫泰來本來就是個惡霸,鄭爺這是來跟飯館鬥氣的,跟咱們沒關係。咱們跟鄭爺無冤無仇,你要是吭聲惹事,打起來了,那不是自找麻煩嗎?”那人聽了,也不敢再說話,隻好結賬下樓走了。
不一會兒,樓上的客人都走光了。鄭雄讓夥計把小菜擺上,夥計趕緊把幾碟小菜端了上來。鄭雄拿起一個碟子就摔了,濟公說:“我沒聽見什麽響聲,你再摔一個。”鄭雄又摔了一個。濟公問夥計:“你們都賣什麽菜?”夥計說:“應季的菜都有。”濟公說:“那你給煎炒烹炸,做幾個菜,再拿幾壺酒,把夜壺給我拿來。”夥計一聽,連忙說:“這可不行!您要酒沒問題,但夜壺實在不敢拿,這壞了我們的行規啊!”鄭雄瞪著眼說:“讓你去拿就去拿,不拿就把你腦袋擰下來!”
夥計氣呼呼地下了樓,來到櫃台前,對廖廷貴說:“掌櫃的,您還是另請高明吧,我幹不了這買賣了!跟鄭雄一起來的那個窮和尚,讓我拿夜壺,我不能拿,怕壞了行規!”廖廷貴一聽,說:“這事兒確實太難為人了!姓鄭的也是個人,掌櫃的找人還沒回來,不等他了。我看這樣,你到咱們的把式場把那些朋友找來,先把姓鄭的拉下樓來打一頓再說!不管他多大的名氣,拚出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夥計答應一聲,立刻跑到把式場。隻見場子裏有二十多個人正在練拳腳,這些人平時都跟著孫泰來吃喝。夥計趕緊說:“眾位兄弟,我們鋪子裏有人來搗亂,掌櫃的讓我請你們去幫忙!把那人拉下來打壞了,有掌櫃的打官司,跟你們沒關係!”眾人一聽,紛紛說:“沒錯!咱們替孫大爺撐撐場麵去!”於是各自抄起刀槍棍棒,直奔萬珍樓而來。
不知道鄭雄和濟公接下來會如何應對,且看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一百六十五回
且說那些手持刀槍棍棒的眾人趕到萬珍樓,廖廷貴趕忙迎上去說:“各位兄弟來了,姓鄭的就在樓上!”眾人應聲立刻上樓,可到了樓上看到鄭雄時,一個個都愣住了——這些人大多受過鄭雄的恩惠,平日裏逢年過節手頭緊時,沒少找鄭大爺借錢,都知道鄭雄為人慷慨,不管借多借少,從來沒有被拒絕過,平時沒少得到他的周濟。
鄭雄見狀,開口問道:“你們來幹什麽?”眾人賠著笑臉說:“鄭爺,您這是跟孫泰來鬥氣呢?早知道是您老人家,我們根本就不會來。鄭大爺為什麽找孫泰來呀?我們給您調解調解?”鄭雄擺擺手說:“不用你們管,你們也管不了。”眾人又說:“要是管不了,我們就幫您拆了這鋪子,反正不會幫他跟您作對。”鄭雄說:“也不用你們幫忙,都回去吧。”眾人這才下樓,邊走邊說:“這架我們打不了,讓你們掌櫃的另請高明吧。”說完便各自散去了。
廖廷貴看著眾人離去,暗罵道:“這些人都是虎頭蛇尾的慫包。”他哪裏知道,鄭雄在臨安城的人脈遠比孫泰來廣得多。正生氣時,麻麵虎孫泰來帶著一個大和尚來了。這個和尚法名法元,號稱神拳羅漢,原本在陸安山蓮花島修行,來臨安遊玩時經常到萬珍樓吃飯。孫泰來打聽到法元武藝高強,便刻意與他結交,把他請到自己家中住著。
孫泰來心想:“要是找本地人幫忙,大多認識鄭雄,下不了手。得找個生麵孔,才能對付鄭雄。”於是回到家中,對法元編造謊言說:“法師兄,我這買賣實在開不下去了!”法元問:“怎麽了?沒本錢的話,我有銀子,你盡管用。”孫泰來說:“不是本錢的事。臨安城有個鐵麵天王鄭雄,是本地的惡霸,勾結官府、欺壓百姓,經常來我店裏白吃白喝,吃完還挑三揀四、摔盤子砸碗。今天他又來鬧事,一進門就罵罵咧咧,夥計勸了幾句,他張嘴就罵。我躲在櫃房沒敢吭聲,不然當時就得打起來。現在他還在樓上喝酒呢,您說我還怎麽混下去?”
