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傳衛瞪大眼睛，看著對麵的陳秀。
    如果要給公司機密劃分等級，那快滴下一輪融資的報價，絕對是最高級別的秘密，公司內部都需要下達封口令。
    現在作為競爭對手的嘀嘀創始人，首席戰略師的陳秀，居然就這樣直接開口問了。
    “你為什麽會覺得，咱們能夠談論這個話題？”
    “嘀嘀上次融資的錢，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相信快滴也一樣，經過阿狸和企鵝的牽線，咱們兩家公司將要合並的事，已經不再是秘密了。”
    陳秀講完前置條件，接著話鋒一轉。
    “既然如此，那接下來的這輪融資，就是咱們合並前盡可能抬高市值的最後機會。各自報價，雖然也沒差太多，但聯手抬價，收效豈不是更高？”
    “抬價？”
    呂傳衛念叨著這兩個字，臉上表情也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他跟阿狸的融資談判陷入僵局，問題就出在他的報價太高，阿狸的預期又太低。
    雙方在尋求契合點的過程中，無非就是你退一步，我也退一步。
    但要是快滴和嘀嘀兩家真的去聯手抬高報價，那阿狸和企鵝也隻能認下來。
    原因無他，因為兩家公司的份額相加就超過了市場總額的80%，並且快滴和嘀嘀背後還關係著移動支付這個隱形市場。
    移動支付，對於企鵝和阿狸都太重要了。
    尤其是企鵝，如果沒有把微信支付按在嘀嘀上，現在估計都不成氣候。
    為了這個隱形市場，多付幾千萬美刀的投資，對兩家巨無霸級別的互聯網公司來說，根本不是事。
    而且，融資越高，陳秀和呂傳衛各自手上的期權也會跟著升值，大家都是受益方。
    想要達成這個局麵，關鍵點就在於，作為主角的嘀嘀和快滴需要步調一致。
    搞清楚了整件事的邏輯鏈條，本來就已經足夠重視陳秀的呂傳衛，又重新打量起了這個坐在對麵的年輕人。
    “你難道就不怕，我故意報低價嗎？”
    “嗬，這樣做就沒意思了！咱們兩家看彼此看得清楚，阿狸和企鵝背後也有溝通，嘀嘀的市場占有率始終高於快滴，我方融資報價低了，你們還想高嗎？”
    陳秀攤手道，完全沒覺得這個情況會產生什麽困擾。
    他今天做的局，就是利用自身的優勢給呂傳衛做選擇題，無論選哪個，甚至不選，他都有牌可以打。
    明白過來這個道理，呂傳衛也略感無奈的撇了下嘴。
    創業的開始，快滴和嘀嘀算是同一起跑線上，當時快滴更早拿到阿狸的融資，具有先手優勢。
    通過打入嘀嘀內部的暗子，得知負責給嘀嘀拉投資的人是陳秀時，呂傳衛還在辦公室裏狠狠嘲笑了一通，覺得這就是個大學都沒畢業的娃娃，優勢在我！
    後續的一係列事情，讓他開始明白這個娃娃並不簡單。
    他每次的發展規劃，都被陳秀搶先一步實施，以至於嘀嘀的市場份額始終高於快滴。
    最讓呂傳衛印象深刻的操作，是年初兩家公司競爭到白熱化，他挖走了嘀嘀的程序架構師，陳秀連夜趕去鵬城，獲得了企鵝的全力支持，帶回一個團隊的程序員和服務器，加班七天七夜，重寫架構……
    那以後，他再也沒有把陳秀當成娃娃對待，但一切都太晚了。
    “快滴的融資報價是6億美刀……”
    呂傳衛低聲道，說完便立刻看向陳秀，等候著他給出報價。
    聽到這個誠意十足的數字，陳秀也沒去隱瞞己方的報價。
    “差不多，公司討論的報價是6.5億美刀左右，不過我的心理價位是7億，現在聽到你的報價，我覺得咱們雙方可以再往上加5千萬美刀。”
    “我們步調一致，他們就會願意嗎？”
    底牌都露了，呂傳衛也索性將自己的顧慮全部說了出來。
    “當然不僅是步調一致。”
    陳秀大方承認，然後才說出抬價的真實依據。
    “Uber，在6月份剛剛完成了12億美刀的融資，目前的估值是200億美刀。”
    “根據我的消息渠道，Uber年底還會有一波融資，規模和這次差不多，市值估計會再翻一倍，國內這兩年的市場上升速度可不慢。”
    這個消息，給呂傳衛帶來的驚訝，絲毫不亞於陳秀剛才的問題。
    “你怎麽知道Uber年底還有融資計劃？”
    “嗬嗬，這是商業機密。”
    陳秀嘿然一笑，措辭遮掩的並不高明。
    他會知道，是因為前世薅打車平台羊毛的時候，關注了Uber新聞，但這事能跟呂傳衛說的嗎？
    盯著陳秀看了半天，呂傳衛隻得悻悻點頭，不去糾結消息來源。
    “那接下來，就祝我們各自談判順利吧。”
    陳秀起身，將手伸到了呂傳衛麵前。
    雖然兩人達成了臨時同盟，但涉及幾個億美刀的融資，以及多個投資方，哪怕洽談順利，也得花上好幾個月的時間。
    呂傳衛自位置上起身，握住陳秀的手。
    “有時候，我還挺羨慕你們這種各司其職的工作模式，不像我，重要的事，都得自己來，交給別人，我還真不放心。”
    “呂總，你這是在挑撥離間嗎？”
    陳秀眯著眼，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被他這樣盯著，呂傳衛臉上笑容一僵，表情也變得訕訕起來。
    “我隻是好奇，你們之間怎麽就能合作的這麽好？創始人鬩牆，失敗者被踢出公司的事，可不少見，那個Facebook的CFO不就被踹了嘛。”
    “我們內部的分工模式，也是商業機密。”
    陳秀收回自己的手，沒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
    都活了兩輩子了，呂傳衛懂的東西，他怎麽可能不懂。
    創始人想要不被踢出公司，無非就是創造自己的不可或缺性，以及抓住一切機會，在公司的各個層麵施加自己的影響力。
    創業這種構建公司運作係統，遴選人才，確定生產關係的過程，陳秀怎麽可能不參與，要知道，他可是去年下半年才不坐班的。
    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就不足與外人道也了……
    “呂總，要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我確信自己已經清除了你們埋在快滴裏的暗子，你是通過什麽渠道知道我行程的？”
    “這很重要？”
    “對。”
    看著這位一臉倔強地對手，陳秀搖了搖頭。
    “我沒有布置暗子，我隻是跟他們說：嘀嘀和快滴早晚都會合並，將來事未可知，別把自己的路走絕了。”
    呂傳衛深深看了陳秀一眼，也沒心思去問他們是誰了。
    “嗬，我輸的不冤啊！”
    “過來的匆忙，也沒帶什麽東西在身上，這本書是剛買的，呂總不嫌棄的話，就送你了。”
    “你太客氣了。”
    呂傳衛砸吧了下嘴，對突然收到的禮物也頗感意外。
    等陳秀招呼人離去，他才去拿起桌麵上的書本，封麵赫然是《唐人街探案》這五個宋體字，作者：陳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