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
    聽著雲吞門掌門的話，李鎮便不由得回想起，當初在那間寨子裏隱姓埋名的族叔所贈給自己的那件寶貝。
    族叔李軻用，在盤州一破寨子裏生活兩甲子，所孕育之後代全被那黑刀把屠戮殆盡，全族化作詭祟，便是為了看守李家一物件兒……
    族叔還說，那物件以李鎮如今的資格，還不能直截了當的接觸，不過倒是給了李鎮一個見麵禮，用作在妖窟安身立命的本錢。
    見著那些鮫人正往著身前逼來，甚至有個膽大的，已經一把將吳老大抓在手裏，便要攔腰子咬下。
    吳老大心神大駭，可依照他自己的能耐，竟然無法掙脫著鮫人的束縛，便驚呼
    “師父救我！”
    雲吞門掌門自是擔心徒兒，壽衣袖子拂袖一揮，便似使出了梯雲縱的功夫，一瞬間逼近到那鮫人跟前。
    可這些鮫人哪裏是吃素的，它們結隊，甚至化作一掌大手，愣生生地擋住這定府甲神仙的進攻。
    見此情形，李鎮本著試一試的態度，從身上摸出來族叔給的那件寶物。
    伸出手，是芝麻大小的，扁平的黑豆子。
    恰是族叔李軻用生前臉上長的貪食痣。
    這黑痣一出，那些個鮫人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似的，紛紛怔在了原地。
    綠豆大的猩紅瞳眸，眨巴眨巴，齊齊向李鎮手裏那顆黑豆大的痣看去。
    便不過片刻，那些嘴裏能發出水流聲的鮫人，附著在石壁之上，便像潮水一般退去。
    吳老大“噗通”一聲跌在了地上，劫後餘生的喜悅讓他長出一口氣，對著掌門師父便抱拳道
    “多虧了師父……要不是你，小子今個便要交代在這了。”
    香梅也適時出現，捧道
    “二師兄說得對，師父他老人家可是半隻腳邁入渡江的高人，這些不長眼的詭東西，見著師父出手，定是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逃走……”
    說著，還用餘光不屑地瞥了眼李鎮和吳小葵
    “不像某些人，躲在師父背後苟得一命，還不知道下跪謝恩，真是沒有禮數的泥腿子。”
    吳小葵兩眼一瞪，差點又跟香梅撕吧到一起去。
    她方才可是看得清晰，明明是李鎮掏出了什麽東西，才讓這些鮫人退走的。
    雖然不知道李鎮手裏一顆黑豆究竟有何能耐，但方才那些鮫人目光匯聚的地方，吳小葵可是再三確認過了，看得恰是李鎮手裏的黑豆！
    不過她不能明說，既然李鎮沒有暴露自己底牌的打算，她也不會多說一句，隻是瞥了眼香梅，緩緩道
    “就你長了個嘴，臭烘的。”
    香梅頭發一炸，又開始喋喋不休的輸出。
    至於那雲吞門的掌門老漢，則是眉頭皺著，回過頭，隻看到李鎮往腰包裏塞進去了什麽東西。
    似乎……也不像是這有些古怪的啞巴所幹出來的事兒。
    他又哪裏會有這般本事，驅趕走這些鮫人？
    要曉得，這群鮫人之中，甚至不乏定府道行的，或許一兩隻並不可怕，但滿牆都是，渡江仙來了也得喝上一壺。
    掌門壓下了心思，但還是留了個心眼，腦門後的頭皮上長了一隻血淋淋的眼睛，用來觀察李鎮的一舉一動。
    至於那聒噪的香梅，此刻已經吵得李鎮有些心煩。
    要不，給丟到鮫人堆裏去？
    ……
    ……
    潮濕黏膩的洞穴內，別有洞天。
    高大轎子上，張燈結彩，有不少木房，便圍著這轎子而建。
    洞裏忽地湧進來一批漆黑似潮水般的玩意兒，細一看，才知道是那些鮫人。
    大轎子邊上，坐著一個身著儒衫，模樣似人，但臉上依舊長著腮的鮫人。
    他捧著杯茶水，一口一口抿著，動作溫雅，遠不像地上爬行的這些鮫人這般埋汰。
    “千年靈芝水，九九成稀罕物……妙，這千歲山的山神還算給麵子，這次送來的東西，挺豐盛的。”
    身著儒衫的鮫人，嘖嘖兩聲，滿臉感歎。
    忽然間，地上滑過來一隻鮫人，它低著頭，磕在地上，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
    “君……我們，在窟中……見到了‘罰鮫親王’的信物……”
    聽著這話，喝著茶水的鮫人，也不管這嘴裏是千年靈芝水還是瓊漿玉液，一口噴了個幹幹淨淨，沒了半點之前的淡然模樣。
    “你說啥？！”
    “君，我說……我們，見到了‘罰鮫親王’的信……物……”
