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鏡中主播不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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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山的寒冬如利刃般刺骨,狂風呼嘯著,撕扯著我們這輛破舊的“拉達”麵包車,車身發出痛苦的呻吟。車內彌漫著廉價煙草、汗水以及年輕人絕望的氣息。伊萬——那個永遠熱血沸騰、眼神因過度渴望而通紅的家夥——猛地將手機拍在布滿汙漬的儀表盤上。屏幕的微光映出一張照片:巨大而沉默的混凝土建築在月光下泛著鐵青,窗戶空洞如骷髏的眼窩。喀山7號,這個在本地網絡傳說中發酵了十幾年的名字,蘇聯時代的秘密研究所,傳聞中無數靈魂在此尖叫著湮滅。據說,每逢特定時刻,踏入其中者,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夥計們!就是這裏!”伊萬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幾乎蓋過了引擎的哀鳴,“那些跳舞的貓,那些吃播……全是垃圾!真正的流量,在這裏!今晚,我們直播撞鬼!讓整個羅刹看看什麽叫硬核!”
    安東坐在方向盤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沉默如石。後座的列昂尼德,那壯碩如熊的家夥,低吼一聲表示讚同。而我,索菲亞,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舊外套,寒意卻從骨髓深處滲出。車窗外,枯樹在呼嘯的寒風中扭曲伸展,枝椏在車燈掃過的瞬間,如同無數自凍土中伸出的絕望之手。“伊萬……這個地方……太邪門了,”我的聲音細若蚊蚋,“那些傳說……別去了,求你了。”
    我的哀求如同雪花落在伏爾加河上,瞬間消融。伊萬和列昂尼德早已被“流量”這個惡魔附身,雙眼燃燒著不顧一切的狂熱。安東沉默著,但車頭已固執地轉向那條通往黑暗深處的、被積雪半埋的小路。喀山7號,如同一個蹲伏在黑暗盡頭的鋼鐵巨獸,輪廓在慘淡的月光下愈發猙獰。
    車停在鏽跡斑斑的黑色鐵門前。門上殘留的蘇聯紅星徽記被歲月啃噬得隻剩半個,下方的俄文標識——“喀山7號”——字母剝落,如同垂死之人的牙床。寒風穿過門縫,發出悠長、嗚咽般的尖嘯,仿佛這建築本身在呼吸,在歎息。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濃烈、刺鼻的氣息洶湧而出——是陳年的塵埃、朽木、黴菌,還有一種更深層的、難以言喻的腐敗氣味,如同被遺忘多年的停屍房。這氣味沉重地壓在肺葉上。
    “家人們!烏拉!”伊萬架起攝像機,屏幕微光映著他強作興奮、實則緊繃的臉,“看見沒?喀山7號!貨真價實!彈幕扣1,讓我看看今晚有多少烏拉爾勇士在線!”屏幕上零星飄過幾個“666”,稀疏得如同荒漠中的雜草。直播間人數少得可憐,現實的冰冷瞬間澆熄了幾分伊萬的狂熱。
    我們舉著手電,踏入無邊的黑暗。靴子踏在碎裂的水磨石地板上,每一步都激起空洞的回響,在死寂中無限放大。走廊兩側的門大多敞開著,像無聲張開的巨口。手電光柱掃過,隻窺見裏麵傾倒的鐵架床、散落在地的汙穢被褥碎片,還有牆上大片大片早已幹涸、卻依然令人心驚的深褐色汙跡。空氣粘稠,彌漫著濃烈的塵埃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曆史的渣滓。
    突然,我死死抓住了安東的手臂。冰冷的恐懼瞬間凍結了我的血液。“聽……”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們……聽見了嗎?” 哭聲。不是幻覺。極其微弱,斷斷續續,如同瀕死的哀鳴,從黑暗深處滲透出來,鑽入耳膜,直抵神經末梢。
    死寂瞬間降臨,沉重得令人窒息。唯有攝像機內部傳來極其微弱的電流嘶嘶聲,在這片絕對的寂靜中卻如同驚雷。然後——
    咚!
    一聲悶響,沉重而幹脆,仿佛裝滿石塊的麻袋從高處狠狠砸在水泥地上。聲音來自樓上。
    列昂尼德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咽口水的聲音清晰可聞。“媽的……不會……真有東西吧?”
