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張玉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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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鎮仙王?”
一道清冷聲音響徹院落,來人一身火紅衣裳,短發利落,是個女人。
孫小凳正在拔著院子裏的雜草,聽著聲音,連忙起身,橫在小道上。
“我家大王正準備午睡,閣下需等一等。”
“滾開。”
那火紅衣裳的女人一腳踹翻了孫小凳,一個箭步便逼近李鎮身前。
李鎮正坐在石台階上,雙眼無神,不知道在看著什麽。
“你就是鎮仙王?”那女人又問一遍。
李鎮嘴巴張了張,
“忘記了。”
“噗嗤。”
孫小凳在一旁忍著疼痛站起,
“我家大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堂堂鎮仙王是也!”
“沒你說話的份。”
穿著火紅襦裙的女子又瞪了孫小凳一眼,強大的氣場嚇得孫小凳閉上了嘴。
李鎮看著眼前人,終於回過神來:
“你是誰?”
那女人低低一笑,“我是誰重要麽?你隻要記住,我是來幫你走出纏心劫之人。”
“纏……心劫?”李鎮有些疑惑。
一旁的孫小凳也坐直了身子,耳朵豎起來聽。
“是不是覺得,自己心中隻剩下了一個白色的蠶蛹?是不是覺得,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唯獨能想起來一人的名字,是不是覺得,離開了那人,便什麽也做不了,生死之氣無法調動,成了個廢人?”
穿著火紅衣裳的女人似乎知曉一切,一連串說出了甚多。
李鎮張了張嘴,半晌才道:
“是的。”
“這便是纏心劫。”
女人麵色有些凝重,“這是咒,也是災,但與尋常咒術、災不同,它可以兵不血刃,叫你被情欲腐蝕,成一個廢人。
這是符水張家的要術,更有兩位食祟仙作咒眼,尋常人恐怕受了這咒七日,便已骨頭渣都不存了。
你倒是頑強,硬是撐過了這一年。”
孫小凳在一旁急的跳了起來,“原來我家大王變成這副模樣,是有人下咒?!”
女人不搭理孫小凳,繼續看著李鎮道:
“我曉得你是李氏遺孤,我也知道你的難處,可我能幫你脫困。”
李鎮失焦的眼神終於有了些神采,但腦海和胸腔裏傳來的苦痛卻讓他疼的蜷縮在地,直不起身子。
那女人憐惜地蹲下身去,輕輕拍打著李鎮的背。
“真可憐,不過我會幫你的。
但幫你,也並非沒有代價。”
李鎮目眥欲裂,痛苦咬出一個字節:
“說!”
這一聲帶著鐵把式的功底,摻雜著絕技,便驚的方圓百裏內的生靈皆是一抖。
那女子也笑笑,
“到底是鎮仙王,本事就是不一般,病成了這副樣子,一道聲響便驚萬蟲鳴,草木散。
那我便直說了,我可以救得了你,但你必須要幫我殺了張家主母!”
“張家……主母?”
“對!”
“是誰?”
“……”
女子沉默片刻,“你忘記了很多事情,但沒關係,我會讓你一一都記起來。”
“小凳子。”
“你咋知道我叫這個名兒?”孫小凳有些詫異。
“我要帶你家大王離開這是非之地,你且在這裏拖著那些朝廷狗官還有七門的人,誰來了都說,鎮仙王就在此地。”
孫小凳麵色焦急,“不行,你要帶我家大王到何處去?!”
“我去治他的病。”
“可……”
沒等孫小凳說完,那女子從衣兜裏摸出來一張符籙,撇在了那屋子中央。
刹那間,符籙似乎長出了肉芽,擁擠著,變成了一道人影。
正是穿著黑袍的李鎮。
“啊?”孫小凳有些懵逼。
“以後,你便將這符人當作你的主子,不要露了餡,誰問起,都說他就是鎮仙王。少則一月,多則半年,我便將你家大王好端端送回來!”紅衣女子說罷,便將李鎮背在了身後。
孫小凳猶猶豫豫,雖有些害怕,但還是忍著頭皮上了前去,
“我如何才能信你?”
紅衣女子一笑:
“不信我,現在還有可信的人麽?狡兔死,走狗烹,鎮仙軍的那些將領,不會再來助這位舊王了。”
孫小凳不明白那些家國大義,他隻是一個炊兵而已。
“好……姑娘一定要照顧好我家大王!”
“放心。”
那紅衣化作一道粉紅色霧氣,很快飄散。
院子裏,留下了孤獨的孫小凳。
他繼續蹲在地上,扒拉著那些雜草。
不多時,草屋院子裏進來一夥子官兵,
“這鎮仙王方才在吼什麽?”
孫小凳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
“軍爺!軍爺!我家大王開開嗓,他很久不說話了!”
