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一汪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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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間,便就覺得手上漸漸發麻,逐漸感覺不到傷口上的刺痛。
    變得漲漲的,麻麻的,感覺很是新奇。
    這讓他回想起前幾年遇到一名大夫針灸穴位起到麻痹局部肌肉。
    那時的感覺便就像是此刻出現的感受。
    藏在手帕後麵的那雙眼睛眨了眨。
    不說相同,隻能說一模一樣。
    思緒還沒收攏,眼前的漆黑便就像是被驅逐的黑夜,一下便就散了開去。
    眼前的光亮太過刺眼,下意識抬起手遮擋在眼前,片刻後方才放下手來。
    隻見麵前桌麵清潔一空,原本放置在桌麵上的用具已然被新的工具代替。
    薛恒看著眼前排開放置的不似尖頭的鑷子,還有那型似魚鉤,但是他敢肯定絕對不是魚鉤的彎頭針,眉頭不由的朝上挑了挑,看向寧宛。
    寧宛隻是淡定的抬頭看了一眼對方,手下卻是不曾停下的將這些東西全都往一旁新的鍋裏丟去,不時的攪一攪。
    加上這攪拌的動作,若是不朝鍋裏看,如何都覺得是在烹飪菜肴。
    寧宛見薛恒一直盯著自己手上的動作,便就解釋道:“你的傷口太深了些,一會我要將裏麵的手筋重新縫起來,所以需要先煮一煮,不然傷口容易好不了。”
    若是解釋說這是為了消毒,防止傷口感染,她又怕對方聽不懂,還是用一些簡顯的話讓對方明白,來的方便。
    薛恒聽到太醫的判決後,本就沒有對自己的手還抱有希望,但是現下聽到寧宛說還有救,胸腔裏那顆常年十分規律的跳動。
    在這一刻卻還是不聽話的蹦了幾下,便就連呼吸也是緊跟著急促了幾下。
    原來他也不是不在乎。
    薛恒艱難的張了張嘴久久未說話。
    這一刻,薛恒突然覺得自己異常的嘴笨,竟做不到舌顫蓮花,又說不出體麵感謝的話。
    也許,是手上傷口的麻木感傳到手上了也說不好。
    薛恒如此想著。
    這時外邊傳來一陣咚咚咚上樓的聲響,想來是包燈帶著東西回來了。
    寧宛抬頭朝門口看去,就見一道身影唰的一下便就從門口到了麵前。
    嚇得寧宛一個後仰,還好她用手撐在了身後。
    “給,寧娘子你要的東西。”包燈氣喘籲籲的站在麵前,朝著寧宛伸著手。
    看他這副模樣,顯然是用跑的,還不帶停,不然不至於喘成這副模樣。
    寧宛朝他遞了一杯茶水,示意喝了。
    “先喝一杯,一會還需要你幫忙。”
    包燈雙腳一盤便就坐在一旁,抬手便就將手裏端著的茶盞一飲而盡。
    道:“寧娘子盡管放心,需要我做什麽,直接吩咐便是。”
    寧宛點了點頭,但這會卻也沒有空看他,因為她正在全神貫注的從一個圓口瓶子中,用剛剛煮過的鑷子從裏麵夾了幾根極細的絲線出來。
    羊腸線,這是寧宛費了不少心思才弄出來,一直便就放在隨身的圓口瓶子中,本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卻是沒有想到今日便就會用上。
    果然還是應了那句話,有備無患,萬事大吉,有患無備,萬事皆休。
    見寧宛如此鄭重,場上唯二的兩人也是不敢出聲,唯恐驚擾了對方。
    準備好自己接下來要用的東西,寧宛滿意的看著眼前一字排開的用具,這是自己在這的第一場,也可能是唯一的一場手術。
    自己還是要以虔誠而謹慎的態度對待的。
    寧宛拎著酒壺到了一旁,將酒壺中的酒水傾倒在自己手上,不斷的清洗。
    隨後招呼包燈過來,也是一樣的做法。
    包燈對此並無異議或者是疑問,因為過去他在一些軍醫那裏也見過這樣處理的,說是為了衛生,防止將一些不幹淨的東西帶到病號身上。
    而且這樣處理過的病號明顯比那些沒有處理的發病要來的少許多。
    所以要說一開始包燈還對於寧宛是否真的能治好薛恒的手帶著七分信,三分懷疑。
    現下卻是九分信,還剩下一分是害怕。
    桌案邊的魚湯從沸騰到寂靜,從滾燙到冰冷。
    閣樓上的魚湯帶來的香味從濃鬱到彌散在整個空間,直至毫無一絲殘留...
    爐子裏的火從炙烤耀人到爐邊清冷凍人,裏頭的火光不知何時已然消失不見。
    最後一針穿過富有韌性卻又脆弱的那根手筋上,寧宛屏住呼吸,手裏那隻鑷子緊緊的擒住針線。
    另一隻手緩慢而又迅速的捆綁,打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外科結,由略顯生疏到極速上手。
    鑷子捏著脆弱的羊腸線,小心翼翼的穿梭在皮肉之間,唯恐一個用力,便就斷了。
    最為艱難的部分過去,手掌之間多層皮肉的縫合反倒顯得快了許多。
    一個是最難的部分已經過去,另一個是手上的活計上手後,速度自然便就快了許多。
    閣樓外臨近靠窗的那棵樹,在近冬時樹梢上的葉子便就掉的差不多。
    恰逢一陣風,不遠不近拂過,那樹梢上孤單的最後一片帶著枯黃模樣的葉子,終於在那陣風的攜帶下。
    飄飄忽忽的打著璿,脫離了樹梢戀戀不舍的尖頭枝椏。
    "啪嗒"
    極其細微清脆的一聲。
    那片帶著枯黃模樣的葉子好似累了,在觸到窗台上的那一刻,便就靜悄悄了起來。
    窗台內。
    伸著手搭在桌案上的薛恒,一旁無所事事卻又全神貫注的包燈。
    以及從頭到尾不曾挪動過一分一毫,全身心投入,唯有那雙手不知疲憊,靈活行動的寧宛。
    一滴汗從額間滑落到鼻尖上,下一刻便就要掉落在桌案上。
    "吧嗒"
    一隻手伸了過來,接住了那滴即將滑落的汗水。
    這顆汗水滴落的聲音意外的響亮,仿佛就在耳邊響起一般。
    引得身心投入的寧宛手下動作也是一頓,隻是抬眼間,便就直直對上對麵薛恒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好似一汪深潭。
    不過隻是稍一怔愣,寧宛便就回過神來低下頭,繼續手下的動作。
    “好了,剩下的就是好好養著,等後麵再看看恢複的情況,好的話便就可以提前開始做一些複健的運動。”寧宛縫上最後一針,打上最後一個結,這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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