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扭頭看了王錚一眼，說不上是疲倦還是警惕，隻指了指前方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先進地下室，別在外麵耽誤了。”
    王錚沒再多說什麽，徑直帶頭往陰暗通道走去。
    大家幾乎是半拖半走進了這處早年遺棄的小工廠的地下室。
    門關上，蘇瑤把鎖擰得有點緊。陸晨拿槍抵著門，餘光看著王錚。
    林浩一屁股坐到殘破的木箱上，順手把巴掌大的電筒塞在膝頭。
    室內靜了一陣，隻有眾人粗重的呼吸。王錚脫下戰術手套，隨手扔在地上，把肩上的步槍卸下來靠在腳邊。
    他聲音有點悶：“白城確實存在。”
    蘇瑤眉頭沒動，眼卻緊緊盯著他。“那麽，接應我們的人呢？”
    王錚動作停了一下，指骨敲了敲自己拇指。“軍方內部已經分裂。
    我們的接應人，很可能在過來的時候就被人盯上，現在人已經失聯。
    對講和定位……一個都沒有回應。”
    林浩冷笑，沒有掩飾自己的諷刺：“又或者，你根本就沒和他們聯係過？”
    王錚從多功能背包裏掏出一隻通訊器，把麵板遞到眾人麵前，一連串幹擾雜音，不時蹦出噪點。
    他把頻率一檔一檔撥過去：“你們可以試。聯絡已經中斷十二小時。
    之前還能偶爾對話，現在死了。”
    “理由？”蘇瑤聲音低下來，“我們每走一步都有人追，要麽你們白城根本沒掌控能力，要麽你帶我們都是圈套。”
    王錚微微捏了下拳，指背撐出蒼白的紋路。“我也懷疑過，但情況比你們以為的還亂。
    你們拿到的那些情報，白城最早也看過，但來接應我們的那批人，隻要敢暴露身份，八成都和外麵那些屍體差不多下場。”
    這時，龔教授從包裏取出芯片和平板，一邊設線一邊說話：“你們說什麽都無所謂，關鍵是姚遠的東西還在我們手裏。”
    人群一陣安靜，楊書傑擋住門口，林浩把玩著匕首，時不時往王錚這邊瞄。
    蘇瑤沒出聲，隻盯著龔教授手上的移動硬盤。
    龔教授調出一份新資料，屏幕上閃著密密麻麻的項目代號，他用雙手小心滑動著頁麵。
    “我剛剛看了下。芯片裏除了成員名單、實驗數據，還有姚遠‘第三代’計劃的細節記錄。
    他們確實已經培養出第三代進化體。”
    陸晨沒接話，隻盯著屏幕一條條快速翻過。趙悅給唐馨重新包紮，又扭過頭來問：“第三代？
    是升級了還是徹底脫離原本序列？”
    蘇瑤蹲下，把自己的槍掛在腰上，瞪著王錚。
    “說清楚。什麽叫第三代？”
    王錚呼了口氣，從灰塵裏摸起半瓶水灌了口。
    “隻有核心圈才知道的實驗方向。第一代純粹是生化強化，很多都直接變異成半人半屍，沒有腦子，全靠本能行動。
    第二代用心理控製增強芯片，是白城參與過的部分，但這些東西脫控頻發，所以高層拆分了方案——”
    他說到這兒，咬了咬唇，“第三代在我掌握的信息裏，是姚遠和軍方某一小撮人私下合作，從源基因進行改造，試圖做出既能保有人類意識又能針對性接受命令的進化體。
    他們要造的，是標準意義上的超級戰士。實驗素材不分士兵平民，隻要體質合格全抓去試藥。
    你們剛剛路上看到的那些半人半屍，不過是次品。
    可第三代……從記錄來看，至少有兩個實驗組成功，已經投放試點。”
    蘇瑤低著頭，“你的意思些東西已經不是一般意義的‘變異體’？”
    王錚把水瓶丟掉，聲音有些壓著情緒：“嚴格說，他們不算變異體，是強化人。
    隻是身體和神經徹底重組，還被植入服從機製。
    有自我意識、能理解複雜命令，還能區分敵我。”
