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火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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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等李鎮發難,武舉第一個不答應,嘴裏吹了聲調子詭異的哨子,便見著一片黑雲從四麵八方湧來,細一看,原來是密密麻麻的黑峰蠱蟲,品相為綠,品相不算太高,可架不住繁盛。
    數量之多,頃刻間便將張玉良幾人團團圍住。
    武舉冷聲道:
    “當初看在你符水張家的份上,本將軍不為難你,如今你當著吾王之麵,還欲擄走蘇家的阿巴?
    賊膽包天,當誅之!”
    直到現在,張玉良才確認,那一身黑色袍子素雅的年輕人,竟真的是如今苗地的新王。
    他倒不用去質疑什麽,畢竟連曾經苗王的態度都擺在這兒了……
    自己倒還沒有傻那般以貌取人的份上。
    四位張家門客,本事都不弱,算得符水張家的中流砥柱,如今便往張玉良跟前靠了靠,並沒有出手的打算。
    四年沒進食多少東西,全靠著符水支撐著身子。
    如今再若同人廝殺,隻怕拳頭沒揮出去,自己就睡倒在了地上。
    “玉良將軍……咱們怎麽辦?”
    張玉良悠悠歎了口氣,緩緩向前走出一步,看向李鎮,“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見過苗王!”
    “……”
    李鎮神情微微錯愕,仍舊默不作聲。
    武舉見狀,倒沒急著用手裏那些綠品的黑峰蠱襲擊這幫子中原人,表情變得有些滑稽。
    這小子他娘的變臉也太快了?
    快到人都來不及反應,再怎麽說,也是渡江仙,這天下食祟避世,斷江之下,這渡江仙可是橫著走的,在各個州裏也都是世家老祖級別的人物。
    如今就這般跪了,更何況他還代表著張家的顏麵……
    “符水張家之人……你是主係還是旁係?”
    李鎮緩緩開口,五年前在盤州妖窟裏殺了這張家的一位二世祖,當時在苗地穢土轉生以後,便也擔心著張家的手伸過來。
    可如今自己兵強馬壯,倒也沒那麽慌亂了。
    這張家之人,斷然不能留之,看是否能從他嘴裏套出些情報,再一並殺之。
    張玉良久跪不起,拱手道:
    “回苗王,小將乃朝廷三品參將,也並非符水張家的主旁係,而是張家的門客,被賜予了張姓。”
    他剛說罷,身後四位幕僚恨不得臉鑽到土裏去,紛紛罵道:
    “張將軍,你是主母信任的門客,代表著符水張家的臉麵,怎可跟一個小小的草頭王跪之!”
    “待回了中州去,我定要在主母麵前狠狠地參你一本!”
    “帶著我們在這趴窩趴了四五年,什麽都沒撈著,如今還要同一個草頭王卑躬屈膝,我呸!”
    張玉良麵色不變,靜靜等待李鎮的回應。
    李鎮微微眯起眼,
    “如此說來,張家人也曉得蘇阿巴的身份?”
    張玉良點點頭:
    “回苗王,不光知道其身份,還曉得蘇阿巴帶著曾經李家的一個老物件躲藏在了此地。
    隻是因為十萬大山易守難攻,尋常斷江仙都無法在蘇家阿巴手裏討得好處……”
    李鎮神情微微放鬆,手裏的銅錢劍也收起,背在背上:
    “那你們呢?觀你們道行,也不過三位渡江一個甲神仙,難道連斷江仙都啃不下來的十萬大山,你們覺得自己行了?”
    張玉良沉聲道:
    “苗王聰慧,我們確實啃不下,不過我一開始,也沒打算對蘇家主母下手……”
    四位幕僚頓時炸了鍋:
    “姓張的,合計你讓我們四五年在此趴窩,是為了作甚?”
    李鎮則嗬斥道:
    “一派胡言,方才還不是說著你要綁了蘇家的老阿巴?”
    張玉良輕輕搖頭,“方才確實是這般說了,但那是符水張家的意思。而我張玉良,有自己的打算。”
    武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張玉良,隻要他有任何異動,這漫山遍野的黑峰蠱便會傾巢而出。
    “啪!”
    張玉良從褲襠裏抽出一張符籙,雙指一掐,那張符籙“嘩啦”一笑便燒了著。
    武舉臉色一變,冷哼道:
    “找死!”
    李鎮伸出手,攔下武舉,笑道:
    “看他要玩什麽花樣。”
    張玉良手中那張符籙漸漸在燃燒。
    身旁四位幕僚的身子,也跟著燃了起來。
    一般的火勢,定傷不到渡江仙的肉身。
    可如今這火焰滾燙,怎麽都撲不滅,四人慌亂之中脫下了衣物,卻發現這幽森的火焰依舊在燃燒。
    並不是衣物燒著了,這火是從骨縫、皮肉裏燒起來的!
    “張玉良,你竟敢往我們身上下火煞災!!”
