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冰晶狀的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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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樺林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伊萬·彼得羅維奇裹緊了那件已經磨損得不成樣子的羊皮襖。他的藥箱裏,奎寧針劑隨著腳步發出輕微的叮當聲,仿佛在提醒他,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靈魂都在低聲訴說著他們的痛苦和怨恨。橋下的楚索瓦雅河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靛藍色,冰層下隱約可見蒼白的人形輪廓——那些都是古拉格時期沒能熬過西伯利亞寒冬的囚犯。
    “伊萬叔叔!”安德烈·斯捷潘諾維奇從那片陰森黑鬆林的深處猛衝出來,身上的羊皮襖像是被冬日惡魔親吻過一般,結滿了尖銳的冰棱,他的聲音撕裂了寒冷的空氣,帶著一種絕望的顫抖,“柳德米拉……她的羊水已經破了十二個小時了,接生婆的手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她說胎位就像是被地獄裏的魔鬼親自扭過一樣……”
    伊萬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似乎夾雜著一絲燒焦的頭發味,那味道如同勞改營裏靈魂被烈焰吞噬時的絕望呻吟,讓他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他緊跟著安德烈,穿過那片仿佛被冰霜詛咒的藍莓叢,樺樹皮上,一抹觸目驚心的血印宛如嬰兒手掌的印記,無聲地訴說著某種恐怖的故事,讓人心底發寒。
    遠處,一陣手風琴聲幽幽傳來,那曲調竟是《葬禮進行曲》的詭異變奏,每一個音符都像是在為即將降臨的悲劇敲響喪鍾。伊萬的心沉了沉,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寒冰般順著脊椎蔓延開來。
    當他們終於抵達河邊時,一陣淒厲的女人啜泣聲突然從河心傳來,如同冬日寒風中的利刃,刺得人耳膜生疼。一個身著白衣的女人跪在冰窟窿的邊緣,她的銀發間竟然纏著一段發黑的臍帶,那畫麵詭異至極。她的瞳孔失去了生機,像兩顆凍硬的越橘,深深地陷在眼窩裏,而她懷裏的繈褓,正滲出一種深褐色的液體,那顏色如同死亡的陰影。
    “醫生同誌,”她的聲音冰冷而脆弱,像是冰層即將開裂時的脆響,“能……能幫我抱著孩子嗎?我的手指……被冰黏住了,已經無法動彈……”
    伊萬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他打開藥箱,醫用鑷子卻突然在裏麵震顫起來,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所抗拒。當他終於鼓起勇氣接過那個繈褓時,三十年前那個雪夜的恐怖記憶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在斯大林格勒的戰地醫院裏,他也是這樣抱著一個被彈片剖出的胎兒,產婦的腸子還纏著他的軍靴,那血腥的畫麵讓他至今難以忘懷。
    “您……您該小心夜間的楚索瓦雅河,”那女人的指甲突然劃過他的手腕,留下一道道霜花紋路,她的聲音低沉而詭異,“特別是……當冰麵映出兩個月亮的時候……”
    安德烈家的木屋被一股難以名狀的陰霾所籠罩,血腥味與蜂蠟味交織纏綿,如同地獄之門悄然開啟,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柳德米拉的慘叫如同利刃劃破夜空,那聲音尖銳而淒厲,讓聖像畫中的聖母也為之動容,流下了血淚,那淚水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妖異的光芒,仿佛是對這世間苦難的無聲控訴。
    接生婆瑪爾法站在屋角,手中的十字架沾滿了胎脂,那十字架仿佛也感受到了這股不祥之氣,微微顫抖著。她雙眼緊閉,嘴唇翕動,喃喃自語著:“魔鬼在子宮裏打了死結!這是上帝的懲罰,還是惡魔的玩笑?”她的聲音低沉而顫抖,充滿了恐懼與絕望,仿佛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伊萬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直透頭頂,他的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握住,讓他喘不過氣來。他低頭一看,藥箱不知何時已經哐當一聲墜落在地,裏麵的藥品散落一地,仿佛是被一股邪惡的力量所掀翻。而當他目光再次落在那繈褓上時,他驚恐地發現,那繈褓竟然變成了一口樺樹皮棺材,棺材的蓋子半開著,裏麵躺著一具青紫色的死嬰,那死嬰的雙眼緊閉,嘴角卻掛著一絲詭異的微笑,臍帶緊緊地纏著三根烏鴉羽毛,那羽毛如同死亡的使者,宣告著生命的終結,也預示著更深的詛咒。
