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嘴炮
字數:7510 加入書籤
苗王座下東江兵,雖隻有萬人,可卻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本打算走西府官道兒,可因幕僚的攛掇,苗王也因此改變了行程,便從西府官道兒,改遷到了五牙子山道。
苗王大馬在前,赤紅色的王旗之上,繡著一隻長著四腳的白蛇。
苗王一身黑盔,身形之高大,讓身下馬匹看著都小了一圈。
身後人如潮水,烏泱泱一片,在這陰森的夜色中,如同一片雷雲般。
所過之處,詭祟避讓,連這山裏頗有道行的山君,都不敢出來鬧騰,隻能遠遠觀望。
苗王雙目如炬,甚至細細看去,其雙肩之上,竟盤踞著兩條小蛇,渾身金斑。
“怪了,這山道兒都快走了一半,怎還沒看著伏兵?”
苗王忽地出聲。
一身儒衫的幕僚晃了晃手中羽扇,同樣有些蹙眉:
“委實不該,那鎮仙王莫非真是個糊塗蛋,帶人北進湘州了?”
山野靜謐,除了陰風呼號之外,一點子生氣都感知不到。
苗王心有疑惑,便伸出手指,往前一點。
肩上兩條小蛇遇風便漲,竟化作數丈之長的蠱蟒,猙獰吐著信子,落在林子之間,撞斷了樹幹,蜿蜒向前而去。
幕僚見了那兩條蠱蟒,不由驚歎。
苗王身上,有子母蛟蟒最為昂貴。
兩條品相達到金相頂級的蠱蟲,不僅開了靈智,更是從蟒化蛟。
雖不是真正的蛟,但也算煉蠱門道裏,最頂尖的水準了。
兩條子母蛟蟒開路,苗王也真是狠下了心,真想除去李鎮。
子母蛟蟒行了許久,也快看不見了影,卻始終未見回來。
半晌,苗王黑盔下的臉色陡然一變:
“寡人感應不到子母蛟蟒的氣息了!”
幕僚一聽眼睛都瞪大了:
“怎會如此?若真有伏兵,與王之蛟蠱開戰,也不該連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
苗王臉色驟然冷下來:
“先生出門之前,可是未算吉凶?”
幕僚頓時搖頭:
“我是問米,又非憋寶、神算,自不會算吉凶……
王與我認識這麽多年,難道還不曉得麽?”
旗幟隨陰風“嘩嘩”地搖。
萬餘東江兵,似乎在這一刻凝滯。
幕僚見苗王不應答,又道:
“且王如此本事,再不濟,吾二人也都斷江道行,未踏入中州,在這苗地裏,是實打實的沒有對手,這吉凶也未必有用。”
苗王依舊不回話,隻是向前努了努嘴。
幕僚刹那一頓,向前看去。
卻看這有些窄小的山道中間,站著一個孤零零一個人影。
那人一席黑袍,其上繡著五爪黑龍,金線繡邊,束發高紮,雙手負在身後,肩上坐著一隻黑貓。
黑貓嘴裏叼著兩隻蚯蚓……
不,細一看,卻是兩隻小蛇!
卻見那黑貓張口一吐,兩隻小蛇高高飛去,她便又從身上掏出個金黃色的錦囊,將兩隻小蛇裝入其中。
一番作罷,貓爪還拍了拍李鎮的肩:
“好樣的,還是你會算,這苗王果真是個愣頭青,走了五牙子山道。”
苗王見著自己兩隻子母蛟蠱被那黑貓擄去,卻也並不慌張,隻是下令道:
“全軍戒備!”
“全——軍——戒備!”
身旁的號子吹響,牛角號聲音冗長,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東江兵自然知道是遭了埋伏,便都一個個立盾搭矛。
苗王似乎並不在乎自己兩隻金蠱的失去,反倒是稱讚了幕僚一句:
“先生神機妙算,沒想到這鎮仙王真會在這五牙子山道兒上埋伏。”
幕僚也不會因為這句恭維而飄飄然,反倒是皺著眉頭,四處打量,看了半晌,才出口問李鎮:
“你的兵呢?”
李鎮盤膝坐下,輕輕撫摸著黑貓。
身後空空蕩蕩,隻有吹拂的陰風。
“兵?打你們,本王一人足矣。”
“嗬嗬,聽說鎮仙王宅心仁厚,年輕有為,如今見了,這傳聞倒是好笑得很,如此輕狂,不及吾王三分。”
幕僚先開始攻心。
這鎮仙王的伏兵到底在何處?
一時半會竟瞧不出來一點子端倪……
“聽說苗王勇冠三軍,蓋世無雙,如今見了,這傳聞倒是好笑得很,如此莽撞愚笨,倒快把胯下的馬給壓死了。”
幕僚眼神微變,又開口道:
“豎子爾敢!吾王英明蓋世——”
“噓。”
李鎮微將食指放在嘴唇前,“叫你家主子來同本王說話,你這條狗還不配。”
“豎子!!”
