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麵書生也是被嚇怕了，都不說自己是參州狀元了。
    李鎮也不是什麽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白麵書生既然因為九鬼麻子被收進了陰物裏而嚇成這樣，自己如今的戰力也不能夠對白麵書生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便也不能再拖下去。
    再加上吳笛已經重傷，吳小葵隻有登堂合香的本事，三人湊在一塊，都能被人家一腳踢死了。
    “九鬼麻妄圖以我李氏子的命換來皇命冊封，簡直是異想天開，故收了祂做陰物，讓其永生永世不入輪回，才解我心頭之恨。”
    李鎮冷著臉，語氣不疾不徐地說著。
    白麵書生冷汗涔涔，忙又拱手：
    “李公子真是英明無雙……九鬼麻這老東西仗著定府甲神仙的道行，沒少在哀牢山橫行霸道，李公子能夠收了祂，簡直是為我等小祟除了一害啊！”
    李鎮點了點頭，卻感覺到腰間綁著的畫卷正在瘋狂顫抖。
    正是如今被困在陰物之中的九鬼麻，藏在畫中的山水之間，劈山斷水，暴怒連連：
    “溝槽的白麵！老子如今這樣，還不都是被你害的！要不是你說李貴人沒了道行，我哪裏敢這般！！平日裏一口一個‘先生’的喊我，如今怎麽就罵我是老東西？！”
    當然，這些話白麵書生是聽不到的，他正恭敬揖禮，聽著李鎮發落。
    “你罪孽不大，且態度恭敬，與這九鬼麻水火不容……且罷，正巧我身後的吳……吾妻已得魂魄，我心情大好，也就不追究你了。”
    白麵書生聽罷，恭順得跟個貓兒一樣：
    “謝過貴人，謝過貴人！這山中野獸多，邪祟鬧，就由著小生，再送你們一程吧！”
    話畢，李鎮三人眼前的光景變了又變，生起一陣迷迷蒙蒙的霧氣之後，竟然改天換地，已經從山腰到了山腳之下。
    這時候，晨光熹微，天才泛起魚肚白，一縷陽光從著東邊照來，灑在身上，卻格外的暖。
    李鎮長出了一口氣——
    終於熬出來了。
    這一趟代價不小，但好在收獲頗豐。
    自己的身世之秘終於揭曉，不，是終於得到了印證。
    定府境甲神仙級別的詭祟，數百年的道行，也被自己囚困於陰物之中。
    吳小葵還說送給自己什麽引屍幡，也不知作不作數……
    正想著，往嘴裏喂食些銀太歲，補充元氣，吳小葵卻輕輕肘了肘自己。
    “喂……李香主，你方才說，我是你妻，是真是假？”
    “當然——”
    李鎮偏過頭，卻看著這吳堂主撲閃著眼睛，眼巴巴望著自己。
    經曆過一場生死磨難，這二人之間的關係，也拉近了些。
    但李鎮可以肯定，自己對吳小葵絕對沒有男女之情。
    可這話頭軟了下來，“假的”二字也說不出去，便隻能拐彎抹角，嬉皮笑臉：
    “你也知曉了，我是那家的後人，在皇帝眼裏，是天下不容的餘孽。”
    “我這一生注定顛沛流離，所以，我不能耽任何人。”
    看著李鎮輕鬆地說出這番話，吳小葵鼻頭一軟，不由得要哭了出來。
    她並不意外李鎮會拒絕自己，相反，以他中州李家的命數，自己也配不上……
    可這看著不過十八九歲的小少爺，卻能一板一眼，甚至笑嘻嘻地說出自己這一生的命運，實在使人心頭發酸。
    李家慘遭滅門，李香主如今，除了阿公，便沒有一個親人了！
    吳小葵心疼不已，但也強忍眼淚，隻是點頭，結巴道：
    “我我我知道，我是跟李香主開……開玩笑的。”
    李鎮抱之一笑，而後順著來時路，迎著晨曦的金燦，快步走去。
    吳小葵呆站在原地，看著那黑褂身影漸行漸遠。
    吳笛終於站了上來，同樣望著那道背影，唏噓道：
    “龍若沉淵，那也是龍……丫頭，剛才這番話，我都聽見了，有時候，不能強求的，我們莫要強求。”
    吳小葵點了點頭，沉默。
    “但這一次，哥希望你能強求。”
    吳笛臉色嚴肅，極其認真：
    “吳家能不能掰得過中州那位趕屍世家，就看你了！”
    “？？？”
    ……
    哀牢山，水鬼潭。
    密林遮住幽潭，這潭邊依舊如夜般寂寥。
    潭麵裏浮起一張慘白的女人臉，輕輕露出了笑：
    “李家小子……有點意思。”
    “有點期待，你踏入定府之後，會給娘娘我帶來什麽驚喜……”
    ……
    ……
    李鎮獨行最前，在理順收集到的所有信息。
    恰好，一個沉甸甸又暖呼呼的東西，躍上了自己的肩頭。
    李鎮有些驚喜：
    “貓姐？”
    自上次東衣郡城裏一別，已經許久沒見到貓姐了。
    甚是思念。
    “貓姐，你是不是長胖了……怎麽這麽沉？”
    “……”
    李鎮挨了個一個暴栗。
    貓姐哈著前爪山竹，齜牙咧嘴道：
    “好你個李鎮，一見麵就說我胖，這不是討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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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我這是一直惦記你，記得你的重量……”
    “貧嘴。”
    貓姐冷哼一聲，又用尾巴撓著李鎮的耳朵，笑道：
    “況且姐姐我不是吃胖了，而是道行漲了，命數更重了。”
    李鎮點點頭。
    貓姐果然是高人，不，是高妖。
    最早見麵，說她要登堂合香，再見麵，她又成了定府，也不知道這次，是不是又在定府之中突破了什麽道行。
    李鎮回頭看了看，吳小葵兄妹還在後麵走著，商議著什麽東西，似乎沒看到貓姐的存在。
    “別看了，跟那肥老鼠一樣，我們隻要不想別人看到，就可以不被看到。除了本事大得通天，才能看到定府妖仙的真身。”
    貓姐道。
    “什麽肥老鼠？”李鎮愕然。
    “肥波啊！那隻找你討封的土撥鼠……你也算懂點識妖手段，這西靈仙一脈確與李家親近，幫著你點什麽，也倒合理。”
    李鎮詫異看了看貓姐。
    九洞子裏的事，貓姐似乎都知曉了。
    甚至看著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難道肥波的出現和貓姐也有些關係？
    “貓姐，其實你早就知道我是李家後人了。”
    “廢話。”
    貓姐舔了舔前爪。
    “所以……”
    李鎮頓了良久，終於忍不住道：
    “在我失憶之前，我們就認識，對不對？”
    貓姐稍微停頓了下，繼續舔著前爪，“現在才看出來，未免太笨了些。”
    李鎮聽罷，無聲笑笑。
    好在，李家並非孤立無援。
    自己，也並非孤立無援。
    “貓姐，如果有一天我告訴你，我不是李鎮，你會怎麽辦？”
    “不可能。”
    貓姐抬起窄短發腮的小圓臉，琥珀似的瞳仁眺望向最東麵，又重複了一句：
    “李鎮永遠是李鎮，本貓永遠是本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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