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雙鬼踏歌:古觀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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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鬼踏歌:古觀謎影
清末民初的雲霧山,入秋後總被濃得化不開的霧氣裹著。山腳下的青溪村,炊煙剛冒頭就被風扯成碎絮,唯有村口那棵老槐樹光禿禿的枝椏,像隻幹枯的手,指著深山裏那座荒廢三十年的清玄觀。
“咳咳……”李承道坐在帳篷外的青石上,指尖撚著三枚銅錢,銅錢邊緣磨得發亮,映出他清臒的臉。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藏青色道袍,領口縫著塊補丁,補丁上繡著半朵褪色的太極圖,左眼角下有一道淺疤,是年輕時降妖除魔留下的。風卷著霧氣撲過來,他把搭在膝頭的粗布毯往徒弟林婉兒身上挪了挪:“婉兒,把羅盤收好,這山裏的氣場不對勁。”
林婉兒應了聲,將黃銅羅盤揣進懷裏。她梳著雙丫髻,髻上係著紅繩,繩尾墜著枚小鈴鐺,走動時叮當作響——那是她娘臨終前給她的,說能驅邪。她手裏攥著本線裝的《道藏殘卷》,書頁邊緣被手指磨得起了毛,封麵上還沾著點幹涸的褐色藥漬。“師父,我總覺得這霧裏有聲音,像……像小孩笑。”她湊近李承道,聲音壓得低低的,鈴鐺跟著輕輕晃。
旁邊的趙陽正劈柴,斧頭落下時卻突然頓住。他穿著件短打,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胳膊上一道淺褐色的疤——是去年被野狗咬傷的。他盯著地上的柴屑,臉色突然發白,手裏的斧頭“哐當”掉在地上。“陽哥,你咋了?”林婉兒連忙起身,卻見趙陽盯著自己的衣襟發愣,他的衣襟裏,露出半枚桃木護身符,符角刻著縷雲紋,在霧裏泛著淡白的光。
“那是……”林婉兒剛要問,就聽見村口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三人循聲跑去,隻見一個穿著補丁棉襖的老漢跪在地上,懷裏抱著件小小的藍布棉襖,棉襖衣角沾著泥和草屑,還掛著枚褪色的道家平安符。
“陳老漢?”李承道認出他,是青溪村的,前幾天還來問過治風寒的藥。陳老漢見了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撲過來,膝蓋在地上磨出兩道泥痕:“李道長!求您救救我家娃!昨夜他說去曬穀場玩,我在家聽見觀那邊有孩子唱‘踏歌調’,跑過去就剩這件衣服了!”
李承道伸手拿起那件藍布棉襖,指尖觸到衣角的平安符時,眼神一凝。他把符摘下來,遞到趙陽麵前:“趙陽,你看這個。”趙陽的目光剛落在符角的雲紋上,身子突然一顫,往後退了半步,嘴唇哆嗦著:“這……這符紋,和我小時候戴的護身符一模一樣!”
林婉兒湊過來,掏出自己的《道藏殘卷》翻找,指尖劃過泛黃的書頁:“師父,清玄觀的記載裏說,觀裏的符籙都刻著這種雲紋,是當年觀主獨創的。”她頓了頓,聲音沉下來,“而且村裏老人說,清玄觀荒廢前,有對七歲的孩童道士,因為偷練禁術‘踏歌舞’,被觀主用鐵鏈鎖在三清殿,活活打死在古井旁……從那以後,每逢月圓夜,觀裏就有孩童的笑聲和舞步聲,近十年,已經有七個小孩在月圓夜失蹤了。”
“月圓夜……”李承道抬頭看了看天,霧雖然濃,但能隱約看見一輪圓月藏在雲後,“今天就是十五。”他把平安符還給陳老漢,伸手扶起他,“陳老漢,你先回村,今夜我帶婉兒和趙陽去清玄觀,一定幫你找到娃。”
陳老漢連連磕頭,額頭沾了泥:“多謝李道長!多謝道長!”他抱著藍布棉襖往村裏走,腳步踉蹌,哭聲在霧裏飄得很遠。
“師父,真要去清玄觀?”林婉兒攥緊了《道藏殘卷》,鈴鐺響得有些急,“村裏老人說,那觀是禁地,進去的人都沒回來過。”
李承道撿起地上的斧頭,遞給趙陽,眼神堅定:“有孩童失蹤,不管是鬼是邪,都得去。”他看向趙陽,見他還盯著那枚符紋發呆,拍了拍他的肩,“趙陽,別怕,有師父在。你那護身符,是從哪來的?”
