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站在帳篷裏，手背貼在褲縫上，盯著杜將軍的麵孔許久沒有出聲。
    她忍不住壓低聲音：“杜將軍，你怎麽還在？
    不是前陣子消息說……”
    杜將軍沒有回答她的疑問，而是輕輕指向帳篷深處那道簾布，“等進屋說。”
    氣氛裏多了些小心。蘇瑤和陸晨對視一眼，跟著杜將軍的步伐行了進去。
    簾布後頭是一間簡單的會議室，裏麵擺著一張折疊桌，桌上紙筆斜放，白色水壺冒著輕煙，有幾張滿是折痕的地圖。
    杜將軍讓蘇瑤、陸晨落座，也不招呼寒暄，順手抽出一把椅子坐對麵。
    他捏了捏軍帽，“我被迫潛伏下來，是特意等你們。”
    蘇瑤低頭琢磨，語氣止不住地帶上質問：“外頭說您戰死了，所有人都以為白城的人動手了，咱們……都沒信號。
    你又是怎麽脫身的？”
    杜將軍沒有推托：“我隻是受傷假死，然後有人幫忙轉移出去。
    在地下待了些時日，集了一批可靠的弟兄。你們前頭鬧的大，那動靜把賬全翻了，不然還輪不到我們這些老骨頭出來喘氣。”
    陸晨揉了揉耳後，忍著沒讓自己多問什麽，心裏打鼓：“您就是那批反抗高層實驗的人？”
    杜將軍看了看他，沒有明說，“高層早就爛了。
    白城那些人和基地裏某些頭頭合謀，芯片係統就是拿來控製進化體，然後牽製人心。
    還記得實驗區那通大爆炸？你們把主控係統毀了，我們這邊形勢反倒易了。”
    蘇瑤不信那麽簡單，她直瞪著杜將軍：“您說清楚，用‘我們’是指？”
    杜將軍用手指敲敲平台，略頓一下，“我們這邊是反白城和內部潰爛勢力的人。
    你們把進化體控製權斷了，實驗區主控區這一炸，我們等著的機會也就成熟。”
    陸晨低聲接話：“所以這些天安全區搞政變，是你們在背後撐？”
    杜將軍沒有回避，點點頭：“就是乘虛而入，順勢收了實驗的權力。
    其實你們幹掉主控後，我第一時間才得到消息，一幫老兄弟也才敢現身。”
    蘇瑤轉過話題：“那我們隻是個火藥引子？”
    杜將軍搖搖頭，“你們如果沒能出來，那幫人說不定還會死守地下主控，拖下去總有人能反咬咱們。
    這場仗你們衝在前頭，也是自己爭的命。”
    會議桌旁落了一陣子寂靜。
    林浩推門進來，聲音低低的，“蘇姐，難民和幸存者安頓完了，王錚那邊……還沒見著人。”
    蘇瑤忍不住問：“杜將軍，王錚怎麽處理的？”
    杜將軍放下水壺，臉色沒有一絲拖泥帶水：“人還活著，在我們手裏，暫時單獨關押。”
    林浩湊著身子，問得也直白：“他到底是哪個邊？”
    杜將軍搖晃一下腦袋，如實說：“王錚是白城安插進來的特工，但並不是自願。
    他體內芯片動了手腳，隨時可能被操控替人幹髒活——他本身也沒多少選擇。”
    陸晨手指摩挲桌邊，有些遲疑地說：“芯片能強到這種地步？
    監控還操縱人？”
    杜將軍雙手交疊，語調緩慢，“理論上講，這一塊技術被爭奪得最凶，白城掌控核心代碼。
    王錚算是他們最得力的實驗對象之一，隻不過最近出事，芯片信號失控，他腦子裏有時候糊塗，有時候清醒。”
    蘇瑤忍著問：“那他有沒有交代點什麽？我們在地下主控那次，他的舉動實在太古怪。”
    杜將軍撿起筆把玩，避開桌上的幾份紙：“我們剛才審了他一輪，人半夢半醒，嘴裏全是奇奇怪怪的專用名詞。
    我們有自己人懂一部分，大體梳理出來，他不少行動確實不是本意。