    地上這隻體型壯碩的鮫人，說話卻有些磕巴。
    穿著儒衫的鮫人聽罷，重新坐回了轎子，綠豆似的眼睛眯成了一塊。
    “罰鮫親王……李軻用，李家仙君之兄長……
    你們當真看到了此物？”
    地上的鮫人點頭如小雞啄米。
    “君，我們定……定不會看錯。”
    “小磕巴，你辦事利索，就是說話太磕巴，叫個說話利索的過來。”儒衫鮫人吩咐道。
    聞言，密密麻麻的鮫人裏忽地又躍過來一隻，跪在儒衫鮫人麵前，
    “君，磕巴老大說的都是真的，那信物的氣息錯不了，與罰鮫親王的味道如出一轍，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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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什麽，說。”
    “隻是持信物之人，看著有些古怪。”
    “有甚古怪，一口氣說完，你還不如小磕巴……”
    “……”
    那跪地的鮫人緩緩道
    “君，那人戴著一副白鶴麵具，味道很年輕，身上皮囊被剝，聞不來命數的輕重，也不曉得是不是李家人。”
    儒衫鮫人聞言，皺了皺綠豆眼上的光滑皮膚，長著蹼的手指輕輕托著下巴，
    “白鶴麵具？相傳這盤州的守護仙家，便是白鶴得道……最終歸順於李家，不知這麵具是不是和那白鶴仙有關？
    味道年輕，如果是李家人，那便是隻能是李家小輩。可也沒有人知會孤一身，這李家小輩是誰乎？
    皮囊被剝，命數不知輕重……
    玄，太玄乎了。”
    儒衫鮫人思索半晌，又道“你們怎麽不將人帶回來？”
    那跪地鮫人搖頭道
    “不敢。”
    “不敢？”
    “持信物者，眼神如血浮屠，磕巴大哥都有些怕，至於我們更不敢上前請人……
    更何況，他手裏是罰鮫親王之物，若真動起怒，殺光了我們，該如何是好？”
    儒衫鮫人罵了一句“慫包”，又道
    “既然你們不敢請，那這差事，便由孤來辦吧……”
    “起轎！”
    ……
    ……
    一路上，吳老大對掌門師父的感恩可沒停下過。
    那掌門老漢有些忍不住，最後還是道
    “跟師父我沒甚關係，我還沒出手，那些鮫人便退了。”
    吳老大愣住，“和師父您沒關係？”
    掌門點頭“自然，這些鮫人之中，定府道行不計其數……師父一人甲神仙，恐怕很難與其斡旋。
    然天不亡你，這些鮫人走得匆忙，或許，是巢穴中有事乎？”
    吳老大點點頭，不過仍是對師父感恩戴德。
    “那麽危險，師父都肯出手救徒兒，此恩之大，沒齒難忘……”
    掌門老漢擺擺手
    “或許，你該感恩者，另有其人。”
    吳老大聞言，忽然將目光落在了戴著白鶴麵具的李鎮身上。
    這裏這麽多人，唯有吳小葵和那麵具男是外人。
    能是比師父還要厲害的，莫非……是這個啞巴？
    見著吳老大的目光看向李鎮，香梅一下子有些來火，
    “二師兄，你傻了吧？怎麽可能會是這啞巴，這一對狗男女，跟著我們隻是圖一時安穩，若沒有師父與各位師兄，方才若是他們二人碰上鮫人，怕是此刻連渣都不剩了吧？
    這啞巴和小浪蹄子不跪謝師父倒罷了，又有何本事，會是師父嘴裏那人？”
    吳老大琢磨琢磨，也倒覺得是那麽回事兒。
    畢竟這啞巴，看起來也並沒有比師父的氣息更雄厚。
    而且瞧他的體格，練的肯定是鐵把式門道，鐵把式的法向來光明正大，他若有能驅退鮫人的手段，為何不光明正大的施展出來，讓他們高看一眼？
    可李鎮被這香梅惡心到了，竟是不再偽裝成啞巴，出聲道
    “若是我驅走了鮫人，你當如何？”
    香梅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李鎮可以講話，但聽著李鎮一席話，便冷笑連連
    “呸！大言不慚的玩意，一個啞巴而已，還想驅走師父都趕不走的鮫人？
    你若是了，你想如何處置我就如何處置！
    若不然，本姑娘便要削去你四肢，讓你做個人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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