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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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銅錢像打來的子彈,鑲嵌在張福祿的腦門間,頓時一股血柱噴出。
“怎……怎麽會!”
張福祿忍痛將那枚銅錢拔下,麵容因劇痛而變得扭曲。
“你身上種著我張家的災,又如何還得了手!”
李鎮大口喘著粗氣,站在原地,那根賞執事的香柱,已經盡數咀嚼。
身上背負的某種沉甸甸的物件,終於輕了下去。
心髒的絞痛也略微消停下來,李鎮彈飛的那枚銅錢,已經將張福祿的腦袋打出了個洞。
但這張福祿也命硬,竟是沒死,還有張家幾位客卿,衝向李鎮。
一張張符籙如漫天紙雨,幾乎將陳立淹沒。
張福祿,此刻正持著手裏的瓷碗,將一摞符籙燒在其中。
他手指摳進腦門中的血洞裏去,竟是硬生生挖出來一團還在蠕動的白森森的肉,丟進碗裏,並一口咽下。
“你李家的法霸道,那我張家就不霸道了麽!”
嗤啦啦……
張福祿渾身上下,便連著嘴裏,都長出了符籙,他整個人似乎都變成了一個紙人,並非雕畫成的紙人,而是由符籙變成的人!
他猛地一甩大手而來,足將李鎮蓋壓在手下。
見著這一幕,蒼天盟所有人的心都不由揪了起來。
“盟主!”
“李鎮!”
可還沒等他們往著李鎮身邊撲去,李淵鮫右手便化作一張大網,兜住所有人。
“世子說了,得帶你們出去……”
“不……鬆手!我蒼天盟上下齊心,豈容盟主一人死於此地!”
邢葉漲紅著臉,往日與李鎮相處過的一幕幕都浮現在腦海。
從一個通門小把式,到堂口裏最有能耐的香主,在死溪林裏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到如今站在他們麵前孤高的蒼天盟盟主。
邢葉做不出丟下李鎮獨自逃命的事!
不知他何處來的本事,竟是硬生生撕開了李淵鮫那張大網,竄了出去。
邢葉說到底,不過也是堪堪才登堂合香的鐵把式,如今在這麽多定府高人麵前,且非一合之敵。
他拚著四散的陰氣,躍到李鎮身邊,周身已被那漫天的符籙割得鮮血橫流。
一張張扒開籠罩李鎮的符籙,卻良久看不見李鎮的身影。
張福祿喘著粗氣,符籙化作的大嘴,猙獰笑道:
“我道行雖不夠渡江,可我這手符籙,皆是我族中食祟仙所畫!李家孽畜,還不伏誅!”
他又是一張符籙大手蓋下,便惹得洞子裏四處亂石紛飛,陰氣浩蕩。
十八路洞子裏,一個個晃動的門道人,映照在洞壁之間,跟鬼影沒什麽區別……
而李淵鮫那邊,大網卻被撕開了更大的洞。
李知憶,潘芍,甚至連仇嚴,貪生怕死的老秀才,渾身樂子人的夜應才,花二娘,上官帶刀……
他們並行與共,大聲喝道:
“蒼天盟,生死與共!!”
張福祿不過是笑笑,一揮手,身後客卿便如蝗蟲飛出。
那遠處的千相柳家,也動了手。
“風頭與人頭,豈能讓張家一並拿了?柳家長樂佛雖死,但咱們誰還沒有個渡江仙給的株柳了?!”
那柳家三公子,一聲喝道,身旁所有戴著古怪麵皮的柳家人,便齊刷刷地甩出無數柳枝。
同時,那些柳枝也發了芽,隻是這綠色的嫩芽裏,卻包含著一張張猙獰的人臉!
柳條瞬間纏繞向符籙堆裏的埋著的李鎮。
又纏向蒼天盟眾人,那些嫩芽裏的人臉,便張開血盆大口,撕下一塊塊血肉!
李知憶的袍子被咬得幾乎粉碎,她的麵具也碎了一半。
不過再如何,也是定府開天頂的鐵把式,肉身硬挺,一把扯過那些柳條,竟是反將那上麵的柳條給咬下來!
她向前一踏,惡狠狠地向前啐了口唾沫:
“七門也隻有落井下石的本事了!下賤!”
話畢,李知憶竟是長出了三個腦袋,雙腋下也多出了兩對手臂。
那些戴著古怪麵具的柳家人,見狀也是一驚:
“李家要術?你也會?”
李知憶冷冷一笑,後腿蹬地,便如一發炮彈衝進這些柳家人堆裏。
這太歲幫,常年女扮男裝的幫主,此刻堪比一頭凶狠的野獸。
三頭六臂,頭顱一瞪便有人慘叫,六臂一抓,便卸下一人頭顱。
那柳家三公子的身形,不住地在這些死人之中徘徊,不由笑道:
“嗬嗬……原來李家的舊人呐,今個倒是大豐收了,帶回去一個世子,還有這麽多對李家忠心耿耿的狗呢!”
啪!
