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溺亡者的搖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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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96 章 溺亡者的搖籃曲
    在伏爾加河蜿蜒曲折的第六道彎處,蘆葦叢密集而深邃,仿佛是大自然特意為世間秘密編織的一張龐大而幽暗的網。伊萬·彼得羅維奇,那位麵容滄桑的老漁夫,正劃動著那艘仿佛承載了歲月所有風霜的破舊樺樹皮小船。槳聲,在四周那幾乎凝固般的寂靜中回響,每一次與水麵的觸碰都像是敲擊在人心上的鼓點,構成了一曲不祥而又神秘的前奏。
    當他的槳猛然間撞上一個冰冷而堅硬、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異物時,伊萬的心髒猛地一縮,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跳的驟然加速,就像是被黑暗中的未知力量猛然攥住了靈魂。那是一個半掩在河泥中的行李箱,表麵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紅繩在水中浸泡得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顏色,糾結纏繞的樣子,無端地讓伊萬想起了多年前妻子難產那晚,接生婆那雙無情且冷漠的手,如何在他眼前穿梭,編織著生與死的邊界。
    就在這時,警笛的尖嘯如同利刃般刺破了晨曦的寧靜,驚得白嘴鴉們紛紛振翅高飛,仿佛是在逃離這即將揭開的恐怖秘密。阿納托利探長,那個總是眉頭緊鎖、眼神銳利的男人,此刻正蹲在河灘上,他的靴子深深陷入了泛著不祥油光的淤泥之中,就像是被這片土地緊緊抓住,不願讓他窺探其中的秘密。
    法醫柳德米拉,她的手指剛剛觸碰到那行李箱上鏽跡斑斑的鎖扣,一聲嬰兒的啼哭便如同地獄之門被猛然推開般撕裂了空氣,尖銳而又絕望。老伊萬顫抖著手在胸前畫著十字,嘴裏喃喃著:“是河妖作祟啊。去年謝肉節,磨坊主家的傻女兒就是抱著木盆跳進了河裏,從此再無音訊……”
    當箱蓋終於不堪重負地彈開,一股令人窒息的腐臭瞬間彌漫開來,就像是打開了通往死亡世界的門戶。女屍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態蜷縮著,就像是子宮裏尚未出生的胎兒,但她的左手卻如同指引般筆直地指向西北方——那裏,一座被白樺林緊緊包圍的廢棄修道院靜靜地佇立,仿佛是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過往。屍體脖頸處的淤青讓阿納托利探長的思緒瞬間飄回了那個讓他痛不欲生的夜晚,他妻子上吊時所用的那條絲巾,也是這般觸目驚心地勒進了她的皮膚。
    而最令人感到詭異的是,法醫柳德米拉用鑷子夾起的那些蛆蟲,它們的腹部竟然都帶著靛藍色的斑紋,就像是那些被投毒者臨終前凝視著世界的瞳孔,充滿了不甘與恐懼。
    “死者是斯維特蘭娜·庫茲涅佐娃。”助手的聲音在空曠的河麵上響起,投影儀投射出的藍光在河麵上搖曳生姿,如同幽靈的舞蹈。照片中的新娘,頭紗下隱約可見的淤青,以及她懷中嬰兒繈褓上繡著的倒懸十字架,都仿佛在訴說著一段無法逃避的命運。
    監控錄像中,一輛沒有牌照的伏爾加轎車在雨夜中如鬼魅般一閃而過,留下一串令人不安的謎團。阿納托利探長反複播放著這段錄像,直到他的目光捕捉到後窗玻璃上那一抹轉瞬即逝的反光,它們竟奇跡般地組成了西裏爾字母“ΠpeΔΑteΛb”——叛徒。
    當深夜的鍾聲敲響,阿納托利帶著滿心的疑惑與疲憊返回警局時,卻發現證物室的行李箱已經不翼而飛,隻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小腳印,它們蜿蜒向前,就像是通往地獄的路標,引領著那些勇敢或不幸的靈魂,走向未知的深淵。
    在下諾夫哥羅德,黑市如同一塊巨大的傷疤,深深烙印在城市的肌膚之下。這裏,焚香與伏特加的惡臭交織纏綿,仿佛是大地的哀鳴與人類罪惡的交響,共同鑄就了一個罪惡與絕望的熔爐。昏暗的燈光下,人影綽綽,交易著世間最肮髒的秘密。