趙陽的嘴唇動了動,聲音有些沙啞:“我爹娘早死,我記事起就戴著它,隻記得有個戴金冠的人說,這符能保我平安,還說……還說我有兩個哥哥在山裏,等我長大了就能見到他們。”他攥緊護身符,指節泛白,“剛才看見陳老漢娃的符,我突然想起,小時候那戴金冠的人,還教過我跳一支舞,說跳了就能找到哥哥……那舞的調子,和陳老漢說的‘踏歌調’,好像一樣。”
霧越來越濃,風裏的孩童笑聲更清晰了,還夾雜著“噠噠”的聲音,像赤腳踩在石板上。李承道把桃木劍別在腰間,又給林婉兒和趙陽各塞了張黃符:“把符帶在身上,今夜子時,我們進觀。”
林婉兒點點頭,把符塞進衣襟,鈴鐺又響了起來,這次卻不是被風吹的——是她的手在抖。趙陽握緊了斧頭,目光望向深山的方向,那裏,清玄觀的飛簷在霧裏若隱若現,像隻蟄伏的鬼,等著獵物上門。
子時的梆子聲剛在山下青溪村隱約響起,清玄觀的朱漆大門就“吱呀”一聲,在夜風裏緩緩敞開。門軸鏽得厲害,摩擦聲像老人的咳嗽,混著霧裏飄來的孩童嬉笑,聽得人頭皮發麻。
李承道走在最前,桃木劍斜握在手裏,劍穗上的銅鈴隨著腳步輕晃,卻沒發出半點聲響——這是遇邪時的征兆。他穿的藏青色道袍下擺掃過門前的雜草,草葉上的露水沾在布麵上,涼得像冰。“都跟上,別亂摸觀裏的東西。”他聲音壓得低,目光掃過院內齊腰的荒草,草葉間隱約能看見散落的紙錢,被風卷著打旋。
林婉兒攥著《道藏殘卷》跟在後麵,雙丫髻上的紅繩鈴鐺不知何時停了響,她總覺得後頸發涼,像有雙眼睛盯著自己。她低頭看了眼懷裏的羅盤,指針瘋了似的轉,銅盤麵都映出了她發白的臉:“師父,氣場太亂了,羅盤不管用。”
趙陽走在最後,手裏的斧頭攥得死緊,指節泛白。他盯著觀內的建築,三清殿的屋頂破了個大洞,月光從洞裏漏下來,照在歪斜的神像上——神像的手臂斷了一隻,剩下的那隻手垂著,指尖像是正指著他們。突然,他的目光頓在殿前的石板路上,喉嚨發緊:“師……師父,你看地上。”
李承道和林婉兒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月光下,兩道矮小黑影正在殿中轉圈。那影子看著像兩個孩子,一個穿著裙擺寬大的衣服,一個穿著短褂,踮著腳,步子輕盈得不像活人,裙擺和衣擺掃過地麵,帶起細碎的紙錢。更詭異的是,明明沒有風,那些紙錢卻圍著黑影打轉,還傳來“噠噠”的腳步聲,像是赤腳踩在石板上。
“是‘跳舞小鬼’!”林婉兒往後縮了縮,《道藏殘卷》差點掉在地上。趙陽猛地舉起斧頭,剛要往前衝,李承道突然拉住他:“別衝動!”話音剛落,那兩道黑影突然消失,像被霧吞了似的,隻留下一串赤腳血印在地上——血珠鮮紅,還冒著熱氣,滲進石板縫裏,一路延伸到後院的古井。
“血是新鮮的。”李承道蹲下身,指尖沾了點血,放在鼻尖聞了聞,眉頭皺緊,“沒有屍腐味,不像是鬼魂留下的。”他站起身,看向後院的古井,井欄上爬滿了藤蔓,上麵還纏著幾根褪色的紅繩,像是孩童的玩意兒。
三人順著血印往後院走,井邊的雜草更高,都快沒過膝蓋。李承道從懷裏掏出一張黃符,點燃後扔向井口,符紙剛靠近井口,就“滋啦”一聲化成灰,還傳來一陣淒厲的尖叫,像是孩童的哭聲。“裏麵有東西。”他示意林婉兒和趙陽幫忙,兩人上前,和他一起撬井欄上的封石——封石上刻著模糊的符咒,已經被歲月磨得快看不清了。
封石被撬開的瞬間,一股腐臭味撲麵而來,熏得林婉兒捂住了鼻子。李承道從懷裏掏出火折子點燃,往井裏照去——井壁上纏著鐵鏈,鐵鏈上掛著些破爛的布料,井底黑乎乎的,像是堆著什麽東西。他讓趙陽找了根長竹竿,伸進井裏攪動,很快就勾住了東西,三人一起往上拉,竟拉出三具骸骨。
兩具骸骨纖細,看著像是孩童的,手腕處的骨骼有明顯的勒痕,腳踝骨磨損得厲害,像是長期踮腳跳舞所致。另一具骸骨粗壯些,是成年男性的,頭骨上有個窟窿,像是被鈍器砸的,指骨緊攥著半塊木牌,木牌上刻著“踏歌·養魂”四個字,字跡已經模糊。
“師父,這不是禁術!”林婉兒突然喊道,她手裏的《道藏殘卷》翻到了某一頁,指尖指著上麵的文字,“你看,‘踏歌舞’是引魂術,需以孩童精血為引,能幫人續命,根本不是什麽禁術!”