法元一聽,氣憤地說:“沒關係,我替你報仇!你不用出麵,把他叫出來指給我,我跟他分個高低。要是打死了他,你就說他酒後鬧事,你根本不認識他,一問三不知。咱們回了陸安山蓮花島,他上哪兒找凶手去?”孫泰來說:“好!”當即帶法元來到萬珍樓,法元站在門口說:“你把他叫出來。”
孫泰來硬著頭皮上了樓,鄭雄一見仇人,怒火中燒:“孫泰來,我找的就是你!”孫泰來說:“有種跟我下樓,有人找你!”鄭雄冷笑一聲:“就算你擺下刀山油鍋,我姓鄭的既然來了,就敢闖!”說完下樓,隻見門口站著一個大和尚:身高九尺,膀闊腰圓,披頭散發紮著金箍,身穿藍緞僧衣,青緞護領,白襪青鞋,臉色靛藍,兩道朱砂眉,一雙金睛暴突,耳旁兩綹黑毛倒豎,手持拂塵,模樣凶惡如瘟神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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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泰來指著和尚說:“就是這位大師找你。”鄭雄明知這是孫泰來請來的幫手,仍正色問道:“我與你素不相識,無冤無仇,為何找我麻煩?”法元說:“你就是鐵麵天王鄭雄?灑家乃神拳羅漢法元!聽說你在本地欺壓百姓、為非作歹,灑家特來取你性命!”鄭雄怒喝:“好禿驢!你有多大能耐,敢口出狂言!”說罷揮拳便打,法元急忙抬手招架,兩人各施本領,拳來腳往,打得難解難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卻沒人敢上前勸架,紛紛議論:“這場架可有得瞧了!”大家都知道,鄭雄是本地有名的豪俠,孫泰來是惡霸,兩邊都不是好惹的主兒。
正打得難解難分時,濟公在樓上推開窗戶往下觀戰,故意大聲喊道:“不好啦,打起來啦!快勸勸呀!”酒鋪的夥計們見狀,忍不住罵道:“你個騙吃騙喝的臭和尚,少在這兒添亂!”
這一罵,讓旁邊看熱鬧的一個壯漢聽岔了——他以為法元是騙吃騙喝的和尚,而鄭雄是酒鋪掌櫃的。這個壯漢名叫牛蓋,外號赤發瘟神,是前宋名將牛皋的孫子、金毛太歲牛通的兒子,天生神力卻頭腦愚鈍。父親死後,他因不懂經營,家業被仆人哄騙散盡,如今已經餓了兩天。他心想:“這個黑臉大漢肯定是掌櫃的,和尚騙吃騙喝還動手,我幫掌櫃的打跑和尚,他準得管我飯吃!”
牛蓋主意打定,揮舞著手中茶杯口粗的熟銅棍,大喊一聲衝上前去,照著法元和尚的頭頂就砸。鄭雄和法元都沒想到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一時之間都愣住了——這牛蓋本是巡典州人,聽鄰居說“投軍能做官”,便糊裏糊塗往臨安走。一路上,他餓了就闖進百姓家搶飯吃,人家關門他就踹門,誰也不敢惹他。到了臨安後,他四處打聽軍營在哪裏,卻因長相凶狠,路人見了他就跑。好不容易有個差役讓他先找保人,他卻根本不懂什麽是保人,見人就嚷:“你給我當保人!”人家不答應,他就再找下一個。
正轉悠時,牛蓋路過萬珍樓,聽見夥計罵“騙吃騙喝的和尚”,誤把法元當成了目標,這才揮棍衝了上去。
牛蓋這一棍又急又猛,法元能否躲過?鄭雄又會如何應對這個突然加入的莽漢?且聽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一百六十六回