砰——
李知憶兩隻手掌對著那三公子的腦袋一合,其頭顱便如熟透的西瓜一樣爆開。
可三公子那張似哭似笑的麵皮,又在另一個柳家人的臉上浮現。
“沒用,三頭六臂李知憶,你的名號在中州還算響亮些,定府裏獨一支,隻是這麽多年,怎麽還未漲進?
哦……我曉得了。”三公子邪性一笑,那張臉皮竟然出現在了胸口處。
“從甲神仙跌境至開天頂,莫不是當年為了逃出李家,傷到了根基?原來是個苟且偷生的賤人呐,如今又在這裏裝什麽清高?”
砰!
李知憶大口喘著粗氣,六對手臂齊齊插進三公子胸口的臉皮上。
可抽回手臂,屍體倒下,三公子那張臉又出現別的柳家人身上。
李知憶淌下血淚,扯掉已經沾滿血汙的半張麵具。
“是啊……我是逃兵,是李家的罪人……可如今,我李知憶就是用命,也要給世子護住一條生路!”
哢嚓……
一節柔軟的柳條,卻似堅硬無比的鋼刀,瞬息洞穿了李知憶的腹腔。
柳家三公子的臉出現在了柳條綻放的嫩芽之上。
“多感人呐,可惜本事不夠呐!”
……
蒼天盟眾人也好不到哪去,沒能將李鎮從符籙堆中救出,也都落了個重傷的下場。
見此情形,李淵鮫也才投入戰局,與這些門道人鬥得難舍難分。
十八洞子,七門便占了兩家。
剩下的,有天下各州,想要李家人腦袋的一流門派。
也有冷眼旁觀的,參盤兩州的本土幫派。
譬如那雲吞門,穿著壽衣的老頭一陣子的糾結。
吳老大吳老二,背過臉去,也根本沒有要幫襯蒼天盟的意思。
“香梅被那李家世子殺了……他理應遭到報應。”
“可是二弟,咱們在那寨子裏,不也被他救了一命麽?”
二人默不作聲,似乎等待著師父的回答。
那穿著壽衣的老頭,雲吞門的掌門,緩緩憋出一句:
“這世道,獨善其身是好,可天下門道人,但凡年歲大些的,都是明事理的。
李家人有沒有罪,咱能不知道麽?
如今李家遺孤就在這兒了,師父也沒多少歲數可活的了,倒不如遵從一次本心。”
說罷,那甲神仙道行的雲吞門掌門,便一頭紮了出去。
橫攔在張家與李鎮的身前。
麵對著那幾乎三丈高大的符籙化成的人,小老頭深吸口氣,腮幫子也鼓起,竟是猛地一吹,將張福祿身上所有的符籙都吹飛了去!
嘩啦……
那張福祿從高空中跌下,重重砸在地上,麵色變得陰狠。
“你這老頭,又是何處來的雜碎?!”
雲吞門掌門,年輕時候估摸著也是個有氣魄的。
他左手頂天,右手指地,眉眼一瞪,怒斥道:
“吾乃血衣幫幫主,為幫李世子是也!”
張福祿眼睛一瞪:
“你們這些人,為何都喜歡冒充血衣幫?血衣幫到底是何方神聖?”
雲吞門掌門自不會供出家底。
方才這一口氣,能將張福祿身上食祟仙畫下的符籙吹飛殆盡,也算是用了他這一生最後的氣力。
整個人,便如風幹的蠟燭一般,迅速幹癟。
他轟然倒下,黃紅相間的壽衣成了他最後的顏色。
可惜到死,都無人知曉,這雲吞門掌門是何名號。
隻曉得,他為當年李家,或是為自己,吹出了心頭一口惡氣而已。
吳老大吳老二悲痛欲絕,
“師父!!!”
嘩啦……
覆蓋在李鎮身上,成噸重的符籙終於散了開。
他緩緩睜開眼,身上的氣息陡然一變。
嚼碎了賞執事的香柱,他的道行,也便如海嘯一般,在衝湧李鎮的經脈五髒。
便在方才被符籙埋住的瞬間,這道行,也一步邁進了定府開天頂……
然善執事的那根香柱還沒有被消化完全,隻是李鎮如今沒有時間去消化了。
再不出手,蒼天盟這幫憨兒,都快全軍覆沒了。
壽香經過長久的消耗,如今劇烈燃盡,也怕隻剩下半個時辰不到……
十八路子裏,還有許多人在觀望,準備在李鎮與張家、柳家兩敗俱傷的時候出手。
這其中,就包含鎮南王……
隔空相對。
鎮南王穿著一襲蟒袍,臉色充斥著王權的冰冷。
他身側,站著一臉掙紮的陸六,和一臉心疼之色的錢江。
這位蟒袍王爺,冷笑一聲,下令道:
“陸六,錢江,去給這位李家世子,收屍吧。”
陸六咽了口唾沫,拱手道:
“王爺,恕六難以從命。”
錢江也邁出一步,“義父,江也不可出手!”
鎮南王冷笑連連:
“為甚?”
陸六吞了口唾沫,拱手道:“六得活也,乃李世子所賜,落井下石,六做不到!”
錢江坦然許多,拱了拱手,“李世子,我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