    人販子瓦列裏·伊萬諾維奇,那個總是麵帶微笑,眼中卻藏著寒冰的男人,此刻正站在一排冷藏櫃前,熟練地給那些被他視為“貨物”的生命注射著鎮靜劑。他的動作麻利而冷漠,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然而,就在這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抓撓聲打破了冷藏櫃內的死寂,那聲音尖銳而急促,就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呼喚。
    瓦列裏心頭一緊,手中的注射器差點掉落。他猛地掀開那塊印著紅星標誌的破舊毛毯,眼前的一幕讓他瞬間僵住了。本應昏迷在藥物作用下的女嬰,此刻卻睜著一雙靛藍色的眼睛,咯咯直笑,那笑聲清脆卻帶著一絲不可名狀的寒意。她的瞳孔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讓瓦列裏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個同樣有著靛藍瞳孔的妹妹,如何無情地被第聶伯河的波濤吞噬,永遠地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裏。
    與此同時,在刑偵局那冰冷而莊嚴的解剖台上,法醫柳德米拉正專注地檢查著一具屍體。她的眉頭緊鎖,眼中閃爍著疑惑與不安。當她輕輕撬開死者子宮內那些緊閉的河蚌時,一幕令人震驚的景象呈現在了她的眼前。那些貝殼裏,沒有璀璨的珍珠,隻有一顆顆刻著“救贖”字樣的鉛彈,它們靜靜地躺在那裏,仿佛在訴說著一段段悲慘的故事。這正是三年前那場震驚全城的教堂連環自殺案中,死者們吞下的凶器,它們帶著無盡的痛苦與絕望,穿透了生命,也穿透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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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更加詭異離奇的是,那份屍檢報告宛如從地獄深處傳來的文書,揭示了一個令人費解的謎團:死者的血液裏,竟然蘊含著大量聖水的成分,那是一種純淨無瑕、神聖不可侵犯的力量,此刻卻如同被詛咒般與死亡和罪惡緊緊糾纏在一起。它仿佛整個伏爾加河的聖水都逆流而上,洶湧澎湃地湧進了她纖細的血管,企圖洗淨她靈魂深處的罪惡,卻又在這場無望的戰鬥中敗下陣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死亡將她吞噬。
    “她最後的通話記錄裏,赫然存在著三個號碼。”技術員的聲音細小如蚊蚋,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顫抖,打破了解剖室內令人窒息的寂靜。阿納托利探長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靜靜地接過那份報告,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那三個仿佛蘊含某種魔力般的數字,心中不由自主地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如同烏雲蔽日,預示著風暴的來臨。
    在漫長的沉默與猶豫之後,阿納托利終於鼓起勇氣,顫抖的手指輕輕按下了第三個號碼。聽筒裏傳來的聲音,先是汩汩的水流聲,宛如從遙遠的伏爾加河深淵中傳來的神秘呼喚,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緊接著,一陣淒美而哀怨的旋律悄然響起,那聲音如同俄耳甫斯的裏拉琴在深夜的墓地中彈奏,每一個音符都像是亡魂在低聲吟唱,訴說著無盡的悲哀與絕望。
    電話定位的結果如同一道閃電,劃破了阿納托利心中的迷霧。這個號碼的源頭,竟然在二百公裏外的廢棄水文站,那裏,正是五年前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連環殺人犯安德烈·斯米爾諾夫的葬身之地。一個早已步入黃泉、化為枯骨的人,如何能夠撥打電話?這簡直如同惡魔的戲法,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那些河蚌、聖水、靛藍色的瞳孔……這一切的一切,仿佛是一張錯綜複雜的網,將過去與現在、生與死緊緊地糾纏在一起,編織出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它如同一隻無形的巨手,緩緩地、卻堅定不移地扼住了阿納托利的喉嚨,讓他無法呼吸,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步步陷入這個充滿恐懼與黑暗的旋渦之中。
