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你？設計構陷我太歲幫幫主，又欲將我這顆腦袋獻上中州……你果真是李家舊部？”
    李鎮居高臨下地看著李得水，眼角微彎，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笑意。
    “我已說了，要殺要剮，悉聽世子尊便，莫要跟我套些近乎……反正李家已亡，他們愛當陰溝裏的老鼠，我可不願……”
    李得水也不指望荒村銅棺裏的東西再能翻起什麽風浪，連自己請來的黃短姑姑都對李鎮無用，那銅棺裏的一具僵屍，又有何能耐再困住他？
    “死，我可不會讓你輕易去死。”
    李鎮一笑，張嘴一吐，一個長著猴臉，身子卻同蜈蚣一般的蠱蟲，帶著粘液，從李鎮口裏爬出，掉在了手心裏。
    這猴臉蜈蚣翻動幾下，便被李鎮一把丟在了李得水的身上，迅速地爬過一圈。
    李得水表情猛地一變，還未來得及將這東西甩走，便看到這猴臉蜈蚣一下子爬回了李鎮的嘴裏。
    “這……這是什麽東西？！”
    李鎮淡淡一笑：
    “托耍猴人門道的福，讓本世子學會一招猴奴兒蠱，這蠱已經種在了你的身上，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奴仆，但凡你要試著反抗本世子，便會遭五髒被吃空，形神俱滅之痛。
    本世子給你兩個選擇，一，吾之座下如今已有一江湖幫派，曰蒼天盟，入我盟中，為我所用，本世子叫你往東，你絕不能往西，如此，便可帶著本世子的猴奴兒蠱，在這世道上苟活下去，未來打入了中州地界，也可以還你自有。
    二，便是立刻拒絕本世子，但我可不會給你一個痛苦，猴奴兒蠱連斷江仙都夠喝上一壺，你自己想想吧。”
    李鎮表情冷峻，臉上有著說不出的自信。
    李得水咽了咽口水，事情，似乎朝著自己並未預料的一麵發展了……
    早前和郡裏那些子家夥密謀，都說這李世子是爛泥扶不牆的東西，不學無術，不修本家的法，去學了那粗鄙的鐵把式，還在郡裏幫子間整日消沉。
    可如今真與其過了招子，才發現李世子並沒有郡裏傳言那般不堪……
    他太強了，強得有些超乎自己的認知。
    他修習鐵把式才多久，如今已經隱隱有了定府的苗頭……
    更何況李家本家的法他也沒落下，這招來的仙家，一個比一個離譜，甚至都有些快些曾經李家那口碑中的家一般了……
    如此，自己還有必要為了骨氣，而選擇死於世子之手麽？
    李得水的眼裏看到了一絲希望，不隻是對自己求活的希望，更是有關乎李家複興的希望……
    再三權衡之後，李得水丟了手裏已經壞掉的銅鑼木槌，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對著李鎮便是俯首：
    “更夫李得水，修習符水門道，輔修打更門道……曾為李家舊部，道行為定府開天頂，願承世子之奴兒蠱，為世子作馬前卒，為奴為仆……”
    見著李得水俯首，李鎮不由得暢快一笑。
    還以為骨頭有多硬……
    不過這結果也在李鎮預想之中，更夫李得水野心頗大，竟會下此彌天大計，欲將自己的腦袋獻給中州……
    雖然心裏有一萬個殺了他的心，但如今蒼天盟裏正缺一些定府戰力，能收服他，也算作對盟裏有益之事。
    更何況……
    李鎮眼神微微向那老林子外看去，錯過了啞女潘芍的對視。
    能與東衣郡郡守勾結，還能瞞得過李知憶，裏頭那口銅棺也並非等閑，這等子縝密的手筆，不可能是由李得水一人操持，這外頭有沒有幫凶，便不得而知了……
    ……
    ……
    老林子外，陰暗天色下，墳頭前，有三四人聚在一片墳頭子前，吃著墳地上的貢品，同時身旁還點著一根老蠟，老蠟將他們的影子拉長。
    有佝僂著背的鶴發老者，還有戴著兔子麵具的黑衣俠士，更有一人僅孩童模樣，卻一副老氣橫秋，麵色冷酷。
