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五柳胡同，時至深夜，一座高門大院裏，燈火通明。
    這是被百姓稱為“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官署。
    實際上朝廷並沒有對錦衣衛進行這樣的明文劃分。
    隻是錦衣衛指揮使空缺已久，各千戶群龍無首，沒有統一的管理。
    周野就用查封的一座侯府，把自己手下的幾個千戶聚在一起辦公。
    因為聲勢壯大，百姓們就以為錦衣衛終於有了統領機構。
    後來宿寧侯不甘示弱，也把他手下的幾個衛所合並，就有了“南鎮府司”。
    至於其他幾個兩邊都不靠的千戶，就顯得有些單薄，他們的衛所還分散在上京城各處，不注意就會被遺忘。
    今夜的“北鎮撫司”雖然燈火通明，卻異常安靜。
    寬敞的議事廳外整齊地站滿了統一服裝的錦衣衛。
    他們都配著繡春刀，弓弩上弦，守衛森嚴。
    議事廳裏就顯得很空，隻坐著五個人，同樣的沉默在黑夜裏蔓延。
    周野坐在首座，下麵坐著他手下的四個千戶。
    雖然大家官職相同，但他們每一個都是周野帶出來的。
    就算不講情誼，周野了解他們每一個人的弱點，他自信這裏的人都在他的掌握中。
    其中盧烽，當然是跟他最久的。
    而和他同時期的劉宗肅雖然沒升千戶，但負責整個北鎮撫司的刑獄，地位上不比千戶差。
    今夜所有人就是在等他。
    周野喝茶已經喝夠了，捏起一顆酸梅給自己提神。
    盧烽見狀打破了沉默，他畢竟和周野更熟一些。
    “大人，要不你去後衙休息？有消息我們再叫你？”
    周野搖搖頭。
    “結果出來之前，誰也不許離開，包括我！”
    周野花了十年的時間，才把手下的錦衣衛正規化。
    這還是因為他手下大多數人都是重新招的。
    至於原錦衣衛那些老油子，已經毒入骨髓，無藥可救了。
    現在他的手下辦事兒，保密是第一原則。
    所以當他拒絕盧烽的提議，大家也都不奇怪。
    “宗肅這家夥手藝退化了嗎？這麽久？”
    盧烽轉頭調侃起劉宗肅，讓空蕩的議事廳不再陷入沉默。
    幾個時辰不說話，他是真憋壞了。
    周野聽出了他的心思，也沒阻止。
    “哈哈哈，這話你敢讓他聽到，怕是要讓你見識見識他的手段！”
    “就是，有種當著人麵說！”
    “住嘴啊，你們休要挑撥我和宗肅的情誼！”
    其他千戶開始跟著調侃，算是簡單放鬆一下。
    ……
    趁著這個間隙，一個年輕的錦衣衛過來給在座的大人換了茶。
    這人不是別人，是司理理的弟弟，李承仁，現在改名司慶。
    周野收了他姐弟倆當徒弟，雖然想著利用，但也沒虧待，把他們養大成人，也教了他們真本事。
    司慶雖然隻有十五歲，但已經是七品上的高手，在同齡中也算天才。
    周野就把他安排在身邊，是培養也是監視。
    司慶上完茶，沒有多看一眼，又默默地下去，沒了小時候的驕縱性格，已經有些少年老成的氣質了。
    周野暗中觀察，滿意地點點頭。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影闖了進來。
    廳堂裏說話的聲音瞬間消失。
    這個時候，能進來的隻有劉宗肅。
    他沒有穿飛魚服，隻穿了一身素衣，隻是這素衣已經被鮮血染得星星點點。
    在座的都是殺伐之人，不在乎這些細節。
    他們隻盯著劉宗肅手裏的卷宗。
    周野接過卷宗，快速地開始瀏覽。
    劉宗肅像是鬆了口氣，轉頭抓起盧烽桌前的茶碗就喝。
    盧烽自覺地讓出自己的位置，讓他坐下歇歇。
    他也不往後坐，直接站到了周野身邊，等著命令。
    周野一目十行，簡單看了卷宗裏的證言，證據，他相信劉宗肅沒膽子造假騙他，所以隻是心裏核驗一下。
    他的重點是看卷宗最後的名錄。
    隻看了排在前麵的幾個名字，就讓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冷笑。
    再看到後麵，有些人出現在名單裏，是既意外又合理。
    他快速過了一遍，又把卷宗遞給站在旁邊的盧烽。
    趁著大家傳閱，周野心裏過了一遍接下來的計劃，微微調整了一些細節。
    等大家都看完，周野這邊也過完了計劃。
    他先看了一眼滿臉疲憊的劉宗肅。
    “宗肅辛苦了！這次你是首功！能從一個被策反的闊少嘴裏，遷出整個南慶情報網，這份細心耐心，值得所有人學習！”
    劉宗肅露出笑容，點頭感謝了周野的誇讚。
    周野又看向其他人。
    “事情你們已經清楚了！叫你們都過來，等了四個時辰，就是為了商議這件事！現在南慶的情報網盡在我手，可以一舉拔除，但我的意思，情報網是其次，重要的是趁機按下宿寧侯！”
    盧烽見說正事兒，才往後麵找了位置坐下。
    他卻沒有先發言，看向了周野右手側第一位的千戶，吳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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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越是個落地秀才，被周野看中，從一介白衣一路提拔到千戶。
    幾個千戶，隻有他能跟上周野的思路。
    果然，吳越隻是眼睛一轉，就開了口。
    “大人是否心急了些？宿寧侯現在威望漸弱，隻需要再等等，其勢自敗。”
    他轉頭看向其他千戶，解釋道：
    “邊關出了一個九品上的極品高手上杉虎，此人禦軍有方，在青年軍官中一枝獨秀，除了資曆弱點，儼然成了我大齊第一勇將。我相信假以時日，他就能斷掉宿寧侯在邊境的手。
    另外宿寧侯世子之爭，也已經到了緊要關頭。幾個侯子相互拆台，各自的那點陰私都暴露在台麵上。我正在收集證據，推波助瀾，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們一個個都拉下馬。
    另外我隱藏在宿寧侯府的線人說，宿寧侯最近疾病纏身，還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
    大人啊，再等等呢？”
    說到最後，吳越又看向了周野。
    周野搖搖頭，歎了口氣。
    “等不了了，內患不除，怎麽對外？你可知道，我們和南慶已經停戰十年了？雖然小衝突不斷，但相互之間傷不了根本。
    我收到消息，慶帝準備找人從長公主李雲睿手裏接管內庫。同時我們上京，今年以來南慶暗探的活動越來越頻繁，這才有了今天這個案子！你說這代表什麽？”
    周野直接隻問吳越。
    吳越負責內部情報，所以第一次知道這個情況，但是他直接脫口而出。
    “慶帝要有大動作了！”
    “沒錯！”
    周野肯定他的話，繼續說道：
    “這位慶帝最喜歡爭鬥，對外開疆辟土，對內玩弄人心，他的幾位皇子紛爭不斷，沒有他的默許，誰敢？
    他安靜了十年了，坐不住了！無論對內對外，必有動作。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清除朝內不穩定的因素，才能有應對南慶再次進犯的能力。”
    吳越點點頭，終於體會到了周野心中的焦急。
    “請大人安排！”
    其他幾人也都拱手。
    “願聽大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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