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微微擺手，示意他重新坐下，繼而神色凝重起來：
    “師弟啊，你是個聰明人，對朝堂局勢必定了若指掌。
    如今天下，朝廷之威仿若一隻沉睡著的猛虎，平日裏看似不動聲色，安然蟄伏。
    實則蘊含著雷霆萬鈞之力，一旦覺醒，便能讓山河震顫。
    可這股力量要想順暢施展，卻又困難重重，那世家大族在旁掣肘。”
    太子殿下說到此處，端起茶盞，輕抿一口，似是借此平複內心的波瀾。
    “那些世家啊，”
    太子殿下目光幽幽地望向殿外，仿佛穿透重重宮牆，望見了京城中那些高門大院裏的醃臢事兒，
    “就如同中山狼一般，喂不熟，養不乖。
    他們世代盤踞，相互勾連，憑借累世積攢的財富與人脈，在朝堂上安插親信。
    把控著諸多要害部門，肆意曲解朝廷政令，隻為滿足自家私欲。
    千百年來，朝廷與世家的這種糾葛，就像一團亂麻，死死纏住了我朝前進的步伐，難以化解。”
    太子殿下眉頭緊鎖，眼中滿是憂慮之色。
    蘇辰安靜靜地聽著，心中亦是感慨頗多。
    他深知太子所言句句屬實，朝廷與世家之間這微妙又脆弱的平衡，一旦失衡，必將引發軒然大波，動搖國本。
    可門閥世家，也是真的難搞。
    千百年來哪一個皇帝不被門閥世家所困擾，卻沒有哪一任皇帝，能夠真正的除掉這個體係。
    在曆史的漫漫長河中，門閥世家最巔峰的時候宛如參天巨樹。
    盤根錯節地深植於王朝的土壤，其勢力之龐大，超乎常人想象。
    就拿那令人矚目的關隴集團來說，他們雄踞北方長達百年。
    掌控著政治風雲的導向，仿若幕後的提線木偶師，連皇位的更迭、皇帝的人選，都在他們的股掌之間。
    在天子腳下的京畿之地，那些門閥世家的府邸一座挨著一座，朱門高牆之內，一家老小盡享榮華富貴。
    一個門閥家族，家丁數百，族人上千，這些族人個個身著綾羅綢緞，出入皆有車馬仆從相隨。
    而在廣袤的鄉間，他們名下的佃戶更是數不勝數，動輒上萬，甚至在一些鼎盛時期，可達幾十萬人之眾。
    這些佃戶們終日勞作，為門閥提供源源不斷的財富，使得門閥富可敵國。
    更為棘手的是，各大門閥深諳抱團取暖之道，通過頻繁的聯姻，將彼此的命運緊緊纏繞。
    你家公子娶我家千金，我家子弟入贅你家，如此循環往複，血緣與利益交織，形成堅不可摧的門閥集團。
    他們的門生故吏如同漫天繁星，散布於朝堂內外、四方郡縣。
    朝堂之上，每一項政令的討論、每一個官職的任免，都有他們安插的“話事人”。
    那些表麵對皇帝唯命是從，實則暗自為門閥傳遞消息、操控局勢的官員。
    皇帝身處龍椅之上，看似手握乾坤，實則掣肘重重。
    許多時候，皇帝心中縱然對門閥的專權跋扈憤恨不已，恨不得一道聖旨下去，將這些門閥全家斬盡殺絕，以絕後患。
    可真要付諸行動，才驚覺根本動彈不得。
    一旦貿然與門閥翻臉，皇帝的政令就如同被禁錮在皇宮之內的困獸，連長安的大門都邁不出去。
    地方官員大多出自門閥舉薦或與門閥有千絲萬縷聯係。
    他們接到政令，要麽陽奉陰違，要麽拖延推諉，就是不肯切實執行。
    而民間百姓長期受門閥蔭庇，或懾於其威勢，也未必會響應皇帝的號召。
    曆史上，不乏有雄心壯誌的皇帝試圖挑戰門閥權威。
    有的皇帝暗中培養親信，試圖從內部瓦解門閥集團；
    有的皇帝大力推行新政，想從經濟、政治根基上削弱門閥。
    但往往是剛一冒頭，便遭遇門閥的瘋狂反撲。
    新政夭折，親信被害，皇帝自身都陷入危局。
    這背後，是門閥數百年積累的財富、人脈與威望在撐腰，他們就像一個緊密咬合的巨大齒輪組，轉動起來，能碾碎一切阻礙。
    直到朝代曆經滄海桑田，經濟格局發生劇變，新興階層崛起，加之科舉製度等因素持續發力。
    一點點撬動門閥根基，才使得這延續許久的門閥政治逐漸走向衰落。
    但那一段段皇權與門閥博弈的驚心動魄曆史，依然深深鐫刻在歲月的長河中，供後人喟歎、警醒。
    沉思片刻，他輕聲進言：“殿下，臣以為，朝廷雖有雷霆手段，但需慎用。
    打破世家對官職的壟斷如今聖上英明，一直在設法平衡各方勢力。
    就當下而言，要想製衡世家，一方麵可大力推行科舉，廣納寒門賢才，打破世家對官職的壟斷局麵；
    另一方麵，選派忠勇可靠之士暗中徹查世家的不法行徑，搜集鐵證，待時機成熟，以正國法。
    隻是，如此行事，必須慎之又慎，稍有差池，便會招來世家的瘋狂反撲，局麵恐不堪設想。”
    蘇辰安言辭懇切，目光堅定地望向太子殿下，似是在表明自己的決心。
    太子殿下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師弟所言，甚合我意。隻是這一路荊棘滿布，你我前行，定如履薄冰。”
    言罷，殿內陷入一陣短暫的寂靜，唯有那嫋嫋茶香，在空中輕輕飄蕩，仿佛也在為這沉重的局勢而歎息。
    蘇辰安心中明白，往後的日子，太子殿下絕對有大動作。
    不過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太子殿下登基的事宜估計也提上了日程。
    很多事情別說一個區區一國太子，就連太子他爹，他們當今聖上，多年來的籌謀，想要真正的動搖門閥世家，都效果甚微。
    可以說要不是白丞相犯了這麽大的一個錯，大逆不道，自己把必死的把柄送上門來。
    想要處理對方那一脈，估計都沒有那麽輕易。
    而且人家世家又不是傻子，像白丞相那樣的情況根本就沒有挽救的餘地。
    不過是一顆舍棄的棋子罷了。
    他們能夠推上去一個丞相，就能再推舉另外的人上去。
    而現在最為難的就是。
    他與太子殿下共同的授業恩師，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能夠保住恩師，肯定願意傾其所有。
    可是，現在的局麵，如果朝廷這邊一味的妥協，結果隻會是越來越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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