就在這時,山下傳來腳步聲,三人回頭,隻見藥鋪掌櫃張老栓提著個燈籠,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他穿著件灰布短褂,褲腳沾了泥,燈籠光映著他煞白的臉:“李道長,你們怎麽還在這?快下山!”他從懷裏掏出個紙包,塞給林婉兒,“這是安神散,能防‘攝魂音’,你們別再查了……三十年前我爹是清玄觀的雜役,他說那倆孩子不是被觀主打死的,是被一個戴金冠的道士……”
“戴金冠的道士?”趙陽突然開口,聲音發顫。張老栓剛要接著說,他妻子突然從樹後衝出來,捂住他的嘴,拽著他往山下走:“你瘋了!說這些幹什麽!要遭天譴的!”張老栓被拽著走,還回頭看了眼三人,眼裏滿是恐懼,對著趙陽比了個“金冠”的手勢,很快就消失在霧裏。
李承道看著張老栓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眼井底的骸骨,眉頭皺得更緊:“戴金冠的道士……趙陽,你小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人?”
趙陽攥緊了拳頭,點頭的動作帶著顫抖:“是……他戴的金冠,上麵還鑲著顆紅珠子。”月光下,他的臉白得像紙,沒人知道,他此刻心裏翻湧的,除了恐懼,還有一絲連自己都不敢承認的熟悉——那“踏歌舞”的調子,他好像又聽見了。
天剛蒙蒙亮,青溪村的曬穀場就圍滿了人。霧氣還沒散,地上的稻草沾著露水,裹著股潮濕的黴味,而場中央的草垛旁,陳家小兒正蜷縮在那裏,藍布棉襖上沾著泥,雙目空洞地望著天,嘴裏反複哼著支怪異的調子——正是昨夜清玄觀裏聽見的“踏歌調”。
“娃!我的娃!”陳老漢撲過去,想把孩子抱起來,可手剛碰到孩子的胳膊,就被他猛地甩開。陳家小兒直挺挺地站起來,踮著腳在稻草上轉圈,動作僵硬得像提線木偶,裙擺掃過稻草,發出“沙沙”的響,和古觀裏那兩道黑影的舞步一模一樣。
李承道擠開人群,快步走到孩子麵前,伸手按住他的後頸。孩子突然停下動作,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像是被什麽東西卡住。“師父,怎麽了?”林婉兒跟過來,手裏還攥著那本《道藏殘卷》,看見孩子後頸那淡紅色的符印時,瞳孔驟縮,“這是‘攝魂符’!墨裏摻了孩童頭發,隻有活人才會畫!”
李承道點點頭,從懷裏掏出張黃符,點燃後按在孩子後頸的符印上。符紙“滋啦”一聲燒盡,孩子渾身一顫,倒在陳老漢懷裏,終於不再哼那“踏歌調”,但眼神依舊空洞,像丟了魂。“他的魂魄被勾走了一部分,得找到施術的人才能救回來。”李承道的聲音沉下來,目光掃過圍觀的村民,“昨夜除了陳老漢,還有誰聽見觀裏的動靜?”