那些人見孫小凳如此卑微,也都隻是罵了幾聲“ 好狗”以後,才道:
“給我老實點!”
“是,是,軍爺!”
目送這些官兵走了,孫小凳才抹了一把頭上的虛汗。
他癱坐在地上,隻通過院子裏四角的天空看到了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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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你一定要回來啊……”
……
……
初秋。
湘州一座寨子裏,多了一間鋪子。
那鋪子由著一對夫妻經營,二人也不幹別的活計,便是跟那寨子裏的半仙兒一樣,替著十裏八鄉,解決那些古怪事兒。
那女子生得美豔,素日喜歡穿一身大紅衣裳。
雖然這長相極美,但性格卻是潑辣野蠻。
聽說誰家丈夫調侃了一句,夜裏要翻這女人的牆頭,次日便被割了舌頭,成了個啞巴。
寨子裏的人不曉得凶手是誰,可能有這本事的,也隻有這仙姑了。
這家鋪子的男半仙兒,則顯得低調許多。
他很少幫人平事兒,也不喜與那些詭祟打交道。
隻是偶爾坐在鋪子裏,跟人嘮嗑。
不過寨子裏的人都知道這半仙兒喜歡侃大山,說自己先前殺過多厲害的祟,這身上還有好幾隻祟。
男人女人們,也都是打著“哈哈”,但沒人敢反駁,畢竟這半仙也是真的有本事。
當初寨子裏鬧了一場黃災。
這黃災,也便是黃皮子災,這些黃皮子,竟是從那邪性的盤州哀牢山裏逃竄出來的,誤打誤撞走了陰路來了湘州,這一過境便盡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後來膽子大了,還吃牛羊,偷人!
多虧了這位李小哥,往那一站,其中幾個黃皮子竟像見了瘟神似的,嚎叫著跑開。
從此,寨子裏的黃災便沒了。
寨民們沒見過這位李小哥出手,也不知道他是什麽門道本事。
隻記得他威風凜凜地站在那些黃皮子麵前,這些詭祟便屁滾尿流了。
因著,哪怕這李小哥素日喜歡吹吹牛皮,也沒人覺得有什麽大不了。
畢竟人家可是有真本事在身裏!
隻可惜,這李小哥有些癡病,有時坐在那鋪子裏,什麽也不說,隻是發著呆。
有時候嘴裏念叨些別人聽不懂的,說什麽“小葵”、“吳堂主”之類。
寨民們不曉得小葵是誰,估摸著是這鋪子的仙姑,便也稱其為小葵仙姑了。
深秋。
天稍寒。
張玉鳳踩著輕快的步子,帶回來幾身厚厚的布匹。
“相公,我給人看事兒,他們家不僅給了銀兩,還給了咱幾身厚布料,快過冬了,也能派得上用場。”
“小葵……”
李鎮喃喃道。
張玉鳳穿著火紅火紅的襦裙,發髻垂在背後,眼裏滿是輕柔,他走到李鎮身後,環住他的脖子:
“相公,不要再叫小葵啦,我是玉鳳,小葵已經死了。”
“不……”
李鎮呼吸稍有些急促,“小葵怎麽會死,不可能的。”
張玉鳳沒有再說話。
隻是默默地關上鋪子的門。
夜深人靜,寬衣解帶。
……
張玉鳳少時與哥哥張玉良一齊被張家收養。
年少時便展露過不小的符水門道的天賦。
雖是外人,可終被冠了張姓,連張家從不傳外的要術,也研習過。
因而,張玉鳳曉得,要破這纏心劫,不需要什麽更厲害的術法,隻要讓這種咒之人,心中騰出來地兒,換個人。
當然,這說起來容易,實操起來可便太過困難。
但張玉鳳曉得,什麽都貴在堅持。
水滴都能石穿,李鎮就算是冰川,她都能給捂熱了。
當然,這焐熱也並非愚笨的做法。
張玉鳳精通符籙之術,道行也在斷江,算得上這門道裏幾乎觸摸到頂尖的一匹人了。
她會畫“忘情咒”,便日日給李鎮背後貼著這符籙。
說是忘情,說白了,也是以生死之氣去攪動李鎮的海馬體。
既然失憶了,也就不會纏心了。
可這纏心劫著實霸道,兩尊食祟化作的咒眼,足叫這咒術牢牢跟在李鎮身上,如何也甩不掉。
就像如今,李鎮還記得“小葵”二字,卻從不知道自己叫“張玉鳳”。
……
深夜。
張玉鳳用體溫暖和著李鎮的身子,順道將“忘情咒”貼在李鎮的腦後。
“早在之前你在嶺北王府的時候,我便觀察你和那小凳子了。
李鎮,這世上能為我報仇的人不多,能殺張家主母的人也不多……我便將寶押在你身上了。
切莫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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