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宅的梁柱是用沉船龍骨拚就的，每根木料接縫處都塞著風幹的鮟鱇魚鰾。門楣上懸掛的辟邪鏡早已爬滿牡蠣殼，鏡麵倒映出的飛簷翹角在月光下扭曲成觸須翻卷的形態。
    閣樓西牆整麵糊著發黴的海圖，李藏和田小豆正站在熒光海藻中央，抬頭看著腐蝕不清的圖紙，那些本該是黑色墨跡的洋流線條，此刻正像活物般在牆麵蠕動。
    “小豆子，你在列車上提到，永夜元年是地上冥府最大的秘密。”他眉頭緊鎖，目光在海圖上掃視。“現在這座島嶼是否也在永夜之中？”
    田小豆拿著手機將房間內的信息都采集下來。“應該是屬於永夜元年和現世的夾縫中，不然這地方離失落古城這麽近，都屬於永夜內的話，島民早變成失去理智的怪物了。”
    李藏聞言露出沉思的表情：“地上冥府的實力這麽強勁，能創造這樣專屬於"非人"的異度空間，為啥那麽多鬼差要選擇進蓬萊會？就拿鮫人來說，他自己就處在永夜元年裏，結果還是成為了會員。”
    “李叔，那位冥主雖然擁有部分時空的力量，但也沒法創造出如此秘境。永夜元年的出現，源於 1999 年一次 r4 級別的地區靈異災害。是蓬萊會的四位神員聯合出手，硬生生轟出了這片停滯的時空。”
    說著，田小豆撿起地上一隻慢慢爬行的寄居蟹。“就像這隻蟹子，自身不具備堅硬的甲殼，就會尋找軟體動物的空殼作為臨時庇護所。地上冥府同樣如此，他們利用【永夜】與【現世】的隔離性，收容”非人”，進行有組織的控製靈異事件風險。”他又拔了一顆散發著熒光的海藻，試圖吸引寄居蟹從殼裏爬出來
    “所以，永夜元年就像一個巨大的列車中轉站。”李藏試著理解的分析道：“而我們，不過是來到了其中的某一處站點。”
    “是的。”田小豆把海帶在空中晃了晃，寄居蟹在海帶的誘惑下，探出了半個身子。“蓬萊會實力強勁，但組織架構鬆散，會員間基本不相互幹涉。但內部似乎有一條強製性的約束規定，奇怪的是，任何會員都不願對外提及。”
    “沒想到你知道的這麽多。”李藏驚訝的說道：“那你對蓬萊會的四位神員，知道多少？”
    “局裏信息太少，我也就隻知道名字而已。” 田小豆撇了撇嘴。“失蹤的會長【藏青龍】、現在的代理會長【舞朱雀】、副會長【鎮玄武】，還有整天神出鬼沒的【花白虎】。”
    “那【黑白雙使】呢？”
    田小豆用海帶淩空吊著寄居蟹，聞言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李叔....你咋啥都不知道，我說的，嘴巴都快冒煙了。你這......你有時間倒是把局內的檔案，翻出來多看看啊，老朱又不是會攔著你。”
    “我哪有你記得多。”李藏笑著拍了拍埋怨的田小豆，催促道：“快給我說說。”
    “他們是兩位資曆最老的上員，黑使—楊逸霄，白使—李鳳瀾。晚年的藏青龍癡迷登仙術，妄圖在五台山上用數萬生魂助他成仙。雙使前去勸阻，結果兩邊誰也沒說服誰。大打出手後雙雙失蹤。”
    “原來是這樣。”李藏喃喃自語，這下終於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既尊敬藏青龍，又背地裏喊他老昏頭了。還有那個狂熱崇拜者——饕餮，也想相仿登仙。
    “李藏！快來看看這個。”閣樓上傳來莫雪的聲音。李藏二話不說，夾起田小豆就往上跑，木質台階在腳下發出空洞的回響，田小豆慌忙的喊道：“哎。我的蟹bro！”
    “什麽蟹pro？”李藏疑惑的停下腳步。
    一道青光自槐木珠中綻放，猻英雄抱著掌機，身姿輕盈地從光芒中飄然而出。“老板，瞧！就是那隻寄居蟹。”話音剛落，他尾巴像閃電般探出，精準無誤地卷起那隻蟹bro，穩穩丟到田小豆懷裏。
    田小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如獲至寶般將寄居蟹地塞進包裏，興奮說道：“謝啦，onkey鬼桑！”
    猻英雄瀟灑地甩了甩手，就轉身縮回槐木珠中，隻留下一句道：“不謝，下次記得喊我英雄！”
    “李叔，你的鬼桑真有意思。”
    李藏搖搖頭，發現和年輕人好像有代溝了。等他趕到樓上，眾人早已圍聚在一座樟木箱前。蔣振海經驗豐富，迅速拿出防毒口罩分給大家：“都戴上，能起到一定的消毒和隔絕作用。”
    “小心這些苔蘚。”莫雪手持銀匕首，輕輕挑起樟木箱上的墨綠色菌斑。菌蓋在燈光的照耀下，緩緩綻開眼睛狀的感光器，散發出陣陣詭異的光芒。“它們的孢子中，進化出了致幻毒素。”
    李藏用手電燈掃過箱麵，發現木紋間嵌著數百顆深海珍珠，每顆都映出相同的螺旋形光紋。掀開箱蓋的瞬間，箱內驟然騰起帶著磷粉的霧氣。
    箱底腥鹹的海水，浸濕了半本裹在防水布裏的硬皮日誌。林穗顫抖著翻開扉頁，父親林風那遒勁的鋼筆字，正滲出藍綠色的黏液：“1999年3月15日，黑礁島海域 d 數值異常，潛水員在海底斷層發現類神廟遺跡.......”
    “看這段！”莫雪鮫綃手套拂過四月七日記錄，原本工整的字跡突然扭曲成觸須狀：“漁民打撈的金器在月光下分泌粘液，海底寶藏的接觸者出現皮膚魚鱗化症狀。今晨發現滿載號上的帶魚長出人齒......”紙頁邊緣粘著半片帶腮腺的魚鰓，隨翻動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
    蔣振海將犀角燈湊近6月20日的記錄，墨跡已變成會蠕動的寄生蟲卵：“我們錯了，那不是古文明殘骸！珊瑚檢測顯示”建築”距今不過二十年，那些遺寶根本就是......”後半截文字被菌絲覆蓋，在燈光下顯形為觸手纏繞的解剖圖——正是林風自己長出鰓裂的脖頸剖麵。
    閣樓突然灌進鹹腥的穿堂風，日誌最後幾頁自動翻動。8月16日的記錄完全由魚鱗拚貼而成，磷光中浮現林風急躁的筆觸：“它們在海底產卵！賀教授今早眼球爆出珊瑚枝，還笑著說聽見海眼在唱歌......我為明天的下海任務感到擔憂。”
    夾頁裏掉出張泛黃照片，考察隊員站在活體漁船前微笑，他們的影子卻呈現出章魚腕足糾纏的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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