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沒人說話,最後還是個穿補丁衣裳的婦人小聲說:“我家男人是獵戶,昨夜在山邊守著,說看見兩道黑影從觀裏出來,往藥鋪那邊去了……”
“藥鋪?張老栓家?”林婉兒立刻想起昨夜張老栓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師父,我們去藥鋪問問!”
三人往藥鋪趕,剛到門口,就見趙陽站在藥鋪的窗台下,手裏攥著塊木牌——正是從井底骸骨手裏找到的那半塊“踏歌·養魂”木牌。“陽哥,你怎麽在這?”林婉兒剛要問,就見趙陽慌忙把木牌往懷裏塞,臉色發白:“我……我就是路過,看看有沒有線索。”
李承道盯著他的動作,沒說話,推開了藥鋪的門。藥鋪裏彌漫著草藥和血腥味,張老栓倒在後院的藥架旁,喉嚨被割開,鮮血染紅了身邊的藥草,地上用血畫了個歪歪扭扭的“金冠”符號,旁邊還放著半張泛黃的照片。
林婉兒蹲下身,撿起照片。照片上,一個戴金冠的道士站在清玄觀的三清殿前,金冠上鑲著顆紅珠子,刺眼得很。他身邊站著兩個孩童,穿著道袍,手裏拿著桃木劍,年紀看著不過七歲,正是井底骸骨的大小。“師父,你看!”她把照片遞給李承道,手指不住地抖,“這金冠道士,和趙陽說的一模一樣!”
趙陽湊過來,看見照片時,身子猛地晃了晃,差點摔倒。“是他……就是他教我跳‘踏歌舞’的!”他聲音發顫,從懷裏掏出那枚桃木護身符,符角的雲紋和照片上道士道袍的紋路一模一樣,“他說我兩個哥哥在清玄觀,隻要我學會‘踏歌舞’,就能見到他們……我還以為他是好人,可他卻讓我偷偷把井底的木牌藏起來,說那是找到哥哥的關鍵!”
李承道接過護身符,又看了看地上的“金冠”符號,眼神凝重:“趙陽,你被騙了。這戴金冠的道士,根本不是幫你找哥哥,他是在利用你。”他頓了頓,指向照片上的兩個孩童,“這兩個孩子,很可能就是你的哥哥。”
趙陽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踉蹌著後退,撞在藥架上,藥罐“嘩啦”掉在地上,碎成了片。“不……不可能!他說我哥哥還活著,還說……還說隻要湊夠十個孩童,就能讓他們‘活’過來!”他捂著頭,蹲在地上,聲音裏滿是絕望,“我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因為我,張老栓才會死?”
霧氣從藥鋪的窗戶飄進來,裹著血腥味,林婉兒看著蹲在地上的趙陽,又看了看手裏的《道藏殘卷》,突然想起卷子裏的一句話——“攝魂易,還魂難,施術者以血親為引,可借魂續命”。她心裏一沉,抬頭看向李承道,聲音裏帶著恐懼:“師父,難道……這戴金冠的道士,是想借孩童的魂魄續命?”
夕陽沉進山坳時,青溪村的霧氣又濃了起來,家家戶戶都關緊了門,隻有李承道師徒三人背著法器,往清玄觀的方向走。趙陽走在中間,手裏攥著那半張照片,指腹反複摩挲著照片上兩個孩童的臉,眼眶通紅——他已經認出來,那是他小時候模糊記憶裏,總帶著他玩的兩個哥哥。
“師父,真要放消息說燒觀嗎?”林婉兒攥著《道藏殘卷》,雙丫髻上的紅繩被風吹得飄起來,“要是那金冠道士不上鉤怎麽辦?”
李承道腳步沒停,桃木劍在手裏握得更緊:“他不會不上鉤。‘養魂陣’需要清玄觀的地脈做引,燒了觀,他三十年的謀劃就全毀了。”他看了眼趙陽,放緩了語氣,“趙陽,等下見了他,別慌,我們會幫你救回你哥哥的魂。”
趙陽點點頭,聲音有些沙啞:“我知道,師父。是我以前糊塗,這次一定幫你們破陣。”
三人到清玄觀時,天已經黑透了,圓月掛在天上,把觀內照得亮堂堂的。李承道讓林婉兒和趙陽躲在三清殿旁的破廂房裏,自己則站在殿門口,故意用桃木劍敲了敲殿門,聲音洪亮:“周玄清!出來吧!我知道你在裏麵!再躲著,我就一把火燒了這清玄觀,讓你的‘養魂陣’徹底完蛋!”