    “怕個屁!”伊萬的聲音拔高,帶著虛張聲勢的顫抖,手電光柱卻劇烈搖晃起來,“上去!看看!直播效果來了!”他舉著手電筒,率先走向那通往更深黑暗的樓梯。樓梯狹窄陡峭,金屬扶手布滿鏽蝕。每踏上一級,腳下的鋼板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那聲音奇異地與我們胸腔裏瘋狂擂動的心跳重合,仿佛踏在鼓麵上。
    二樓比一樓更加破敗,腐朽的氣息濃得化不開。手電光柱裏,無數塵埃瘋狂舞動,如同被驚擾的幽靈。走廊盡頭,一扇厚重的鐵門虛掩著,門縫裏透出一抹微弱、粘稠的藍光,伴隨著一種老舊電子設備發出的、斷斷續續、毫無意義的嗡嗡低鳴,像垂死機器的喘息。
    伊萬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了那扇門。
    鏽蝕的門軸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如同垂死者的最後哀嚎,撕裂了凝滯的空氣。門內的景象讓我們瞬間僵立,血液仿佛在血管中凝結。
    房間中央,孤零零地矗立著一台龐大的老式顯像管電視機,樣式笨重得像口棺材。布滿灰塵的屏幕一片灰白雪花,瘋狂地閃爍、跳躍,發出滋滋的噪音。然而,在那片混沌的雪花深處,一個模糊的人影輪廓固執地顯現出來——穿著肮髒的條紋病號服,身形扭曲,似乎正隔著屏幕,無聲地凝視著我們。
    電視旁一張布滿汙漬的金屬桌上,散落著幾張泛黃起皺的紙張。伊萬的手電光顫抖著掃過去。最上麵一張,油墨印跡依然清晰:
    > 患者:████
    > 編號:17
    > 診斷:重度妄想型精神分裂
    > 症狀描述:堅信自身為特殊媒介,可感知並溝通“鏡麵維度”存在。訴稱可通過特定頻率的“信號”進行雙向傳輸。表現出強烈的自毀與傳播傾向。記錄日期:1986年4月9日
    “操……”列昂尼德低低咒罵一聲,聲音裏充滿了原始的恐懼,“這他媽什麽鬼地方……”
    一股冰冷的戰栗沿著我的脊柱瘋狂爬升。我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腳跟卻猛地撞上牆角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
    咣當!
    一個鏽跡斑斑的方形鐵盒被我踢翻在地,蓋子彈開。裏麵滾落出一卷老式的黑色錄像帶。塑料外殼上,用白色油性筆潦草地寫著幾行俄文:
    > 午夜直播間
    > 1986年4月15日
    安東彎腰撿起它,布滿凍瘡的手指拂去上麵的灰塵。“1986年4月15日……”他喃喃道,聲音幹澀,“就在那份診斷……之後幾天。”他抬起頭,眼中是深不見底的恐懼,卻混雜著一絲被詛咒吸引的探究欲,“卡槽……攝像機……能放。”
    “放!快放!”伊萬瞬間被這個發現點燃了僅存的瘋狂,一把奪過錄像帶,動作粗暴地塞進攝像機側麵的卡槽裏,手指因激動而笨拙顫抖,“直播!家人們!見證曆史!真正的猛料來了!”
    錄像帶被推進卡槽,發出一聲沉悶的“哢噠”聲。攝像機屏幕閃爍了幾下,灰白雪花跳動,隨即——
    嗡——
    一聲低沉的蜂鳴從攝像機內部響起,並非來自揚聲器,更像是某種內部元件過載的呻吟。屏幕猛地亮起。
    畫麵劇烈地晃動、扭曲,如同透過劇烈攪動的水麵觀看。但足以看清。看清那布滿灰塵的金屬桌角,看清那台雪花閃爍的老式電視機,看清散落在桌上的、一模一樣的泛黃病曆紙……看清那幾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伊萬瞪大的、布滿血絲的眼睛;安東毫無血色的嘴唇;列昂尼德因驚駭而張開的嘴巴;還有我自己,索菲亞,眼中盈滿的、即將崩潰的淚水。鏡頭裏的“我們”,穿著和我們此刻一模一樣的衣服,正站在這間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地下室裏!錄像裏的“安東”也撿起了那卷錄像帶,錄像裏的“伊萬”同樣粗暴地將它塞進攝像機……
    時間在那一刻凍結、碎裂。一種超越理解的、純粹的本能恐懼扼住了我的喉嚨。我們不是在觀看過去。我們看到的是……我們此刻正在進行的動作!是同步的、死亡的預言!