    四人中有人反應過來,身上立馬貼了一張水符,可除了一直在灼燒的水汽聲音,似乎對身上的火勢沒有任何的幫助。
    他往張玉良身後奔來,腦門上貼著的水符,也一下子燒了個幹幹淨淨。
    嘩啦!
    四人的手指,最終皆定格在距離張玉良手中符籙的那一瞬間。
    這張符籙燒得一幹二淨之後,四位張家幕僚,也成了四具焦屍,風幹在了原地。
    李鎮微微眯起了眼。
    這張玉良道行不高,這手裏的符籙,竟有這般神通?
    頃刻間讓三位渡江一位甲神仙燒得屍骨無存?
    張玉良扯出一張笑臉:
    “給大王的見麵禮。”
    武舉終於看出了苗頭,他本來也不算蠢,隻是不怎麽動腦。
    “二五仔?”
    張玉良抿了抿嘴:
    “將軍若是喊著可心,也可以這般喊我。”
    武舉看向李鎮:
    “大王,此人萬萬不可收之,能反叛張家,便一定能反叛您!
    他殺了四個同行之人,定也是知道落在我們手裏死路一條,迫不得已才這般做的!”
    李鎮點頭:
    “本王不傻,這大馬路上撿來的人,可不能亂用。
    但既然,張玉良展現了誠意,那便進府一敘吧。”
    張玉良喜笑顏開。
    ……
    ……
    說是府邸,不過也就是早前蘇家的老院子。
    兩間廂房,一個灶房柴房。
    一張大桌擺在院子中央,阿巴今天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
    她笑得合不攏嘴,看著李鎮一個勁兒地覺得滿意。
    “乖娃子,多吃點兒,這麽久不來,吃飽了才有力氣上陣殺敵。”
    阿巴又去灶房忙活了。
    武舉倒悄悄湊過了腦袋,同李鎮開口道:
    “大王,蘇家阿巴,是您什麽人呐?”
    李鎮略微思索,道:
    “按理說,我該叫她一聲奶奶。”
    “啥?!”
    武舉竟然有些激動。
    沒想到自己恩人的孫子,最後竟成了自己的大王!
    半晌,武舉又撓了撓頭:
    “大王,可末將又從來沒見過蘇家阿巴的丈夫……”
    提起這個,李鎮情緒明顯低落了許多。
    “不該問的,別問。”
    武舉馬上閉起了嘴。
    轉頭,李鎮又看向一言不發的張玉良,
    “張家門客?”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朝廷三品參將?”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帶過兵麽?”
    “帶過,帶兵北伐,取得過戰功。”
    聽到“北伐”二字,李鎮倒有心思問起自己那位退了江湖從軍的兄弟。
    “你聽沒聽過,這北伐軍裏,有個叫高才升的?”
    張玉良陷入思索。
    他來苗州,已經五年了。
    五年前的高才升,還是個伍長、什長級別的小兵。、
    張玉良搖搖頭:
    “這倒沒聽過,不過大王要真想打聽,待我回了中州,一定會動用人脈幫你查的。”
    李鎮眉頭輕挑:
    “你當真以為,本王會放你回中州?”
    張玉良終於拿起了筷子,夾了口折耳根塞進嘴裏。
    “大王會的。”
    “你為何這麽篤定?”
    張玉良低低一笑:
    “就憑大王放我進了宅子,讓我吃了這碗飯食。”
    李鎮眯起眼睛:
    “或許你吃的是斷頭飯呢?”
    “大王聰慧,知道我與那四位幕僚,道行相差不多。”
    “所以呢?”
    “大王知道我要說什麽。”
    李鎮眯起眼睛,重新打量這個張玉良。
    這人,怎麽骨子裏有點像……
    一旁的武舉撓了撓頭。
    “這……這小子在跟大王打啞謎呢!”
    合莫壓了壓武舉的手,示意噓聲。
    “先生……你看出端倪來了?”
    合莫搖頭:
    “我能看出個蛤蟆蛋啊,我等著聽謎底呢。”
    “……”
    李鎮琢磨琢磨,端起酒盅,喝幹。
    “這四五年時間,你看似在蘇家阿巴門前蹲守,實則是在給你的四位同僚身上布災?”
    張玉良緩緩點頭:
    “大王說對了七成。
    不光是我在布災,還是我鼓動他們,以給蘇家阿巴布災的名號,往他們身上積累火煞。”
    “火煞災?展開說說。”
    張玉良拱手:
    “水逆、火煞,都是常見之災,風水不利之人,易惹得火煞。
    五年裏,我那幾位同僚,便也真當以為我要布火煞災,來克製蘇家阿巴的蠱毒之術。
    殊不知,這火煞災的災眼,掌控在我的手裏。
    一年的期限,我將其磨成了五年,他們布了火煞,身上也留了火引。
    五年不進任何飯食,飯食屬水,他們便已經是一具極其幹枯的火引。
    隻待今天,大王來時候,我引動災眼,火煞便起。
    三位渡江、一個甲神仙,終要食了自己火煞的惡果。”
    武舉眼睛一瞪:
    “你他娘五年前就是個二五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