且說赤發瘟神牛蓋揮起熟銅棍就朝法元砸去。鄭雄抬眼一看,這牛蓋身高一丈多,頭戴豆青色五瓣壯士巾,身穿豆青色箭袖袍,腰間係著絲絛,腳蹬薄底靴子,麵色青黑如泥,兩道朱砂眉粗濃上挑,模樣凶惡至極。他手中那條熟銅棍足有茶杯口粗細,這一棍下去,法元嚇得急忙往旁邊一跳,心想:“這棍子要是打實了,我腦袋就得開花!”隨即撒腿就跑。牛蓋大喊一聲:“好你個禿驢,往哪兒跑!”拎著棍子在後麵緊追不舍。鄭雄本就不認識牛蓋,見這架勢直發愣,麻麵虎孫泰來也以為牛蓋是鄭雄請來的幫手,同樣呆在原地。
這時,濟公禪師從樓上窗戶跳了下來,把孫泰來嚇了一跳。和尚剛落地,北邊走來四個人,正是錢塘縣的四位班頭——柴元祿、杜振英、雷思遠、馬安傑。他們剛辦完事路過此地,一眼就認出席麵中的人。柴班頭問道:“鄭大官人,這是跟誰鬧別扭呢?濟公您老在這兒做什麽?”濟公說:“鄭爺在錢塘關開了家豆腐店,被孫泰來帶人砸了。我們過來理論,他還想動手。”
杜振英趕緊把孫泰來拉到一邊,說:“孫泰來,你不認識這位和尚?他可是當朝秦丞相的替僧,你惹得起嗎?依我看,你趁早認個錯、服個輸,還能少點麻煩。”孫泰來說:“我也不認識這和尚啊,再說豆腐店也不是我砸的,是廖廷貴幹的,我根本不知道那是鄭爺的買賣。”杜振英說:“廖廷貴砸的就跟你砸的一樣,你認個錯、賠點錢就算了。”孫泰來說:“那就麻煩各位頭兒幫我說說合,該賠多少賠多少。”
杜振英轉頭對濟公說:“聖僧,您給說合說合吧,豆腐店砸了什麽東西,讓孫泰來賠。”濟公說:“我來說合,肯定對得住人。豆腐店門窗砸了就算了,不叫他賠;水桶劈了、豆腐槽子拆了、鍋砸了、碗盞家夥摔了,這些都不叫他賠;豆腐包撕了也不用賠。”鄭雄納悶地問:“怎麽都不賠?”濟公接著說:“孫泰來,你就賠那盤磨吧。那磨有人出二百五十兩銀子買都沒賣,我也不跟你多要,就給二百五十兩銀子得了。我和尚管這閑事,你們誰也別駁我的麵子,鄭雄和孫泰來都給我個臉麵。”柴班頭也說:“對,你倆誰都別反對。”
孫泰來心想:“這和尚倒是做了個大順水人情,隻賠一樣也行。”當著眾人的麵又不好反駁,隻好咬著牙拿出二百五十兩銀子交給濟公。濟公說:“鄭爺,咱們走吧,麻煩各位頭兒了。”柴班頭、杜班頭說:“聖僧您請便,我們也該辦事去了。”
濟公和鄭雄回到豆腐店,濟公對周得山說:“你也別尋死了,我給你從麻麵虎孫泰來那訛了二百五十兩銀子,全給你,你們父子好好重整買賣、開門過日子吧。”周得山見狀,連忙給濟公磕頭謝恩,這下也不想尋死了,趕緊張羅著置辦家夥、重新開張,一家人的性命算是被濟公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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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雄對濟公說:“聖僧,到我家坐坐吧。”濟公便跟著鄭雄來到鳳山街的鄭家。到了家天已經黑了,鄭雄趕忙讓家人擺上酒席,陪著濟公開懷暢飲。席間,鄭雄問道:“聖僧,今天那個青臉使棍的壯漢,您認識嗎?”濟公說:“不認識。”鄭雄說:“我看他也是條英雄好漢,可惜不知道他叫什麽,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濟公說:“你要是想找他,明天我帶你去,準能找到。”鄭雄說:“好,聖僧帶我找到那壯漢,我得問問他到底什麽來頭。”
說著話,濟公閉上眼直打盹。鄭雄說:“聖僧怎麽這麽困?莫不是熬夜了?”濟公說:“我就愛吃了睡、睡了吃,這樣才有意思。”鄭雄也隻好陪著。喝到三更天,忽然從房上跳下來一個人,鄭雄定睛一看,正是神拳羅漢法元,手裏還握著一把戒刀。原來,法元被牛蓋追得落荒而逃,好不容易脫身,心裏咽不下這口氣,便趁夜前來刺殺鄭雄。