幕僚炸缸了。
攻心不成反被攻。
苗王勒馬向前,黑盔下的雙目,幽深如水鬼潭。
他如看死人一般,漠視地看著李鎮:
“四年前,在蘇家阿巴的院子裏,寡人放了你一條生路。
卻沒想到,你這廝不知感激,竟恩將仇報,欲瓜分我苗地,使得百姓深受戰亂之苦。
本以為你隻是個恩將仇報的小人,如今再見,卻曉得你還是個牙尖嘴利的毛頭。”
李鎮緩緩撫摸貓姐的腦袋,緩緩道:
“那很遺憾,本王四年來,隨時可將你斬首,照這麽說,你是不是也欠我一條命?”
苗王大笑幾聲:
“哈哈哈哈哈!你不過才入渡江仙,如何將寡人斬首?大言不慚!”
李鎮亦是搖頭:
“你不過斷江而已,又如何當初在蘇家的院裏留我一命,可笑至極。”
苗王緩緩收斂起笑意,環視向李鎮身周,卻誰也沒看到。
“你的兵呢?”
“兵?本王先前說了,打你們,吾一人足矣。”
幕僚見著這一幕,心中卻微微一抖。
緩靠近苗王,道:
“大王……史書有稱,大乾時候,那諸葛暗便使了一招空城計,兵不血刃,逼退了司馬貳的十萬雄兵……
我現在懷疑,這小子便也是在效仿空城計!”
苗王微微抬眉,這空城計,自己倒也聽說過。
“嗬嗬,可笑,真當自己是諸葛暗在世?還空城計……本王擒的就是這無知狂妄的小兒!”
苗王舉刀,斬馬刀高高揚起:
“全軍列陣!衝鋒!”
手下有精銳東江兵,不用白不用……
苗王雖是斷江仙,可一身道行來之不易,自不會輕易上前與李鎮捉對廝殺。
搖人,測測他究竟有沒有伏兵,才是真。
見著那搭盾舉矛的甲兵衝上前來,李鎮也幽幽一歎:
“還以為這苗王真是個清風亮節,驍勇善戰的猛士,沒想到,卻是個惜命的縮頭烏龜。”
李鎮緩緩抬起雙手,微微握拳。
龍象勁!
砰——
山崩石裂!
後方,幕僚見此情形,不由得也是一愣:
“大王,這廝的力氣,竟可撼山!傳聞隻有中州鐵把式崔家的渡江仙,才有此能耐。”
苗王微微皺眉:
“此子倒是不斷給寡人帶來驚喜,若是可以,將其活捉吧,留於麾下,如此勇猛,替寡人掛帥衝陣最為合適。”
二人沉默良久,見著五牙子上的碎石如同山崩地裂般滾落下來,砸死一片又一片的東江兵。
苗王心裏也心疼不已,吹了口氣,一大批密密麻麻的蝗蟲蠱飛入戰場,幫忙驅散那些落石。
幕僚則在一邊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大王……”
“嗯?”
“似乎這鎮仙王,真是孤身一人。”
苗王臉色一變:
“那他的兵呢?總不能真埋伏在虎牢關和衝喜河渡口吧!”
幕僚脫口而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可是說完,他心中那點底氣,卻似乎又薄弱了些。
……
……
……
虎牢關。
大道坦途,騎兵行軍最為舒暢。
管豺早早埋伏在虎牢關兩側的矮山上。
自己手下全是騎兵,便都曉得這支西府騎兵的弱點。
馬腿!
“將軍,打了這場仗,軍餉也該發了,吞並了苗王勢力,咱們鎮仙軍,也能有錢了!”
管豺身旁的副將,正趴在地上,手中弓箭已搭好,這般維持了近一個時辰了。
“是啊,就是不曉得,苗王那支兵會不會從這走……
我若是咱家大王,定也不會讓人埋伏在兒,也太顯眼了吧。”
管豺嘴裏都能碰到矮山上的草腥。
副將小聲道:
“將軍是將軍,大王是大王,將軍若有大王的遠見,那將軍還能隻是將軍麽?”
管豺點了點頭:
“還真是,不過你降級了。”
“咋了?!”
“你說的話我不愛聽。”
副將笑了。
管豺親兵,是個好將軍,平日裏最愛開玩笑的。
也是軍營裏出了名的愛媳婦兒。
說是當年饑荒時候,相濡以沫的發妻。
也是從草根到百夫長,再到將軍的一對佳人。
“將軍這仗打完之後,定也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了吧?”
副將打趣道。
管豺翻了翻白眼:
“都老夫老妻了,熱什麽炕頭,倒是你小子,二十八了還不整個媳婦兒,我跟你說,男人到了二十五以後……
那就隻能說說話了!”
副將不以為意,笑道:
“行行,聽將軍的,這場仗打贏了,回去之後我要娶兩房姨太太!天天造小人!
我還要將我娘接到古浪縣來,這是咱鎮仙軍的發跡之地,也該讓我娘見見大王是何等人雄!
還有我那瘸腿的二叔,他打小看不上我,這次衣錦還鄉,我定要狠狠地人前顯聖!”
管豺點頭,
“跟老子想一塊去了。”
吧嗒吧嗒……
馬蹄聲漸近,一片落葉,正巧掉在管豺的腦袋上。
“大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