    窗外的夜梟突然集體噤聲,仿佛也被這屋內的恐怖所震懾,連大氣都不敢出。火爐上的茶炊沸騰著,冒出的水蒸氣竟然奇異地形成了人腦的形狀,那模糊的輪廓在火光下顫動,如同地獄的幻象,讓人不寒而栗。
    “把石磨盤壓住棺材!”伊萬腦海中突然閃過勞改營裏薩滿的詛咒,那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低語,讓他渾身汗毛直豎。安德烈聞言,猛地掀翻了祖傳的克瓦斯發酵桶,那桶發出沉悶的響聲,桶中的液體濺灑一地,仿佛是對這不祥之夜的抗議和祭奠。而就在這時,柳德米拉的腹部突然凹陷出五道指痕,那指痕深邃而恐怖,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裏麵掙紮、咆哮,想要衝破這肉體的牢籠,掙脫這世間的束縛。
    地窖裏傳來冰層碎裂的聲音,那聲音清脆而響亮,如同惡魔的嘲笑,回蕩在整個木屋,讓人心底發寒。伊萬舉著煤油燈,顫巍巍地照見了牆上的兒童塗鴉——無數個火柴人從孕婦的腹部爬出,每個都長著安德烈的藍眼睛,那畫麵詭異至極,火柴人的身姿扭曲變形,仿佛是被某種邪惡的力量所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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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轉身時,白衣女人正用臍帶纏住房梁,她的動作緩慢而堅定,仿佛是在進行一場詭異的儀式。她的凍僵的乳房滴落著黑色的初乳,那乳汁如同死亡的毒液,滴落在地板上,發出滋滋的響聲,冒起一縷縷青煙。她的腳踝開始融化,仿佛被某種無形的火焰所灼燒,那融化的過程緩慢而痛苦,讓人不忍直視。
    “我的科利亞本該在豐收節受洗,”女人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哀嚎,淒厲而絕望,“但斯捷潘諾維奇家族的告密者說我們私藏《聖經》……他們毀了我的一切!奪走了我的科利亞!”她的頭顱突然180度旋轉,露出後腦勺的彈孔,那彈孔周圍已經腐爛發黑,散發出陣陣惡臭,如同惡魔的印記,宣告著她的不幸與仇恨,“現在,您的奎寧針能救活斯大林害死的靈魂嗎?您能挽回這一切嗎?”她的聲音充滿了絕望與質問,那質問如同利刃般刺向伊萬的心髒,讓他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了。
    產房內,一陣突兀而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劃破了那壓抑得令人窒息的寂靜,如同晨曦中第一縷陽光刺破了漫長的黑夜。這哭聲,既帶著新生的希望,又似乎夾雜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新生兒的小手緊緊攥成拳頭,掌心中赫然嵌著一個冰晶狀的胎記,那胎記閃爍著幽冷的光芒,仿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印記。而石磨盤下,羊水緩緩滲出,帶著細碎的冰碴,如同冬日裏最後一抹未化的殘雪,透著一股不祥的寒意。
    伊萬站在產房門口,望著這一切,心中湧動著難以名狀的恐懼與不安。晨禱的鍾聲在遠處隱隱響起,那是村莊蘇醒的信號,也是他逃離的催命符。他不敢再停留片刻,生怕那無形的詛咒會如影隨形地纏上他。於是,在鍾聲尚未完全消散之前,伊萬匆匆逃離了村莊,他的腳步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淺不一的印記,很快便被新落的雪花掩埋。背後,楚索瓦雅河的冰麵突然傳來了轟鳴般的破裂聲,那聲音如同惡魔的咆哮,回蕩在空曠的天地間,讓伊萬的脊背不禁泛起了一陣陣冷汗。
    第二天,當第一縷陽光灑滿大地時,牧羊人帶著驚恐的神色匆匆趕來,他的聲音顫抖著告訴伊萬:“楚索瓦雅河浮起了一具女屍,她懷裏緊緊抱著一塊花崗岩,睫毛上綴滿了冰淩組成的十字架……”牧羊人的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伊萬的心上。他知道,這一切都與斯捷潘諾維奇家族的詛咒息息相關,那個家族的曆史如同一本被鮮血染紅的書,充滿了背叛、秘密和無盡的苦難。
    回到家中,伊萬的心情沉重得如同鉛塊一般。他打開藥箱,想要尋找一些能夠安撫自己心靈的東西,卻驚訝地發現,裏麵的奎寧針劑不知何時已經逐漸變成了凍存的人類脊髓液。那脊髓液透著一種詭異的白色,仿佛蘊含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伊萬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了那個銀發女人,她指甲縫裏藏著的1937年的《真理報》碎片如同一道閃電劃過了他的腦海。那片碎片,不僅揭示了斯捷潘諾維奇家族的曆史充滿了背叛和秘密,更像是一個詛咒的印記,深深烙印在了這個家族的每一寸血脈之中。
