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李鎮還沒生氣，李長福倒先動起氣來了。
    “娘娘這番話可是何意？說到底，您當年也是奉了李家的命來看這水鬼潭，能蛻變蛟身，也都是承了李家的緣……如今我李家少爺就站在你麵前，你又敢不敬乎？”
    李長福態度微微發冷，這潭子裏的水，也掀起了一陣陣的漣漪。
    那潭中女人更是演都不演了，大笑道：
    “看來你這李家的潑皮還是沒看清事實。”
    “如今李家喘氣的，就這麽幾個，最有能耐的也不過隻是你這個斷江仙人罷了。”
    “我雖未化龍，可已摸到食祟的門檻，饒是你李長福再來上八個，都奈何不了我……”
    “又有何資格，同我叫囂？”
    嘩啦！
    這水中突地冒起一截水柱，瞬間向李鎮的麵目襲來。
    直到逼近李鎮麵前一寸處，才堪堪停下。
    水柱盡散，露出這其中真容，竟然是……一個巨大龍爪！
    粘稠的鱗片覆蓋在泛紅的血肉之上，青黑色五爪上長著尖銳的指甲，就差著一寸，便要點在了李鎮的腦門上。
    李長福靜靜站在一旁，並無動作。
    反倒是潭中那女人先笑出了聲：
    “這李家少爺道行不高，可膽氣卻不小，是個人中龍鳳，可惜沒了李家的庇佑，如今比尋常的泥腿子，也強不到何處去……”
    李鎮聽罷，深深出了口氣。
    自己哪裏是有膽氣啊，分明是沒反應過來……
    偷偷看了眼一旁的李長福，李鎮心中稍安。
    不愧是爺爺，登還是老的登，沒有出手，就是斷定了這潭中的老蛟不敢真對自己下手。
    既然各自都試探出了底線，那就該要到談判的最後環節了吧？
    李鎮在一旁細細思索，卻聽著李長福忽道：
    “走，我們下山。”
    “啥？”
    李鎮都懵了。
    不是說要借什麽龍運，這怎麽就要下山了？
    難道是爺爺的欲擒故縱之計？
    可見著李長福說罷，竟然身子如鬼魅一般飄了起來。
    一手抓著李鎮的後頸，李鎮隻看到兩旁的老樹快速劃過，便不久功夫，就離開了這片潭，下到了山腰子處。
    這便隻剩下潭中的女人，還有伸出去的蛟龍爪，在水中發愣。
    “就……就這麽走了？”
    “李長福這麽護犢子？”
    “走了也便走了，哪怕是李家少爺，道行不夠，也不能分走我的龍運……”
    “還想光複李家？癡人說夢。”
    ……
    “爺爺，咱們就這麽走了？”
    李鎮詫異道。
    “那不然呢？留在那喝她的洗澡水？”
    “爺爺，沒看出來，你還挺幽默的。”
    李鎮笑了笑，見著李長福還有心情開玩笑，便覺得這沒借來龍運不算什麽大事。
    且剛才，李長福帶著自己閃轉騰挪的本事，簡直不要太拉風。
    這身法，誰能追得上？
    走到了山腰，二人也便緩緩向著山下走去。
    李長福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悠悠歎道：
    “這頭老蛟心思已經變了，她不再是李家的大妖了……
    倒不必再多費口舌，走了就是。”
    李鎮緩緩點頭：
    “我懂爺爺的意思。”
    “嗬嗬。”
    李長福第一次拍了拍李鎮的肩，神色難得和藹：
    “與這頭老蛟倒是沒必要談了，可這助你光複李家的龍運，我有辦法給你搞來……”
    “爺，這龍運到底能——”
    李鎮話未說罷，漫山遍野便刮起了森然的陰風。
    這風中有著臭味，有著腥臊味，李鎮眼前光景一再變得模糊。
    甚至連李長福的模樣都有所異化。
    這風直灌胸腔，一股腦衝上腦門。
    哪怕閉上眼，都能看見這團陰風，隔絕著自己與鎮仙碑的視線！
    “嘩啦！”
    “嘩啦啦……”
    李鎮聽到了海浪翻湧的聲音。
    等等，海浪？
    口袋裏有什麽東西在震動。
    李鎮緩緩睜開眼，先是看到了泛白的牛仔褲，再看到褲兜裏隔著衣物布料泛起了微光。
    大腿麵上傳來一陣震動。
    “嗡嗡嗡。”
    海浪聲伴隨著震動響起。
    李鎮掏出手機，腦子有些混沌。
    手機屏幕上，正寫著來電聯係人——老媽。
    點到綠色的接聽鍵，熟悉的聲音傳來：
    “歲歲，今天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吧。你導師給你找的這個心理醫生挺不錯的，這次你回家竟然睡了這麽久，終於沒有失眠的毛病了。”
    “你爸還沒下班，媽出去給你買點大骨，回來煲湯給你補補。”
    “對了，昨晚你表妹過來串門帶的一點鴨脖，就在冰箱裏，你吃的時候記得熱一熱，別著涼。”
    李鎮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
    不自覺間，臉上竟然流下兩滴淚。
    我這是怎麽了？
    為什麽我會哭？
    我媽打電話，我為什麽會哭？
    李鎮揉了揉腦袋，用手背抹去了眼淚，對著電話那頭輕柔道：
    “好了媽，有微信你不打，打電話還浪費話費。”
    “記得幫媽澆花！紫羅蘭一天都沒澆了！”
    “嘟嘟——”
    李鎮放下手機，習慣性地穿上那雙拖鞋，鋪平了沙發套上的褶皺。
    昨天從診所回來，就在沙發上睡了一宿。
    牆上掛著老式笨鍾“曾曾”地響著，抬頭一看，已經下午四點了。
    對了，得去幫老媽澆花。
    李鎮去了浴室，拿了灑壺，手裏濕漉漉的。
    奇怪，壺是幹的，手為什麽會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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