殿內靜了片刻,突然傳來一陣大笑,一個穿著金邊道袍的人從殿後走出來,頭上戴著頂金冠,冠上的紅珠子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正是照片上的金冠道士。“李承道,你倒有些本事,居然能查到我的名字。”周玄清的聲音尖細,像被掐住了喉嚨,“不過,你以為燒了棺就能毀我的陣?太天真了。”
他拍了拍手,殿後的陰影裏走出兩道身影——是兩個被鐵鏈鎖著的孩童,手腕和腳踝都磨出了血,眼神空洞,正是之前失蹤的孩子。“你以為夜裏的‘跳舞小鬼’是鬼魂?錯了,是他們!”周玄清拽了拽鐵鏈,孩童們立刻踮起腳,開始跳“踏歌舞”,舞步僵硬,像提線木偶,“隻要再找兩個孩子,我的‘養魂陣’就能成,到時候,觀主的魂就能醒,我也能借他的修為成仙!”
躲在廂房裏的趙陽聽見這話,猛地站起來,就要衝出去,卻被林婉兒拉住。“別衝動!等師父信號!”林婉兒壓低聲音,指了指懷裏的《道藏殘卷》,“我找到‘反踏歌’的解法了,等下我們一起跳,就能解了孩子們的咒。”
殿內,李承道盯著周玄清,眼神冰冷:“觀主是你殺的吧?井底的成年骸骨,就是他。你偷練‘養魂術’被發現,就殺了他,還把趙陽的兩個哥哥當成‘養魂陣’的引魂童子,活活折磨死!”
周玄清臉色一變,隨即又笑了:“沒錯!那老東西礙事得很!趙陽,你不是想找你哥哥嗎?他們的魂就在三清像裏,隻要你幫我跳‘踏歌舞’,引夠十個孩童魂,我就讓你和他們團聚!”
他說著,突然拽動鐵鏈,兩個孩童的舞步加快,三清殿的地麵開始震動,殿內的石柱上射出毒箭,直逼李承道!李承道側身躲開,桃木劍劈向周玄清,卻被他用金冠擋住——金冠上的紅珠子發出一道光,把李承道震退了兩步。
“動手!”李承道大喊一聲。廂房裏的林婉兒和趙陽立刻衝出來,趙陽割破手掌,鮮血滴在黃符上,畫出“反踏歌”的符紋;林婉兒翻開《道藏殘卷》,跟著符紋的指引,和趙陽一起踮起腳,反向跳起“踏歌舞”。
他們的舞步剛起,殿內的兩個孩童就停下了動作,眼神漸漸有了神采。周玄清見狀,急得大喊:“住手!你們敢壞我的好事!”他啟動陣法,三清像裏飄出無數黑氣,直往孩子們的方向撲——那是觀主的殘魂,隻要吸了孩子們的魂,就能徹底醒過來!
趙陽和林婉兒的舞步更快了,鮮血畫的符紋在月光下泛著紅光,黑氣被紅光擋住,無法靠近孩子們。李承道抓住機會,縱身躍起,桃木劍直刺周玄清的金冠——金冠是“養魂陣”的陣眼,隻要毀了它,陣法就會失效!