    新生兒的那雙眼睛,平日裏如同深邃的黑潭,但每逢月圓之夜,便會詭異地變成冰藍色,宛如冬日裏最寒冷的冰晶,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光。這奇異的變化,讓伊萬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些在凍土層中永存的斯大林時期告密者的屍體,它們的眼睛似乎也帶著這樣一種詭異的色彩,仿佛是死亡與詛咒的印記。伊萬開始懷疑,這個孩子,是否也是某種不可言喻的詛咒的產物,是斯捷潘諾維奇家族罪孽深重的過去所招致的惡果。
    這種懷疑如同毒蛇一般,在伊萬的心中悄然蔓延,讓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他深知,如果不能揭開這個謎團,這個家族,乃至他自己,都將永遠被這股無形的詛咒所籠罩。於是,伊萬決定深入調查斯捷潘諾維奇家族的曆史,他要挖出那些被塵封的秘密,哪怕要麵對的是無盡的黑暗與恐懼。
    他開始在家族的舊宅中翻箱倒櫃,尋找著任何可能與這個詛咒有關的線索。那些泛黃的紙張、破舊的日記本、以及被遺忘的家族相冊,都成為了他探尋真相的寶貴資料。然而,隨著調查的深入,伊萬發現的事情卻越來越令人毛骨悚然。
    他發現,這個家族的男性,開始夢遊到河邊,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所驅使。他們在夢中,手持刻刀,在冰冷的河岸上雕刻著冰棺,那冰棺的形狀詭異而恐怖,仿佛是為自己的死亡所做的準備。他們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隻有一片空洞和麻木,仿佛他們的靈魂已經被這股詛咒所吞噬。
    伊萬深知,他不能再坐視這個詛咒繼續吞噬斯捷潘諾維奇家族的靈魂。他必須找到一種方法,一種能夠徹底打破這個詛咒的枷鎖,讓家族重獲自由的方法。於是,他開始沉浸在研究之中,東正教的聖像、薩滿教的儀式,乃至一切可能與驅邪有關的古老知識,都成了他探尋的寶庫。他日夜不休,眼中閃爍著對知識的渴望和對解脫的向往,試圖在這浩瀚的知識海洋中找到那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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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在一個月圓之夜,伊萬決定采取行動。他抱著新生兒,那小小的生命在他懷中顯得如此脆弱,卻又承載著家族未來的希望。他們來到了楚索瓦雅河邊,那條見證了無數悲歡離合的河流,此刻也仿佛在低語著某種古老的秘密。
    伊萬從懷中掏出石磨盤,那沉重的磨盤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澤。他小心翼翼地將磨盤壓在嬰兒的搖籃上,仿佛是在為這場儀式築起一道保護的屏障。接著,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幅東正教的聖像,那聖像上的聖母麵容慈祥,眼中似乎蘊含著無盡的慈悲與力量。
    他點燃了聖像,火焰瞬間騰起,將聖像吞噬。在火焰中,聖像竟然滲出了鮮血,那鮮血如同活物一般,在火焰中跳躍、掙紮,仿佛在回應著伊萬的祈求,又仿佛在訴說著某種古老的哀歌。
    就在這時,河麵突然裂開,一個蒼白的身影從裂縫中浮了上來。是那個銀發女人,她的麵容依舊冷豔,眼中卻閃爍著一種莫名的光芒。她的手中緊緊握著一本1937年的《真理報》,那報紙已經泛黃,卻仿佛承載著某種沉重的曆史。
    她將報紙遞給伊萬,那動作中似乎蘊含著某種深意。然後,她輕輕地笑了,那笑容中既有解脫,也有釋然。隨即,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冰層之下,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伊萬顫抖著雙手接過報紙,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從報紙中傳來,那力量既溫暖又堅定。他打開報紙,發現裏麵夾著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還能清晰地辨認出:“救贖在信仰中。”
    這一刻,伊萬恍然大悟。他明白了,原來打破這個詛咒的關鍵,並不在於外在的力量或儀式,而在於內心的信仰和懺悔。隻有通過真正的信仰和深刻的懺悔,才能洗淨家族過去的罪惡,才能打破這個詛咒的枷鎖。
    他帶著新生兒回到村莊,心中充滿了堅定和勇氣。他組織了一場盛大的受洗儀式,邀請了全村的人來見證這一刻。在儀式進行中,新生兒的冰藍色瞳孔逐漸恢複了正常,那原本冰冷的色彩被溫暖和生機所取代。而斯捷潘諾維奇家族的詛咒,也在這一刻被徹底打破,家族的靈魂終於得到了解脫和救贖。
    伊萬站在楚索瓦雅河邊,看著河麵上漸漸消失的冰淩。他知道,這片土地上的靈魂終於得到了安息。而他自己,也在這場與邪惡的較量中,找到了內心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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