鄭雄大吃一驚,剛要抄家夥動手,法元剛走到上房門口,濟公抬手一指,口念咒語:“奄,嘛呢叭咪哞!奄,敕令赫!”用法術把法元定住了。濟公說:“好你個法元,膽子不小啊!竟敢來行刺?你一個出家人,無故摻和世俗閑事。麻麵虎孫泰來本就是本地惡霸,欺壓良善、仗勢欺人,你還助紂為虐?今天我把你拿住,要是送官治罪,你黑夜持刀、跳牆入室、行凶作惡,你想想這罪名能輕饒了你嗎?我和尚慈悲為懷,念你也是出家人,不忍加害於你,今天就放了你。以後你改不改邪歸正,隨你便吧。”
法元一聽,問道:“和尚,你在哪座廟修行?”濟公說:“我乃靈隱寺濟顛僧是也。”法元說:“好,咱們後會有期,快放了我。”濟公撤去定身法術,法元起身離去,回到孫泰來家,第二天便回陸安山蓮花島去了。
再說牛蓋,他追著法元跑了一陣,把人追丟了,想回萬珍樓卻迷了路。他本就餓了,看見眼前有個大客棧,便拎著棍子進去了。夥計見了忙迎上去:“大爺來了!”牛蓋應了一聲,被夥計讓到東頭單間。夥計問:“大爺吃飯了嗎?”牛蓋說:“沒呢。”夥計問:“想吃點什麽?”牛蓋說:“先來五斤酒。”夥計心想這人酒量不小,又問:“還要什麽?”牛蓋說:“五斤牛肉,五斤麵。”夥計問:“五斤麵想怎麽吃?”牛蓋說:“用嘴吃。”夥計說:“知道用嘴吃,要不做五斤麵餅吧?”牛蓋說:“行,再來五斤醋、五斤蒜。”夥計說:“哪有那麽多醋和蒜?”牛蓋說:“少來點也行,趕緊拿來給爺爺吃。”夥計知道這是個渾人,也不跟他計較,把酒肉和麵餅端了上來。牛蓋一頓狼吞虎咽,吃完倒頭就睡,第二天早上又吃了一頓,吃完抹嘴就走。
夥計連忙攔住:“您還沒給錢呢!”牛蓋說:“等老爺做了官再給。”夥計問:“做什麽官?”牛蓋說:“做提督!就憑我這身材,到軍營當兵,一打仗就能升官,我街坊說的。”夥計說:“別管你當什麽官,先把飯錢店錢給了。”牛蓋說:“沒錢。”夥計說:“沒錢你怎麽白吃飯?”牛蓋說:“餓啊!”夥計一看,這渾人手裏拿著棍子,看樣子會點武藝,自己也打不過他,便說:“你會耍把式嗎?”牛蓋說:“會啊!”夥計說:“你要是會耍把式,我帶你去大街上練,賺了錢抵飯錢,行不?”牛蓋說:“行!去哪兒練?”夥計買了塊白土,帶牛蓋來到十安街,用白土畫了個圈,說:“就這兒練吧。”
牛蓋也不懂江湖規矩,拿起棍子就耍,耍完棍又練拳,很快圍了一圈人。夥計在旁邊幫他吆喝:“人貧當街賣藝,虎瘦攔路傷人!這位爺不是常跑江湖賣藝的,住在我們店裏,一時困在這裏了。各位街坊瞧著練得不錯,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站腳助威!”說完,牛蓋又練了一趟,夥計開始收錢,這一回收了五六百文。接著又練了三四回,總共收了一吊五六百文錢。夥計一看,錢夠抵牛蓋的飯錢店錢了,便說:“你再練的話,賺的錢就歸你自己了,我不管了,這些錢就算抵你的飯錢了,我先走了。”說完,拿著錢一溜煙跑了。牛蓋一看,罵道:“好你個家夥,把錢都拿走了,真夠可以的!”
他愣了半天,心想:“我再練點錢,夠一頓飯錢就不練了。”眾人瞧著他這傻勁,覺得十分可樂。他又練了兩回,收了五六百文錢。正巧這時,病符神楊猛和美髯公陳孝從這兒路過。這兩人是去青竹巷四條胡同看望朋友的。北路鏢頭鐵頭太歲周堃有個姐夫叫竇永衡,外號打虎英雄, recenty帶著妻子來到京城,竇永衡拿著周堃的信來找楊猛、陳孝,想讓他們幫忙找份差事。陳孝在青竹巷四條胡同周老頭的院子裏找了三間房,讓竇永衡夫妻倆先住著,再慢慢找事做。這幾天兩人沒去看望竇永衡,今天正好路過,看見牛蓋在這兒練把式,覺得他身手不錯,有點真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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