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張家所布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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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風浩蕩,詭祟遊竄於山野之間,甚至不少遊神都出來看熱鬧。
    但這一排排的香柱,便似一道無形的高牆,將這些詭祟與遊神隔絕在外。
    燈籠高掛,五牲祭壇,一座獸口似的洞子前,便停了不少馬車驢車。
    天蒙蒙地黑了,隻聽到洞子裏頭傳來嬰兒的啼哭聲,伴隨著呼呼的風聲,顯得格外滲人。
    那些香柱,猶如一根根拔地而起的青蔥,密集整齊,遠遠看去,還以為這裏生了林火。
    轎子前,三五個錦衣白袍,手裏持著拂塵,戴著小方帽的幾個男人,圍坐一起。
    其中一張年輕點的麵孔顯得格外突出,他的下巴很尖銳,幾乎要戳了出來,整張臉像一張錐子似的。
    “幾時了,還無人進窟?”
    一旁的穿著白袍,手握拂塵的男人,隨手一抓,竟憑空抓出一張碗來。
    他又摸出一張符籙,嘩啦點起,放在碗中。
    燃燒的符籙很快燒出了灰燼,落在碗中央,一碗清水變得灰黑渾濁。
    那男人一撚胡須,咂麽幾聲:
    “嘶……二公子,依著這符水卦象裏言,已經有人進去了,但妖五北玄,天地容變,這世間之氣,抹了所進之人的痕跡,所以二公子看不見有人進了窟。”
    那張下巴跟錐子一樣的臉,眼神裏微微有些陰狠,但嘴上還是道:
    “原來是這樣,長孫伯伯見識多廣,在符水一道的造詣遠比我強……”
    “不敢不敢,二公子如今可是張家年輕一輩裏能排得進前三的天驕,伯伯隻是比你年長,可不敢說這本事比你厲害……”
    年輕的錦衣青年,揚了揚下巴,眼角微彎:
    “那長孫伯伯說,這張家年輕一輩裏,排在我前麵的,可是誰?”
    “這……”
    中年拂塵客顯然沒有想到這二公子會如此刁難自己,便灑去了符水,一把捏碎了碗,吃下了碗渣,嘴裏頓時鮮血淋漓。
    他吐出一小截被割斷的舌頭:
    “二公子恕我心直口快,伯伯這就自罰,這就自罰……”
    “我可沒讓長孫伯伯割自己的舌頭,你莫要回去了到了我父親麵前告上一狀。”
    下巴都快戳到胸脯的二公子像是說著玩笑話,甚至還從腰包裏掏出來幾個新鮮的荔枝,剝了皮丟進嘴裏。
    “早說這盤州荔枝盛名天下,如今一看,還不如宮裏的陽貴妃栽種的。沒想到這妖窟,卻選擇在這裏開了洞府……”
    二公子不再理會拂塵客,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身旁另有三人,紛紛眉開眼笑,拱手笑道:
    “沒想到二公子如此風流,還能吃上陽貴妃栽種的荔枝……”
    “噓,這話要是傳到了皇上耳朵裏,我可不得被砍頭啊,小點聲!”
    二公子雖說這話,可臉上並沒有一絲害怕,甚至舔了舔青紫的嘴唇。
    三人對視一眼,又是說著溜須拍馬的話。
    二公子卻又抬起頭,看向白衣拂塵的長孫伯伯:
    “我說,長孫伯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說我是張家年輕一代前三,那排在我前頭的兩位,又是誰呐?”
    長孫麵色微變,剛剛咬碎的舌頭又泛起了疼。
    早聽說這位二公子難伺候,可如今真做了他的護道人,卻不曾想到有這麽難伺候……
    可再服軟下去,這一路上難免又會被這二公子騎在了頭上,長孫便認認真真道:
    “張家以符水之道聞名天下之……然張家年輕一輩百餘人中,有斷江之姿者不過三十人,凝金壇者不過二十人,結兩層府邸者不過十人。
    這十人中,已成甲神仙者莫過三人。
    便是大公子張淼,二公子您,和七公子張宣。
    大公子才思敏捷,聽家主說,此子有媲李家傳人之才,對符水之道的領悟已達通玄,更是已經開辟靈江,便隻是時間問題,便能邁入斷江仙境……
    而七公子年歲尚小,古靈精怪,卻天賦甚好,如今雖未凝靈江,但也算初踏甲神仙道行了。
    二公子比大公子,差在才思,差在門道領悟。
    比七公子,又差在年歲,差在心性上。
    二公子自己說,這兩位,該不該排在你前麵?”
