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論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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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鎮消失的個把月裏,鎮仙軍勢力丟失關外城池兩座。
    說到底,也是因為李鎮不在的緣故,王夫之不敢輕易讓手底下三軍死守。
    隻要大王能回來,他堅信能將失去的奪回來,甚至讓這鎮南王和戍北大元帥栽在湘州,屆時一路橫推北上,整個南域四州都是他們的了。
    可惜就是不知道大王何時歸。
    王妃,不,應當是還未被冊封的王妃說了,李鎮向來喜歡玩消失,但總會回來的。
    點著煙鍋,在這寒天凍地的時節裏打仗,本就遭老罪了。
    底下那些兵娃子,說不得腳上已經長滿了凍瘡。
    “王總兵,怎麽愁眉苦臉的,先生的錦囊妙計,難道還不能助我們大敗聯軍?”
    武舉捧著個烤地瓜,吃得津津有味,給王夫之看饞了,伸手討要,武舉卻死活不給。
    “想吃自己去烤,要別人的算什麽本事。”
    王夫之掃興擺手,
    “你與我不同,武將軍,你好歹以前當過老苗王,站得高看得遠,能經得起打敗仗。
    我卻不行,我和我兄弟都是從大頭兵做起的,如今一路走來,兄弟都死了,便隻剩我一個還能幫襯著大王。
    這次夜襲如果再輸,軍心大敗不說,我還怕發生了營哮……
    鎮仙軍一路攢來的心氣,一旦敗了,便什麽都沒有了。”
    武舉掰扯了半邊烤地瓜遞給王夫之,
    “打仗,就跟賭沒什麽區別,既然選擇了投注,那就什麽都別想。
    輸,也便輸了,我們是騎兵奇襲,如果對麵有所防備,也倒還能退走,不至於落個什麽太慘痛的下場。”
    武舉說著,便想起自己當年作為老苗王的時候,跟李鎮的那場博弈。
    以為自己可以三軍合圍之勢順利吞下這支異軍突起的草頭王,卻沒想到反被甕中捉鱉。
    武舉也擔心。
    可擔心解決不了任何事。
    “如今大王不見蹤影,放眼這偌大鎮仙軍,也隻有你我兩人能主持大局,事已至此,隻能破釜沉舟了。”
    王夫之一向以為武舉是個大老粗,如今卻見得這鐵血漢子也有心思細膩之處。
    吃了武舉遞來的地瓜,連皮兒也沒放過,
    王夫之定了定神,忽地舉起刀刃,
    “將士們,能破營者,賞千金,分千石太歲,殺!”
    “殺!”
    喊殺聲並沒有震天響,反倒是每個士兵心中的低吼。
    鎮仙軍,早已非當年的草頭泥腿子了。
    通體黑甲,腳步靜謐,夜色中趕路,便如一條黑蟒,刺入那茫茫白雪之中。
    ……
    ……
    李鎮回了嶺北郡,便天色已晚。
    一酒家還亮著光,冷冷清清。
    李鎮討了壇酒,賒了賬。
    店家也豪爽,說見李鎮頗有眼緣,這壇子酒白送。
    李鎮沒有客氣,拔開壇塞,醇香撲鼻,美美灌上一大口,暖氣在胃裏漸漸蒸騰。
    噗通坐在椅子上,直到現在,他才有了些真實的感受。
    這就是回家麽……
    不知何時,這桌上多了一位老者,手裏握持著一根紅木色的拐杖,橫放在酒桌上,也學著李鎮,討了一壇酒水。
    誰知那店家不答應,
    “看你穿得人模狗樣的,咋連個酒錢也拿不出來?”
    那老者笑笑,搖頭道:
    “財乃身外之物,若你今日請我吃頓酒,那此後便多了份機緣。”
    店家撇了撇嘴,也便上了酒水。
    反正這已至子時,沒啥生意,能聽這老頭侃侃大山,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老者也學著李鎮的樣子,灌了一大口酒水。
    “嗯……好酒,出於賤窟,卻比之天下名酒仙釀,想來隻是壇子粗糙,內裏別有洞天。”
    店家坐在櫃台前擦拭著一些子小玩意,聽了這誇讚,也不由地笑了。
    人是老了點,也不怎麽要臉,但誇人許是會誇的,誇酒也是。
    李鎮權當沒聽見,繼續灌著酒水。
    誰知那老者再道,“好酒好酒,足日不喝,便已名聲遠揚。
    那北地大漠的酒,和那皇家酒水,也都聽了這名頭,來欲比之高下。”
    櫃台前的店家,微微搖頭。
    這老頭誇一兩句不就得了,這麽抬舉啊……
    什麽北地酒水,皇家酒水,自家這一口陳釀,哪裏比得上這些貴氣名酒啊?
