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張可凡的意識踏入浮雕之門，一股奇異的吸力將他整個人卷入其中。
    刹那間，刺目的白光如潮水般淹沒他的視野，意識仿佛被撕扯成千萬個碎片，又在下一秒重組。
    當白光消散的瞬間，張可凡眼前的視線逐漸清晰。
    眼前是一間落滿花瓣的蘇式宅院，青磚黛瓦，飛簷翹角，朱紅色的廊柱上雕刻著精細的纏枝花紋。
    微風拂過，粉白的花瓣從庭院的古樹上飄落，像一場永不停歇的雪。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與花香混合的氣息，讓人恍惚間回到了三百年前的江南。
    這場景他見過，在時代存檔裏。
    那是蘇知微的家。
    "這是......."
    張可凡下意識抬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
    他這才想起自己是以意識的方式進入這扇浮雕大門的。
    指尖穿過青磚，沒有觸感，隻有一絲微涼的能量波動，如同觸碰到了記憶的邊界。
    庭院中央，一個破舊的休眠倉突兀地矗立在花瓣鋪就的地麵上。
    這休眠倉的樣式與張可凡在極光基地裏見到的一模一樣。
    當初張可凡與楊宵第一次見麵，對方就是躺在這樣的裝置中。
    唯一不同的便是，眼前這個休眠倉已經嚴重破損，外殼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仿佛經曆了無數歲月的侵蝕。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根根猙獰粗壯的黑色管道從休眠倉的裂縫中延伸而出，如同活物般蠕動著，連接在坐在一旁的身影上。
    那是個穿著簡單布衣的老者，低垂著頭，蒼白的肌膚幾乎透明，能看見下麵青紫色的血管。
    黑色管道刺入他的背部、手臂，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仿佛已經與他的身體融為一體。
    老者一動不動，宛如一具被裝置寄生的傀儡。
    張可凡的視線順著從老者手中延伸出的紅色細絲看去，密密麻麻的絲線像蛛網般覆蓋了整個庭院。
    而所有絲線的盡頭，都連接著躺在花瓣叢中的一道倩影。
    那是個穿著白色練功服的女子，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花瓣上，麵容安詳得如同沉睡。
    紅色細絲輕柔地纏繞著她的手腕、腳踝，像是最溫柔的枷鎖。
    "蘇知微....."
    張可凡喃喃道。
    對方正是紅塵君，蘇知微。
    張可凡在時代存檔裏已經將對方的容顏深深刻在他腦海中。
    就在這時，老者突然抬起頭來，看向張可凡，兩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時間仿佛停止一般。
    對方皺紋縱橫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波動，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
    "張可凡....."
    老者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激動，像是多年未曾開口說話，"好久......不見。"
    花瓣在兩人之間無聲飄落。
    “？”
    張可凡渾身一震，下意識後退一步，意識體在虛空中泛起漣漪。
    "我們認識嗎？"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同時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那些紅色細絲隨著老者的動作微微顫動，整個庭院仿佛活了過來。
    老者沒有立即回答。
    他緩緩抬起被黑色管道纏繞的手臂，動作艱難得像是背負著整個世界的重量。
    一根紅色細絲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抖動，連接著蘇知微的那端發出微弱的光芒。
    就在這時，張可凡感到自己精神世界深處傳來一陣波動。
    一道熟悉的身影從他意識中分離出來，逐漸凝實。
    楊宵。
    對方此刻站在張可凡身旁，一襲白色科研長袍纖塵不染，與這滿院落花形成鮮明對比。
    他的目光落在老者身上，眼中情緒複雜得難以解讀。
    "好久不見，姚清。"楊宵輕聲道。
    張可凡如遭雷擊，猛地轉頭看向老者。
    姚清？
    那個在時代存檔中意氣風發的青年？那個天天知微姐的身影？
    可時代存檔裏都是三百年前的時間線，除了九君竟然還有人能活這麽久？
    張可凡再次仔細端詳老者的麵容，在那溝壑縱橫的皺紋間，在那深陷的眼窩裏，依稀能辨認出時代存檔中那個笑容明亮的年輕人。
    隻是現在的他，眼中已經沒有了當年的神采，隻剩下無盡的疲憊。
    "你是......姚清？"張可凡的聲音有些發抖，"但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張可凡沉默了。
    是啊，對方如果真能活三百年，肯定是用了非比尋常的手段，尤其是對方現在與休眠倉融合的狀態，顯然不是普通的衰老那麽簡單。
    姚清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微笑。
    黑色管道隨著他的動作蠕動，發出令人不適的黏膩聲響。
    "張可凡，時間......"
    姚清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隻不過我......走了一條不同的路。"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姚清的話。
    紅色細絲隨著他的痛苦而閃爍不定，連接著蘇知微的那些變得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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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睡中的女子眉頭微微蹙起，似乎也感受到了不適。
    張可凡看著這一幕，突然明白了什麽。
    他轉向楊宵："這些紅色細絲.....是意識能量？姚清在用自己作為媒介，維持著蘇知微的生命？幫助他抵抗著歲月的侵蝕？"
    楊宵沒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經說明一切。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黑色管道上，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三百年了....."
    姚清輕笑著開口，仿佛多年不見的老友再度相聚。"沒想到我們三位還能再碰麵，張可凡，楊宵博士。"
    張可凡微微一愣，要知道除了他基本上沒人可以看見楊宵。
    哪怕是陳伶最多也隻能看見陳宴，姚清是怎麽看得到楊宵博士的？
    "很意外嗎？"
    姚清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你們能出現在這裏，也是因為都是意識，而這裏作為我的領域，能看見與你融魂的楊宵博士自然正常。"
    他的聲音雖然虛弱，但邏輯依然清晰。
    張可凡望向沉睡的蘇知微，心中湧起難以名狀的情緒。
    沒人想到，姚清會以這種方式，在一個與現實隔絕的空間裏，獨自守護著愛人三百年。
    那些紅色細絲就像是他的執念，將蘇知微的意識與這個世界緊緊相連。
    "她......"張可凡想問什麽，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三百年前，紅塵界域遭遇了核武器打擊，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喚醒了知微姐。
    雖然那一次抗住了核打擊，但那時候休眠倉出現了問題，知微姐無法進入休眠倉休眠。
    如果不想辦法，她會在睡夢中老死。"
    姚清的目光溫柔地落在沉睡的女子身上，"我用繡絲封住了她的身體，這些年來，我通過繡線來替他抵擋歲月的侵蝕。"
    就在這時，張可凡意識的身後，突然浮現出一雙猩紅且冷漠的雙眼，就這樣注視著姚清。
    那雙眼睛中沒有任何情感，隻有純粹的平靜。
    姚清看見那雙冷漠的雙眼，像是明白了什麽，苦笑一聲。
    "永生，其實是一種詛咒。"
    他緩緩說道，聲音中帶著三百年的疲憊。
    "三百年來，太多熟悉的人化作黃土，我如今這副苟延殘喘的模樣，想必也是嚇壞了你們吧。"
    庭院中一時陷入沉默，隻有花瓣無聲飄落。
    張可凡感到一種沉重的壓抑感，對方一直苟延殘喘三百年，隻為了替蘇知微抗住歲月的流逝，很難想象這三百年來孤獨與執念一直縈繞著他。
    而那雙猩紅的眼睛依然冷漠地注視著姚清，許久，便隱入虛空消失不見。
    張可凡突然意識到什麽，他看向姚清開。
    “姚清......你是青神道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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