    長孫伯伯一臉平靜地說完,便看著二公子大聲笑了起來。
    “嗬嗬嗬嗬——好!長孫瓚,你有種,我聽說參州有位醫聖,不過退隱多年。讓本公子想想,他能不能治你身上的災?”
    長孫瓚麵色一變,眼前頓時一黑。
    他的額頭上,赫然出現一根藤蔓的標誌,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好像被抽走了一般,身形都開始變得消瘦,眨眼功夫,便成了枯柴一般。
    “你……我可是張家的客卿!二公子怎敢!”
    “誒,沒事的,長孫伯伯,我這個人優點很多,缺點隻有一個,那就是不愛聽忠言,就愛聽拍馬屁的好話,你這麽心直口快,喜歡說讓我不開心的話,往你身上布一個災,不過分吧?”
    二公子下巴揚起,似乎能戳死公孫瓚似的:
    “還說什麽,我大哥快媲美李家傳人之姿,李家算個屁?
    你曉不曉得,如今門道裏都說,李家遺孤如今逍遙在盤州……
    可你又知不知道,我張家族老早就在那孽畜上下了災,他就算再有本事,還不是野狗一條?
    算算日子,這災的時間也快到了……
    當年那位李家大管事,也該哭著來求我們了。”
    身旁另三位門客,紛紛揖禮道:
    “那二公子,這窟……咱們不進去?”
    “不,出發前,父親便告訴我了,等他李家大管事來這窟前求我們救那李世子便行了。
    窟裏的東西,遠沒有李長福身上的珍貴。
    就看他是貪財,還是貪他家世子的性命了……”
    三位門客豎起大拇指:“高明!”
    陰風一吹,幾乎要吹散了三人的影子。
    二公子還以為是李家大管事來了,先嚇了一哆嗦,而後往山裏頭張望張望,什麽都沒瞧見,這才定了神。
    他笑了笑,看向長孫瓚:
    “先前你說我大哥不如李氏傳人,那我可真要告訴你了……如今李家唯一的血脈,正背著我張家的災,你說他能有什麽本事道行?
    光是要壓著身上的災便都不易,能入定府,我都算他本事滔天……
    李家氣數已盡,等吃幹抹淨了李長福,便可以收網了。”
    長孫瓚氣若遊絲,揚了揚枯樹枝一般的手指:
    “內鬥爾,不成事也,二公子心思歹毒,家主將此事交由你操辦,便定會壞了事……”
    “放你娘的狗屁,叫你一聲伯伯,還真把自己當伯伯了?我看你是真想去看那參州醫聖了!”
    ……
    ……
    “醫生前輩宅心仁厚,我也吃了此毒,求你救救他吧!”
    吳小葵五竅之間已流出黑血,滿身都被血液浸透,五髒破裂之痛,讓她的麵容都近乎扭曲。
    她的意識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如今隻有一個執念:
    救活李鎮。
    “別急,毒性未發作完全……等你死得透透的了,還得剖了你的身子看看這藥效有沒有到達病灶……”
    屋頭裏的聲音,冰冷而駭人。
    吳小葵痛苦地跪在了地上,一隻手整個嵌進了地麵,另一隻手還死死地抓著李鎮的手不放。
    他的手越來越冰了,比死人還冷……
    “但求前輩莫要砸了自己醫聖的招牌,驗過我屍身之後,一定要救活他!”
    吳小葵看了一眼李鎮,腦海裏滿是二人之間的拌嘴和溫馨,可是眼睛裏流出來的隻有血。
    噗通!
    吳小葵重重栽倒向前,砸在了麵前的青石板上,額頭都凹陷下去。
    她死前睜大雙眼,看著李鎮,灰白的眼神裏隻倒映得下李鎮一人。
    屋子的木門一瞬打開,一道黑霧晃晃悠悠,飄到了李鎮的麵前。
    那黑霧之中,便有“嘖嘖”的聲音傳來。
    “誒呀,這身上背的張家人的災……救不活,救不活嘍!”
    砰——
    黑霧回了屋頭,木門重重關上。
    一旁高樹上,一隻黑鴉,抽搐似的扭動脖頸,眼睛裏倒映著那木屋片刻,便撲棱著翅膀飛去。
    地上,隻剩下一個經曆過無邊之痛的屍體,和一個快要徹底涼透的半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