    鶴發老者隱隱向林子裏看去，枯黃的眼珠子不由得一縮：
    “李世子……看我了……”
    “看你？”
    戴著兔子麵子的黑衣俠士抱著胳膊，淡淡道：
    “他沒這麽大的能耐，吾三人再怎麽說，這隱匿氣機的本事還是有的，這一眼可能隻是不經心而已。”
    “或許是吧……”
    鶴發老者悠悠一歎：“隻可惜，李得水並未得手……”
    黑衣俠士嘴裏一淬，唾罵道：
    “未得手就對了，真他娘把李世子當作二球呢？真當人家李長福大管事這十八年撫育是吃幹飯的？更何況李世子什麽命數，會死在一個球都不算的李得水手裏？”
    鶴發老者眼簾低垂，望著手心裏的一張符紙，捏成了一團：
    “可李世子不死，我們永不能現世……我堂堂開天頂之道行，隻能龜縮在這偏遠小郡裏，給人家看大門？”
    黑衣俠士沉默片刻，“看開點，李得水是開天頂圓滿的定府符師，本事差不到哪裏去，雖看不到這荒村裏鬥法的場麵，但既然李世子如今才十八九的年紀，便能勝過甲子歲數的李得水，定也非舊部口中的廢物了。
    說不得，他真有本事，在甲子之內帶我們殺上中州，為李氏報仇……”
    鶴發老者悠悠一歎：
    “甲子？甲子之後，我壽元也便該走到了頭，更何況他隻是勝過一個甲子道行的李得水而已，你可知那中州七門之中，又有多少甲神仙，又有多少斷江仙？
    等不及啦……”
    聽著二人在墳頭前一歎一喝，那孩童模樣的紮著羊角辮的小男娃終於開口：
    “既如此，你方才為何不去幫著李得水？”
    鶴發老者麵色稍紅：
    “我……我這不是怕李得水發現我們曉得了他的計劃……”
    “你不幫他，他成了死人，你幫了他，他還會怕你發現他的計謀？更何況李得水不是蠢蛋，這些人裏，誰能看不出來他是怎麽想的。”
    羊角辮男娃忽地語氣一轉，“喔，莫非你是怕了？”
    鶴發老者別過頭去，拿起老墳上的一顆毛桃，“胡說，我會怕李鎮一個小毛孩子？就是李長福來了，我都不帶怵的。”
    羊角辮男娃低低笑了幾聲：
    “等大管事來了，你又不樂意了。行了，今日事到此為止吧，犧牲一個李得水，好叫我們知道了李世子的能耐，也許甲子之內，李家還有翻身的希望，不是麽？”
    男娃的目光穿過了老林子，落在了滿地土渣之上的李鎮身前。
    李鎮收回了目光， 他道行不夠深，還不夠看到老林子之後的人影，便回頭，托舉起了李得水，笑道：
    “既然願意加入我蒼天盟，那為奴為仆倒不至於……
    不過這猴奴兒蠱種在你身中，但凡你有二心……可別怪本世子不留情麵。”
    李得水咽了口唾沫：
    “一切聽李世子吩咐……”
    李鎮笑了一聲，又開口道：
    “那你且告訴我，這荒村銅棺埋著的，究竟是什麽東西，敢冒充我李家族叔？”
    李得水深深看了村子裏一眼，這才低聲道：
    “回世子的話……這裏頭，的的確確曾是李氏族人，作不得假……”
    李鎮看著李得水的眼神，心中微凜。
    真的是……麽？
    “六年前荒村被屠了寨子，便連我們郡裏的李家老人都反應不過來，待後來聽到風聲的時候，村子裏什麽也不剩了。
    保險起間，我們將此事瞞了下來，我們幾人中，除了李知憶外，都是些沒有身家的散戶，街巷裏的臭蟲，與李長福大管事也不聯係，因著也便不讓他所知曉……
    但為了這後來的計劃，還是選擇透漏給李知憶一點消息，如此，他才會帶著你前來這荒村之中。
    至於鬼墓荒村裏究竟有沒有埋著李家的寶貝……
    我確實不知。”
    聽了這話，李鎮也才釋然。
    感情就連小小的東衣郡裏，這些個李家散人，都不是一條心呐。
    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更夫李得水的背後，一定有高人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