    林浩嗤笑一聲，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汗：“軍方有人控製得住這些怪物？
    姚遠又不是第一天反骨。”
    王錚站起來，在地上踢了一腳。“軍方，尤其是安全部、科技戰組，還有幾個老部委底下的實驗處，早就在明爭暗鬥。
    白城不過是他們手上掄來扔去的試驗場。我出來帶你們撤，是有人要貪汙這些實驗成果，有人想全麵銷毀證據。
    我們這一路，一方麵被收割芯片，另一方麵有人故意放口風吸引外敵。
    你們想信哪邊？”
    陸晨往前走了兩步，槍背帶扯得咯吱作響。“你讓我怎麽信？
    你剛剛一句解釋，前半句信，後半句不敢聽。
    我們每個人都差點死在路上。”
    王錚沒動，手指在褲縫摩挲著，語氣變得有些沙啞：“你們活到現在，是你們命大，也因為你們有利用價值。
    否則不用等到這一步，廢墟外真正想要這個芯片的人，比你們想象的還多。”
    龔教授這時頭都沒抬，平板上又調出一組數據：“你們自己看，這些記錄顯示第三代已經投入過兩場實戰，核心優勢就是‘戰場自持’和‘可控服從’。
    裏麵甚至有他們的腦波訓練圖譜和誘導藥劑配方。”
    趙悅靜靜聽著，抿了下嘴，插進一句：“既然你們軍方分裂得這麽嚴重，為啥非得讓我們做炮灰？
    難道你們白城的人就一點掌控力都沒有？”
    王錚抬手擦了下臉，用力抓了抓頭發：“我早就不是單純的白城背景。
    我的人手不到一半還能自由行動，有人失聯、有人反水。
    這個消息必須帶回去，可你們一個外人也別想全身而退，哪怕有芯片、名單，下一步主動權也不在你們手裏。
    不是不想信你們，是現在沒有信——籌碼誰都不多。”
    林浩低聲嘀咕了句，聲音壓很低：“那還不如直接交給國外去算了。”
    王錚“啪”地一聲把步槍重重靠在牆角，“那你們去吧。
    信息外泄，最後死得最快還是百姓。我勸你們，現在手頭能分析的統統錄一份，往不同方向備份，各自帶一份。
    芯片起碼不能落在外人手裏。”
    蘇瑤看了他兩秒，沒說同意也沒說拒絕。她手在槍袋上摩了一下，斟酌道：“你剛才說的第三代，有‘服從機製’，誰掌控下來的？
    姚遠還是你們那位高層？”
    龔教授盯著平板分析數據，嘴裏咕噥道：“從腦波圖來看，是有一組獨立的遠控參數，很可能跟主腦的內測版本有關。
    姚遠自以為掌控辦法，實際上那群軍方高層也能分出一套剝離權限。
    互相防著，都怕對方一個手滑整片失控。”
    陸晨沒再忍，直接開口：“那我們到底該信誰？
    是不是我們跟誰都死，投靠誰都得當肥料？”
    王錚聳了聳肩，雙手撐在膝蓋上，語調放慢了，“你們不信我可以，但下一個獵殺我們的人，就不是尋常士兵，也不是錢坤那些瘋子。
    他們要來，就是這些第三代怪物。我寧願一起拚死，也不想被他們當活體試藥扔下去。”
    楊書傑靠在牆邊，臉上都是塵土。他把槍口往門邊一擱，看著眾人嘴角動了動，但一句話沒說出來。
    蘇瑤抬著頭，半天道：“你說的那麽多實話，也可能全是謊言，但芯片在我們手裏，實驗名單還能再查。
    要立刻分出備用數據，留一份到我這邊。”
    王錚點點頭，“備份吧，接下來誰也不能亂動。”
    地下室又陷入一陣沉默，隻有平板的光影在龔教授臉上晃動。
    過了一會兒，林浩起身走到門後，手裏攥著土塊碎片不肯鬆。
    趙悅替唐馨喂了口水，不時瞥一眼門外通道。
    空氣裏隻有壓抑氣息，每個人都微微屏住呼吸，靜待下一陣動靜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