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陽帝半倚在龍榻之上，身上蓋著明黃繡龍錦被。
    錦被上的金線在透過窗欞的微光下閃爍著黯淡光芒，似在無聲訴說著往昔的輝煌與威嚴。
    大殿內，朱漆立柱上的龍紋雕飾張牙舞爪，彰顯著皇家的尊貴與霸氣，可如今在這病氣沉沉的氛圍裏，卻透著幾分森冷孤寂。
    殿角的銅鶴香爐中，嫋嫋青煙升騰而起，那是特意燃起的熏香。
    試圖掩蓋空氣中彌漫的濃重藥味，絲絲縷縷的香氣在靜謐大殿中縈繞不散。
    仿若一層薄紗，給這凝重場景添了幾分虛幻之感。
    隻見這群大臣進了大殿之中，個個低垂著頭，目不斜視，沒有一人敢左顧右盼。
    他們身著朝服，腳步輕緩且小心翼翼，仿佛生怕驚擾了這病榻上的真龍天子。
    眾人魚貫而入，整齊劃一地跪在大殿冰冷的金磚之上，齊聲高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在空曠大殿內回蕩，卻難掩其中的心虛與忐忑。
    病床上的武陽帝，喉嚨一陣發癢，緊接著便是幾聲劇烈咳嗽，那虛弱的咳聲仿若扯動著整個大殿的神經。
    許久之後，他才緩過勁兒來，有氣無力地抬手，聲音仿若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眾愛卿，平身吧……”
    在得到皇帝的示意之後，眾人如蒙大赦，緩緩站起身來，衣袂摩挲間發出細微聲響。
    隔著一道輕薄如煙的紗簾，外麵的大臣們瞧不清楚後麵的景象。
    但僅憑那聲聲揪心的咳嗽，眾人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武陽帝的身體是真的快不行了，往昔那雄姿英發、能挽強弓、馳騁獵場的帝王，如今卻被病魔纏身，日漸憔悴。
    想想也是，對方前兩年身子就大不如前，能強撐到現在。
    朝堂上下都心知肚明，他這是拚盡最後一絲力氣，隻為給太子鋪路，期望能保江山穩固，皇室安寧。
    怎奈天不遂人願，如今出了這般變故，武陽帝怒急攻心、悲傷欲絕，眾人又怎會不理解。
    太傅與白丞相對視一眼，率先向前幾步，微微欠身，臉上滿是關切之情：
    “陛下，聽聞您龍體欠安，臣等憂心如焚，特來探望。
    您可要安心養病，莫要再為國事操勞，一切自有臣等操辦。”
    說罷，兩人眼中還泛起了點點淚光，好似真情流露。
    其他大臣見狀，也紛紛點頭，口中說著各種慰問之語，一時間大殿內倒像是一場情深意切的關懷會。
    一番寒暄過後，大殿內的氣氛卻悄然變得微妙起來。
    白丞相不動聲色地給了禮部尚書一個眼神，那眼神仿若一道暗令。
    禮部尚書心領神會，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先是撲通一聲跪地，帶著哭腔告罪道：
    “陛下，臣等無能，近日朝堂紛擾，擾了陛下清修，實乃臣等之罪。
    然國不可一日無君，儲君之位懸而未決，如利劍高懸，令舉國上下人心惶惶。
    臣等雖知此刻進言不妥，但若不為江山社稷著想，又有何顏麵立於朝堂之上……”
    他言辭懇切，滔滔不絕，旁邊的大臣們也紛紛附和，聲音此起彼伏，大殿內瞬間喧鬧起來。
    靠在床上的武陽帝，聽聞此言，眼中光芒一閃而逝，唇角勾起一抹苦笑，那笑容中滿是自嘲與無奈：
    “哼，要真是讓朕保重龍體，你們又怎會來到此地，在這病榻前擾朕安寧？”
    此話一出，仿若一道驚雷，震得眾人耳中嗡嗡作響。
    本就心虛的大臣們嚇得冷汗直冒，明明寒冬臘月。
    大殿內寒氣逼人，可他們一個兩個額頭都蹦出了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領口的朝服。
    武陽帝強壓下心頭怒火，目光掃過眾人，又問了一句：
    “怎麽，眾愛卿都是這個意思？”
    一時間，大殿內陷入死寂，隻有那熏香依舊悠悠飄散。
    白丞相見勢不妙，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臣等一片赤誠，皆為江山社稷。如今局勢緊迫，儲君不定，恐生大亂，臣等也是心急如焚，望陛下明鑒。”
    他言辭雖恭敬，可那催促之意卻昭然若揭。
    武陽帝唇角的笑意越發苦澀，仿若咽下了滿口黃連，他冷哼一聲：
    “如此這般，眾愛卿倒是說說，朕的哪一位皇子堪當大用呢？”
    此話仿若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激起千層浪。
    原本還聚在一起看似同心同德的各方大臣，瞬間就四分五裂，仿若炸開了鍋。
    “陛下，大皇子睿智果敢，處理政務井井有條，日前黃河水患，他親赴災區。
    安撫百姓、調度物資，盡顯王者風範，實乃儲君之不二人選！”
    大皇子的支持者搶先開口，言辭間滿是得意。
    將大皇子這段時間在朝中的表現誇得天花亂墜，好似世間再無第二人能及。
    “陛下，三皇子仁厚善良，心懷天下蒼生，常於市井之中體察民情。
    知曉民間疾苦，若為太子，必能開創太平盛世，福澤萬民啊！”
    三皇子一派也不甘示弱，連忙高聲舉薦，眼中滿是對自家皇子的篤定。
    “哼，論及治國謀略，五皇子熟讀經史子集，才思敏捷，多次在朝堂論辯中見解獨到，為陛下排憂解難。
    此等才華，擔得起江山重任！”
    五皇子的擁護者也扯著嗓子喊道，話語間還不忘斜眼瞟向其他陣營，帶著幾分挑釁。
    武陽帝看著這群臣子激動萬分、爭得麵紅耳赤的模樣，眼神愈發冰冷，仿若結了一層寒霜。
    他這個當皇帝的還沒死呢，這群兒子倒是一個兩個迫不及待地惦記起了他這把龍椅。
    不僅如此，還在背後勾結朝中大臣，結黨營私，真是出息得很！
    瞧著眾人還在不遺餘力地推銷各自的皇子，為了上位互相拉踩對方陣營。
    言辭間的刀光劍影都快實質化，武陽帝的雙手在錦被下悄然握緊，手背青筋暴起。
    心中的怒火已然熊熊燃燒，卻又不得不強忍著，畢竟這朝堂，如今已是暗流湧動，牽一發而動全身……
    隻不過，以前還有幾分心軟的帝王，終究是眼神更加晦暗不明。
    畢竟有些人找死，他就算是有心放過對方，也阻止不了，對方想要尋死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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