    在一個雷電如巨獸咆哮、暴雨似天河決堤的深夜,阿納托利與他的突擊隊隊員們,就像是從地獄深淵爬出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滑向梁讚郊區那座被孤獨和詭異如同古老咒語般纏繞的日租房。風,不再是自然界輕柔的呼吸,而是化作了怒吼的巨獸,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毀滅的力量;雨,不再是天空溫柔的眼淚,而是變成了無情的鞭子,狠狠地抽打著每一寸土地,仿佛連大自然本身都在為即將被揭露的、深藏於黑暗之中的秘密而戰栗、哀鳴。
    當他們如同死神的使者,猛然間破開那扇搖搖欲墜的門扉時,一股混合著腐敗與血腥的惡臭如同無形的巨浪,猛地撲麵而來,強烈得足以讓最堅強的戰士也感到一陣窒息,仿佛他們的肺裏被強行灌入了地獄的氣息。牆壁之上,一幅用鮮血繪製的倒懸聖像如同惡魔在獰笑,那猩紅的線條扭曲、蜿蜒,如同地獄之火在燃燒,每一筆、每一劃都飽含著無盡的憤怒與詛咒,仿佛它們本身就是痛苦的實體,正在無聲地尖叫。
    地板的縫隙裏,浸濕的《聖經》紙頁宛如被遺棄的信仰殘骸,胡亂地塞著,它們被雨水浸泡得模糊不清,字跡斑駁,仿佛在無聲地哭訴,揭露著這裏曾經發生過的罪惡與絕望。那些紙頁就像是靈魂的碎片,每一片都承載著一段痛苦的往事,每一片都在訴說著人類內心深處的黑暗。
    衣櫃的門,緩緩地、沉重地打開了,裏麵掛滿了大小不一、款式各異的孕婦裝,它們靜靜地懸掛在那裏,如同被時間遺忘的守護者,靜靜地等待著某個未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召喚。每一件衣服的胸口都別著一枚褪色的“十月革命”紀念章,它們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那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在訴說著一段段被曆史塵埃深深掩埋的秘密。而那些衣物之中,似乎還隱藏著某種更為恐怖、更為深邃的秘密,它就像是一隻潛伏在深淵中的巨獸,正靜靜地等待著勇敢者或是愚蠢者去揭開它的麵紗,一窺那令人戰栗的真相。
    淩晨三點,審訊室的燈光昏暗而陰森,錄像機自動啟動,屏幕上映出了安德烈那蒼白而扭曲的臉龐。這個曾經的馬戲團魔術師,如今卻像是一個被詛咒的靈魂,五次重複著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她要挾我,說要讓我兒子也嚐嚐被活埋的滋味。”突然,審訊室內的燈泡爆裂,碎片如同憤怒的流星般四散飛濺,最終在監控鏡頭前定格成斯拉夫語的“虛偽”。當獄警們衝進房間時,隻見審訊椅上的安德烈已經氣息全無,他的胸腔凹陷得如同被無形的大理石棺材蓋壓碎,那畫麵恐怖得讓人不寒而栗。
    喀山的孤兒院裏,月光如水般灑落在靜謐的禮拜堂上。當修女們發現那個在月圓之夜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女嬰時,她們的臉上寫滿了震驚與疑惑。繈褓中,河藻與子彈殼混雜在一起,仿佛是這個孩子與生俱來的印記。而最底層,一張泛黃的照片靜靜地訴說著更為久遠的故事——1943年列寧格勒圍城期間,五個紅軍戰士圍著一個印有三頭蛇標誌的鐵皮箱,那箱體縫隙中滲出的黑色黏液如同曆史的汙點,永遠地烙印在了人們的心中。
    結案的那天晚上,阿納托利獨自坐在辦公室裏,耳畔突然傳來了河水流淌的聲音。他疑惑地掀開地毯,隻見木地板的縫隙中竟然長出了細小的蘆葦,它們搖曳生姿,葉脈間滲出靛藍色的汁液,如同淚水般流淌。此時,收音機突然自動開啟,雄壯的《神聖的戰爭》旋律響起,但在那激昂的曲調中,阿納托利分明聽見了溺亡者的哀嚎與嬰兒的笑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首詭異而淒美的複調。
    而在三百公裏外的河心島上,一個被警方登記為“已銷毀”的行李箱正緩緩沉入水底。箱蓋內側,數十道抓痕清晰可見,它們如同絕望者的呼喊,無聲地訴說著內心的恐懼與掙紮。細看之下,那些抓痕竟組成了一首未完成的搖籃曲:“睡吧睡吧,被背叛的孩子,伏爾加河將為你縫製屍衣……”那歌聲隨著水流的湧動逐漸遠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與無盡的悲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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