    白城用芯片指令操控時，他被迫執行多種任務，包括試圖回收你們身上的實驗資料。”
    林浩直身子，“可是他進這隊配合得不差，咱們一路從地底打到外麵，就沒見他放鬆過。”
    杜將軍咳一聲：“他其實大半時間裏是被動跟著。
    每次芯片發作的時候，他會愣一小會兒，順從白城的調令。
    他今天能留條命，也是自己心裏清楚，認了命。”
    陸晨眉毛皺起，一字一句問：“那他還有同夥在外麵嗎？
    芯片操控要是能遙控一個王錚，說不定還有第二個第三個藏著。”
    杜將軍聽得仔細，把桌子上地圖攤開，指尖在某一處輕點：“真正的麻煩就在這兒。
    王錚身後實際上還有其他受控者，而且並非都在咱們掌握裏。”
    陸晨想了想，“實驗區那場混亂，還有外圍那些追兵，是不是有些隊伍也不全聽你指揮？”
    杜將軍點頭肯定：“沒錯。我們手裏把控不了全部隊伍，各種勢力都有冒出來的。
    白城派出來的人身份掩藏得深，加上芯片可以隨時在體內激活，很多時候連他們自己都分不清楚何時是自己的意誌，何時是白城的指令。”
    蘇瑤琢磨著，“所以我們現在安全區，也還沒有完全穩住？”
    杜將軍略一啞聲，手指停留在桌麵：“安全區大體沒問題，但最怕的還是內鬼。
    芯片那套東西，還有部分零散裝置沒收攏。你們摧毀主控係統，隻把大頭搞塌了，小股潛伏的危險還沒徹底除掉。”
    陸晨皺眉，“杜將軍，白城會不會趁亂再來一波奪權？”
    杜將軍苦笑了一下，語氣裏透著壓抑，“白城原計劃是主控權在握，地底控製進化體，實驗數據由他們一層層遞上去。
    現在倒好，主控沒了，數據散落。但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林浩手握成拳，“你們現在把王錚押起來，怎麽確保他芯片不會再突然發作？
    要是他突然被激活，搞壞咱們內部怎麽辦？”
    杜將軍隻說：“我們現在專門組了臨時醫療組，有人看住王錚——用藥物、儀器，加上隔離措施，暫時控製住芯片信號的幹擾。”
    蘇瑤往杜將軍那端湊了湊，“錢坤那些人不是還在外麵活動？
    他們是不是白城留的後手？”
    杜將軍把桌上那遝薄得像發票的小劄記摸起一張，“錢坤隻是外圍棋子，他和白城是合作交換的關係，不是絕對聽命。
    真正的白城內線，是芯片控製著的人，隻要信號一到，隨時能起事。”
    陸晨還是不放心，“有多少人被植過芯片？咱們能排查出嗎？”
    杜將軍足尖一點，“我們目前掌握的不多。王錚那批是試驗品，前後加起來有十幾個。
    其餘小股，要靠你們和我們一起排查。現在形勢複雜，隻要還藏著一兩個芯片人，就不能大意。”
    蘇瑤拍拍桌麵，“咱們是不是應該下一步清查，把所有相關名單都匯總？”
    杜將軍把一份薄薄的花名冊丟到桌上，“這裏是我們目前查出來的。
    白城的手段越來越多，光靠抓人不夠，芯片信號還得破解。
    但隻要你們在，咱們人手、裝備都有了底。”
    林浩看著那名冊，重重出了一口氣，“要是能全揪出來，安全區才算有盼頭。”
    杜將軍低頭喝了一口涼水，一句一句分明道：“你們剛才那一戰，幫我們完成了政變——但背後的危險剛剛才開始。”
    陸晨摩挲著那張名冊的邊，“風險大著哪，咱們下一步就等你們安排了。”
    杜將軍猶豫了一會兒：“還有很多事情要說。
    你們累了，先歇會，等會要商量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