    錄像畫麵中,雪花屏驟然變化。那張扭曲、潰爛、無法分辨五官的臉猛地占據了整個屏幕!黑洞般的嘴巴張開,不是聲音,而是一種直接刺入腦髓的、飽含無盡怨毒的尖嘯!仿佛無數靈魂在煉獄中同時被撕裂!畫麵瘋狂地晃動、傾斜,伴隨著我們錄像裏和現實中的我們)重疊在一起的、淒厲到變調的尖叫。有什麽沉重的東西轟然倒地,發出悶響。接著,畫麵猛地一黑,隻剩下刺耳的、持續不斷的電子蜂鳴,尖銳得如同鋼針紮進太陽穴。
    “不——!”現實中的伊萬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嚎叫,雙手瘋狂地拍打著攝像機,試圖關閉這恐怖的源頭。他的動作狂亂而無效,手指在按鍵上徒勞地滑動。
    就在這時,安東口袋裏那部用於直播的手機屏幕,突然間被瘋狂滾動的彈幕徹底淹沒。無數條相同的、血紅色的俄文信息,以驚人的速度刷屏,填滿整個視野:
    > 快跑!別回頭!
    > 他\它已經在這兒了!
    > 你們被選中了!
    手機屏幕慘白的光映著安東瞬間死灰的臉。他嘴唇哆嗦著,剛擠出幾個字:“別……別慌……肯定……是特效……”
    話音未落——
    滋啦——!
    一聲極其刺耳、仿佛能撕裂耳膜的電流爆音,猛地從房間中央那台老式電視機裏炸響!屏幕上瘋狂閃爍的雪花驟然凝固,隨即,那張剛剛在錄像帶裏出現的、潰爛扭曲的鬼臉,帶著獰笑,清晰地、無比巨大地占據了整個屏幕!空洞的眼窩死死“盯”著我們。
    “啊——!” 我、伊萬、列昂尼德同時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幾乎在同一毫秒,頭頂那盞昏黃搖曳的燈泡,連同安東手電筒的光束,毫無征兆地——徹底熄滅!
    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降臨。濃稠得如同墨汁,瞬間扼殺了所有視覺。緊隨黑暗而來的,是聲音。四麵八方!
    無數紛亂的、沉重的腳步聲在頭頂、在走廊、在門外、甚至就在這狹窄的地下室空間裏驟然響起!拖遝、急促、沉重、輕飄……各種節奏混亂交織,毫無規律,如同無數看不見的軀體在黑暗中狂奔、追逐、圍攏。腳步聲重重疊疊,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其中混雜著低沉、黏膩、非人的笑聲,咯咯……嘿嘿……嘻嘻……不是從一個方向傳來,而是從黑暗的每一個角落滲出,冰冷地鑽進耳朵,纏繞住每一根神經。
    “門!大門!”列昂尼德的吼聲在黑暗中炸開,充滿了野獸般的絕望。我們憑著最後一絲本能,連滾帶爬地撲向記憶中樓梯的方向。黑暗中撞到冰冷的牆壁、翻倒的桌椅,痛楚被更深的恐懼淹沒。混亂中,我們跌跌撞撞衝下那嘎吱作響的金屬樓梯,衝回一樓入口大廳。沉重的、鏽蝕的大門就在眼前!
    “打開!打開它!”伊萬嘶吼著,用肩膀瘋狂撞擊那扇鐵門。金屬發出沉悶的巨響,紋絲不動。列昂尼德咆哮著,像頭發狂的公牛,用他那壯碩的身體一次又一次狠狠撞向門板。咣!咣!咣!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門框不堪重負的呻吟和簌簌落下的灰塵,但大門如同焊死了一般,冰冷地拒絕著生的希望。
    頭頂和身後,那無數混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如同漲潮的黑色海水,帶著冰冷的濕氣,即將把我們徹底吞沒。咯咯……嘿嘿……嘻嘻……那無處不在的、令人血液凍結的低笑幾乎貼著後頸響起。
    “索菲亞!手電!”安東在我耳邊急促地低吼。
    我這才想起自己手裏還死死攥著手電筒。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的麻痹,我哆嗦著,用盡全身力氣按下開關。
    嗤啦——
    一道微弱、搖曳的光束刺破了濃稠的黑暗,如同風中殘燭。光柱慌亂地掃過布滿塗鴉和汙漬的牆壁、翻倒的椅子……然後,光束的邊緣,無意中掃到了角落裏一麵蒙塵的落地鏡。
    鏡麵映出我們四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變形、慘無人色的臉。汗水、淚水混合著灰塵,在慘白的光線下如同戴上了恐怖的麵具。我們的眼睛因驚駭而圓睜,瞳孔裏隻剩下純粹的、瀕死的絕望。
    然而,在鏡中我們驚恐身影的後麵……緊貼著……幾乎重疊在一起……
    站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染血的、破舊條紋病號服的女人。長發如同濕透的海草,黏膩地貼在慘白的臉頰上。她的身體以一種人類無法做到的、關節反向扭曲的角度站著。最恐怖的,是她的臉。嘴角向兩邊耳根咧開,形成一個巨大到撕裂的、凝固的、極其詭異的微笑。沒有眼白,隻有兩個深不見底、如同焦油般的黑洞,正“看”著鏡中的我們,也穿透鏡子,直接“看”進了我們的靈魂深處。
    “啊——!!!” 我喉嚨裏爆發出此生最淒厲、最尖銳、完全走調的慘叫,手指一鬆,手電筒脫手飛出,啪嗒一聲摔在地上。光束在地上瘋狂滾動跳躍,將鏡中那血衣女人的下半身和那詭異的笑容切割成閃爍跳躍的恐怖碎片。
    那個聲音響起了。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我們每一個人的頭顱內部、在每一根骨頭裏、在靈魂深處冰冷地共振、回響,帶著一種非人的、無機質的空洞和滿足:
    > 找到了…終於…找到新演員了…
    就在這聲音響起的刹那,我感到腳踝猛地一緊!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滑膩、如同浸泡在福爾馬林液中的章魚觸手般的東西,死死纏繞了上來!那觸感帶著死亡的氣息和粘稠的惡意,猛地向下拉扯!力量大得驚人!