    那瞧著眼熟,頗有些氣質,紮束發穿黑袍的酒客,這時才道:
    “北地漠酒獨有風騷,皇家酒水自是氣派,可當他們想與這小酒家裏的酒水比得時候,便已經輸了。”
    老者輕輕握持桌上擺放的紅木拐杖,笑道,
    “小友,可依我看,如今是這陳釀敗下陣來了,那北地漠酒老辣,皇家酒殷實,便已讓這小小陳釀失了色澤,民間已無了信心。”
    李鎮喝幹了壇子裏的酒水,“酒好不好,得喝了才知道。比來比去,都是一場空而已。”
    老者挑眉,搖頭,“非也,這天下百姓,自曉得什麽酒好,什麽酒貴。
    若真讓這僻壤之地的陳釀贏得了天下第一好酒的彩頭,隻怕百姓也會覺得其卑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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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櫃台前的店家臉色有些發懵,不時看看油燈,看看兩人。
    這倆家夥到底在說些什麽?
    好像不是酒啊……
    “那也是你之見底,而非百姓。”李鎮放下空壇,有些意猶未盡,“爭天下第一酒,又有何用,倒不如美味香甜。這也便足夠了。”
    老者搖頭,苦笑:
    “這陳釀祖祖輩輩都是名酒,唯獨經曆了天下名酒圍剿之後才落寞,不光是這陳釀之前的方子,便連這酒水衍生出來的所有物件兒,都希望陳釀重回那第一名酒的寶座。
    名正……言順。”
    李鎮微微一拍桌子,那紅木拐杖立馬落入手中,細細端詳。
    老者眼睛微亮,似有驚喜神情。
    “陳釀已到了開壇時候?如此沉香?”
    “差些意思,但比之什麽北地漠酒,皇家名酒,他們倒是差太多了。”李鎮淡淡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老者的山羊須都開始抖動,“便隻差名正言順了。”
    李鎮嘴角微勾,“那你覺得,什麽才是名正言順?”
    老者微微拱手,“依老朽之見,陳釀出世,便伴有酒寶,離了杯,離了下酒菜,也便不足道也。”
    李鎮搖頭,
    “不堪大用。”
    老者有些急了,
    “可這些酒寶菜肴,都是世間一等一!”
    “真會貼金。”
    李鎮低低一笑,“若真是天 下一等一,那陳釀被天下名酒圍剿,虐得體無完膚時,這些酒寶菜肴又在何處?
    這陳釀初釀之時,生在那賤窟之時,這些酒寶菜肴又在何處?
    如今見陳釀已有天下名酒之勢,這才跳了出來,未免也太搞笑了。”
    老者頭上滲出一絲細密的汗,
    “並非……許是這陳釀不知,天下酒酒,各有九九,誰都不敢造次。
    見勢,才能附勢,這是酒性……”
    李鎮冷笑一聲。
    “是啊,如此酒性,要來何用,倒不如一壇陳釀,孤芳自賞。”
    老者“噗通”一聲從椅子上滑落。
    幾近跪在了地上。
    那櫃台前的店家看得有些傻眼。
    咋回事?
    論酒怎麽還論到這般田地?
    話說自己這陳釀真有這麽離譜?
    店家自個開了一壇,抿上一口,便是不住搖頭:
    “哎,差點意思。”
    老者隻當是說自己,又從那地上站起,坐回了椅子邊,隻覺老臉有些滾燙。
    李鎮微微眯眼,
    “說吧,什麽來頭。”
    老者拱手,一板一眼道:
    “李家持鞭人,見過世子……”
    李鎮瞧了瞧手裏的紅木拐杖,
    “你和李家大管事,哪個官職大?”
    持鞭人擦了擦額頭細汗:
    “自李家看,我與李長福平級,從天下看,他遠勝於我。”
    李鎮平靜點頭,
    “確實差遠了,斷江道行,也算不錯了,不過我不打算用你,還沒到時候。”
    持鞭人惶恐拱手:
    “世子,我曉得您心中有怨氣,可這世道,有太多束縛,太多隻眼睛,我們若早早出手幫襯,隻怕世子……
    也會成為眾矢之的。”
    李鎮輕“嗯”了一聲,站起身,負著雙手。
    “早前在趕屍吳家後山,見過你,還有幾人呢?”
    持鞭人頓了頓,
    “他們懼世子威嚴,不敢見您。”
    “跳梁小醜,有辱李家名聲。”
    李鎮說罷,便大步往外走去。
    持鞭人有些慌亂:
    “世子,吾等真的有用!”
    “那便展示出來,空口白牙,誰都會說,本世子要的是犬馬,而非隻有名頭唬人的玩意。”
    李鎮微微側頭,目光裏映著酒家的輝光,冰冷而銳利,威嚴而平靜。
    他大步離開,隻留持鞭人枯坐在酒桌旁,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呼……”
    幾道身影擠進酒館。
    便是那花傘娘,山鬼童,以及抱著斬馬刀的山雀之流。
    “夫子……怎麽說?”
    花傘娘見持鞭人大汗淋漓,慌忙問道。
    持鞭人長歎口氣,喝了那麽多酒水,仍覺口幹,
    “世子……已然長大了,甚至有五分李家仙君模樣。
    對世子,老朽竟是有些怕了……”
    三人麵麵相覷,都覺得持鞭人有些言重了。
    “我見鎮仙軍夜襲南北聯軍,怕是栽個跟頭。”山雀忽道,
    “見夫子模樣,我便曉得,定是世子不願用我們。
    那我便看看,他是如何……以己之力渡此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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