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見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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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到了進門的時候,其實祝寧和柴晏清是一樣的緊張。
    一個是假貨冒充怕被打假的緊張。
    一個是醜媳婦見公婆的緊張。
    於是緊張加緊張,以至於彭春林看到祝寧和柴晏清兩人的時候,腦子上幾乎都要冒出一個問號來:這是遇到什麽事兒了?
    不過,對於柴晏清會和祝寧一起過來這件事情,彭春林既有點兒迷惑,又覺得好像很合理。
    他也不傻,柴晏清上次過年前那一頓飯,表現得那麽明顯,他怎麽可能不懂柴宴清的心思?
    但有這種心思是有這種心思,也不至於這樣心急火燎來拜見祖父吧?
    彭春林真心有一種既被重視,又被唐突的感覺。
    被重視是替祝寧感受到的。被唐突是自己的感覺——剛搬家過來,家裏亂糟糟的,就來了這樣貴重的客人!哪裏都沒準備好啊!太突然了啊!哪怕今日送拜帖,明日再過來呢!
    於是彭春林一麵接待柴晏清,一麵讓人進去稟告祖父,請祖父做好準備。
    柴晏清這次對待彭春林,那真是叫一個和顏悅色:“數月不見,彭郎君可好?”
    彭春林看著柴晏清眼睛底下那一點淡淡的青色,反問好的話也說不出口,最後隻能胡亂支應:“好好好,好的。我很好。”
    說完就尋了個借口,把祝寧叫到了一邊兒:“怎麽把他帶來了?!”
    祝寧微笑:“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況且祖父來了,他是小輩,過來聽候差遣,他也樂意的。”
    彭春林一整個更淩亂了——不是,寧娘你還記得不記得自己是誰?那是大理寺少卿!什麽醜媳婦!
    他深吸一口氣,隻能勉強叮囑:“寧娘,到了祖父跟前,還是莫要亂開玩笑。”
    “放心。”祝寧給了彭春一個“我懂”的表情:“我不是開玩笑。”
    彭春林剛放下的心就懸起來了,他又深深地吸一口氣,卻還是說話磕巴了:“我是、是怕你嚇到祖父!”
    “好了,我知曉了。”祝寧看了一眼原地等著的柴晏清:“晏清一會兒該多想了。”
    彭春林頭大如鬥地帶著他們兩人去見祖父彭海。
    彭海也曾做過縣令,倒是對官場還有些了解,在當地也算是個人物。
    但他還真從來沒見過大理寺少卿。
    更沒想到過有一天,大理寺少卿會來拜見自己。
    所以,雖然一把年紀了,但彭海還真有點兒小小的緊張。
    彭海思及自己隻是民身,但柴晏清畢竟是官身,所以還是親自迎了出來。
    柴晏清看到彭海,便三步並做兩步上前去,扶住了彭海,更順勢道:“晚輩今日冒昧拜訪,叨擾您了。還望您莫要嫌棄生氣。”
    一句話就說明白了自己的態度:自己今日隻是柴晏清,是個晚輩,不是大理寺少卿。
    對於柴晏清這樣的態度,彭海一愣之後便是笑容滿麵,準備好的話都咽下去,隻拍了拍柴晏清的胳膊:“不打叨擾。不叨擾。歡迎之至!”
    說話間,彭海就看向了祝寧。
    祝寧看著彭海,一瞬間心虛至極,忙低下頭去,小聲地喊:“外祖父。”
    彭海看著祝寧那樣,心頭一酸,便招手:“怎的現在見了阿翁,都這樣見外了?可是心裏頭還在怪阿翁?”
    彭春林忙道:“進屋說話吧。阿翁,您病才好,不能吹風。”
    祝寧一愣:“什麽病?嚴重不嚴重?看大夫了嗎?”
    彭春林和柴晏清一起將彭海扶回了屋內坐下,這才回答祝寧的話:“年後病了一場,咳嗽了月餘才好。此番來長安,便是以後打算住在這邊了。長安畢竟繁華些,好大夫也多些。”
    祝寧看著彭海瘦削的樣子,心裏不知怎麽的有點想哭——她覺得這是原身的情感在影響自己。
    畢竟,剛才從見到彭海,她就覺得親切和親近。
    甚至,還有點淡淡的委屈。
    或許如果是原身,這會兒就已經撲到了彭海懷裏委屈地哭起來了。畢竟,自從嫁人,原身真是吃了許多苦,受了許多委屈。
    祝寧輕聲道:“我認識個老大夫,住在春風裏,回頭請他過來給阿翁您看看。”
    彭海一直都在看祝寧,這會兒見祝寧又喊阿翁了,就招手喊她到跟前,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額頭,問她:“春林與我說了,說你受了傷撞了頭,什麽都不記得了。”
    “撞了的時候疼不疼。現在好全了沒有?”
    祝寧聽到這句話,是真忍不住哽咽了。
    她搖搖頭:“不疼了,早就不疼了。已經好了。雖然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但看到您還是覺得親近。”
    彭海年紀大了,手有些顫,一下下摩挲祝寧額頭,也慢慢紅了眼眶。
    祝寧跪伏在彭海膝上,輕聲道:“您別難過。我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好就好。”彭海良久才忍住了哽咽,如此說了一句,然後又道:“現在咱們寧娘這樣厲害,阿翁很是替你高興。”
    頓了頓,彭海更道:“但在外頭做事,辛苦不辛苦?”
    柴晏清陡然心虛。
    祝寧卻笑道:“您這話問得,晏清都要不敢說話了。在外頭做事,哪有不用付出辛苦的?你問問春林表兄辛苦不辛苦?您年輕時候,辛苦不辛苦?”
    “不過,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隻有高興,不覺得辛苦。”
    祝寧輕聲問:“你會嫌棄我,勸我不要做仵作嗎?”
    這個問題,陡然讓空氣一靜。
    彭海低頭看祝寧,祝寧淺笑著看他。
    最後,彭海笑了一下:“在外頭這麽久,倒是變得聰明了許多。寧娘也不必怕,你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讓人害怕。”
    況且,仵作嘛……髒一點,臭一點,被人嫌棄一點……
    最後彭海也沒能找出一個優點來,默默地把想誇一誇這個行業的想法壓了下去。
    祝寧看著彭海那樣就撐不住笑了,自己替他誇了一下自己的行業:“替人伸冤感覺還是很有成就感的。而且還不用擔心技術不好,到時候被人罵。而且夏天也不會覺得熱——最關鍵的是,都不用買衣裳首飾,節約了一大筆錢。甚至我的薪俸還不少。最關鍵的是,有了這個手藝,有時候還能掙點額外的錢。”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這個,甚至於彭海都想起了長安城那個傳說:大理寺的祝娘子一眼就看出那人是被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