    “呃啊!”我失聲尖叫,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向前撲倒。
    幾乎是同時——
    叮咚!
    一聲清脆、歡快、與這煉獄場景格格不入的手機提示音,極其突兀地從安東的口袋裏響起。
    安東如同被電流擊中,顫抖著掏出那部直播用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自動亮起,慘白的光照亮了他麵無人色的臉。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一條新通知,字體是刺目的猩紅色,仿佛用鮮血寫成:
    > 恭喜!
    > 您已成為《午夜直播間》的新主播。
    > 直播永不結束。
    安東死死盯著那行字,喉嚨裏發出咯咯的、窒息般的聲響,眼球因極致的恐懼而幾乎凸出眼眶。
    黑暗,如同擁有生命的粘稠實體,帶著刺骨的寒意和無數低語般的腳步聲,轟然壓上,徹底吞沒了那最後一點微弱的手機熒光,也吞噬了我們絕望的視線。在意識被黑暗完全攫取前的最後一瞬,我的餘光瞥見了那部摔落在地、屏幕朝上的手機。
    直播間的畫麵並未中斷。
    觀眾在線人數那一欄,猩紅的數字正在瘋狂地跳動、飆升,如同某種嗜血怪獸狂喜的心跳。2,487… 5,621… 11,309… 34,890…
    數字仍在瘋漲,永無止境。
    喀山城郊的凍土深處,那棟被詛咒的“喀山7號”如同一個巨大的、沉默的墓碑,重新沉入死寂。寒風依舊在空曠的荒野上呼嘯,卷起地上的積雪,像一層不斷移動的蒼白裹屍布。在研究所某個被永恒黑暗吞噬的角落,也許是一台落滿灰塵、屏幕碎裂的監視器,也許是一麵布滿汙垢的鏡子的深處,一點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光,極其詭異地閃動了一下。
    那光芒來自一部老舊的手機。屏幕上,一個直播間的界麵頑固地亮著。畫麵劇烈地晃動、扭曲,布滿幹擾條紋,隻能勉強辨認出幾個模糊不清、如同鬼魅般移動的身影輪廓。背景是絕對的黑暗,隻有偶爾掃過的、微弱到幾乎熄滅的手電光暈,瞬間照亮布滿塗鴉的牆壁一角,或是一張在極度恐懼中扭曲變形的臉的局部。
    一行猩紅的小字在屏幕底部固執地跳動、刷新:
    > 伊戈爾:嗨!這些新人是誰?
    > 娜塔莎:看起來……有點意思。能撐多久?
    > 德米特裏:挺住啊主播們!觀眾已經102,455了!
    鏡頭猛地一陣劇烈顛簸,仿佛持“機”者被什麽東西狠狠拖拽了一下。畫麵天旋地轉,最終定格。屏幕的大部分區域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麵,布滿裂紋和汙跡。然而,在畫麵的邊緣,一隻纖細、蒼白、明顯屬於女性的手無力地搭在地麵上,沾滿了汙泥。幾根手指正以一種極其緩慢、僵硬、如同提線木偶般的方式,痙攣著,抽搐著,似乎想抬起,想抓住什麽,最終卻隻能徒勞地微微屈伸。
    而在那隻抽搐的手旁邊,另一部屏幕碎裂的手機正麵朝上躺著。它似乎被那隻手的主人緊握著,又或是剛剛掉落。手機屏幕同樣亮著,顯示著那個永不結束的直播間界麵。
    在線觀眾的數字,猩紅刺目,仍在無情地跳動、攀升:
    102,455… 102,456… 102,4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