“不!”周玄清尖叫著,想護住金冠,可已經晚了。桃木劍刺穿金冠,紅珠子“哢嚓”碎成兩半,黑氣瞬間消散,周玄清被陣法反噬,身體開始融化,最後化成一灘黑灰,被風吹散了。
毒箭停了,地麵不再震動,兩個孩童軟軟地倒在地上,眼神恢複了清明。林婉兒和趙陽停下舞步,趙陽看著三清像,眼淚掉了下來:“哥哥……對不起,我來晚了。”
李承道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他們的魂已經自由了,不會再受折磨了。”他看向殿外,月光下,山下的青溪村傳來村民的呼喊——是其他失蹤的孩子,都醒了,正在往家裏跑。
晨光刺破霧氣時,青溪村終於恢複了往日的熱鬧。失蹤的孩童們都被送回了家,陳家小兒抱著母親的脖子,終於說出了話:“娘,我夢見兩個穿道袍的哥哥,他們幫我擋了好多黑蟲子。”陳老漢站在一旁,對著李承道師徒連連作揖,手裏的藍布棉襖疊得整整齊齊,衣角的平安符被陽光曬得泛著淡光。
李承道站在清玄觀的大門前,手裏拿著一疊記載“踏歌舞”的黃紙,正用火折子點燃。火焰舔舐著紙頁,將那些歪扭的符咒燒成灰燼,風卷著灰屑飄向深山,像是在送別那些被困的魂魄。“以後這觀,就封了吧。”他對跟來的村民說,“別再讓外人進來,免得再惹禍端。”
林婉兒蹲在古井邊,將趙陽畫的兩張黃符輕輕放進井裏——那是趙陽為兩個哥哥畫的安魂符,符上還歪歪扭扭寫著“哥哥,安息”。她摸了摸腰間的鈴鐺,鈴鐺突然輕輕響了兩聲,像是回應。“陽哥,別太難過了。”她站起身,看向坐在台階上的趙陽,“你哥哥們知道你救了這麽多孩子,肯定會高興的。”
趙陽手裏攥著那半塊“踏歌·養魂”木牌,木牌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他抬頭看向三清殿的方向,陽光透過破洞照在歪斜的神像上,竟少了幾分陰森,多了些暖意。“我以前總想著找到他們,卻沒想到,他們一直在保護我。”他聲音輕輕的,“小時候戴金冠的人教我跳舞,每次我跳錯,總會有股風幫我調整姿勢,現在才知道,那是哥哥們在護著我。”
李承道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都過去了。以後跟著師父好好學道,別再被邪術蒙蔽了。”趙陽點點頭,把木牌放進懷裏,起身跟著李承道往山下走。
回到村裏,林婉兒想起張老栓的遺物還沒整理,便拉著趙陽去了藥鋪。藥鋪的門還虛掩著,地上的血跡已經被村民清理幹淨,隻剩下幾排空蕩蕩的藥架。林婉兒在櫃台後的抽屜裏翻找,突然摸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是個木盒,盒上刻著“張記”兩個字。
她打開木盒,裏麵除了幾張藥方,還有半張照片——正是之前找到的那半張的另一半!照片上,除了周玄清和兩個孩童,還有一個戴金冠的道士,金冠上同樣鑲著紅珠子,兩人並肩站在三清殿前,笑容詭異。照片背麵用墨寫著一行字:“洛陽白馬寺·同脈”。
“師父!你看這個!”林婉兒拿著照片跑出去,遞給李承道。李承道接過照片,眉頭瞬間皺緊:“同脈?難道還有另一個練‘養魂術’的道士?”
趙陽湊過來看了照片,突然打了個寒顫:“我好像見過這個人。”他回憶著,“小時候那戴金冠的人,總跟我說‘還有一個師兄在洛陽’,當時我沒在意,現在想來,說的就是他!”
當天夜裏,趙陽做了個夢。夢裏,他站在清玄觀的三清殿前,兩個穿道袍的孩童站在他麵前,正是他的哥哥。他們臉上沒有血色,卻笑著對他說:“弟弟,還有一個金冠道士,他在找下一個‘踏歌陣’,你要小心……”話音剛落,孩童的身影就消失了,隻剩下趙陽站在空蕩蕩的觀裏,耳邊又響起了“噠噠”的舞步聲。
趙陽猛地驚醒,額頭上滿是冷汗。他摸出懷裏的木牌,木牌冰涼,像是剛從井裏撈出來的。“師父!”他衝出房間,叫醒了李承道和林婉兒,把夢裏的事說了一遍。
李承道聽完,臉色凝重:“看來這‘養魂術’的禍根,還沒除幹淨。”他看向窗外,月光正照著洛陽的方向,“洛陽白馬寺……我們得去一趟。”
林婉兒攥緊了手裏的照片,鈴鐺又響了起來,這次的響聲急促,像是在警告。她翻開《道藏殘卷》,最後一頁空白處,不知何時多了一行小字,是用鮮血寫的:“踏歌不止,索魂不休”。
鏡頭轉向洛陽白馬寺,鍾聲在月光下響起,寺外的空地上,兩道矮小黑影正在踮腳跳舞,裙擺掃過地麵,留下細碎的紙錢。一個戴金冠的道士站在黑影旁,手裏拿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下一個目標:十歲孩童”。金冠上的紅珠子,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和周玄清的金冠一模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