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被炸得嗡嗡亂響，滿口都是煙塵的苦辣味。
    蘇瑤埋在一塊倒塌的水泥板下，胸口塌悶。她踢了兩下身側的石頭，半天才掙紮出來。
    四周全是扭曲的鐵架和破爛棚布，空氣裏還飄著汽油和焦油的味道。
    她扶著胳膊，咬牙走上兩步，整個人還在暈。
    皮膚上都是細小的血口子，又疼又麻。地上的血跡一路蜿蜒，拐進斷裂的房骨裏。
    她瞧了一眼那方向，擰了擰眉毛。
    “得盡快離開，”蘇瑤嘴邊冒出一句，自言自語掩蓋不安。
    身後遠處還有喊殺聲，偶爾夾著槍聲。火還在燒，安全區變成了黑紅色的亂烘烘一片。
    她走過一堆翻倒的油桶，看見一道斑斑血痕。
    蘇瑤深呼吸，順著血跡鑽過一堵殘牆，心底直嘀咕會不會是自己人。
    跨進斷壁時，她抬眼一瞧，一道人影縮在倒塌的桌櫃後。
    “陸晨！”她腳底一軟，撲了過去。
    陸晨臉色蒼白，手臂衣服全濕。蘇瑤摸了摸他的後背，濕的是血。
    他張嘴喘氣：“你還活著。”
    “管不了那麽多。”蘇瑤把手裏的布條撕開，把陸晨傷口外的衣服扒開。
    陸晨搖了搖頭，聲音很輕：“沒事，皮外傷。”
    蘇瑤壓著布條，手抖得厲害，她沒搭話，隻用手掌貼住傷口。
    火苗慢慢滲出來，覆蓋在皮膚上，燒焦氣味蔓延開，血化成了黑色的疤痕。
    陸晨咬著牙縮了下脖子，說：“你別用異能，自己都快撐不住了。”
    蘇瑤低聲說：“我沒事。隻要你人沒事就行，不能留太多血。”
    烈火在掌心跳了半分鍾，直把血塊都烤焦。蘇瑤手一鬆，自己蹲在地上嘔了一口。
    她忍住想吐的感覺，又靠回陸晨身邊：“還能走不？”
    陸晨靠著她：“能撐一會兒。別在這兒呆著，等他們反應過來，又圍一遍就麻煩。”
    蘇瑤掃了一圈，遠處火把在晃。她皺了下眉，腦子裏全是嗡嗡響的聲音：“楊書傑他們呢？”
    陸晨低低喘兩下：“楊書傑背著龔教授和趙悅，從南邊側巷撤了，我讓林浩斷後保護他們跑。
    他們先走，林浩去引開追兵。”
    蘇瑤沉了一會兒，聲音悶：“他們還能撐住嗎？
    龔教授那樣，林浩又被打斷異能，隻怕……”
    陸晨鬆開她的肩膀，看了看她臉色：“你先別想。
    我們得先出去，跟上隊伍再說。”
    遠處傳來碎玻璃踩響的聲音。蘇瑤把陸晨拉起來：“有兵搜過來了。”
    兩人靠著殘壁往廢墟後繞，蘇瑤拄著一根鋼管。
    陸晨腳步有點飄，不過還是拖著傷腿站了起來。
    兩人貼著牆根往東拐。身後士兵的叫喊和腳步越來越近，沙沙一陣金屬摩擦，幾支槍呼啦啦撥開篷布。
    蘇瑤悄聲說：“人越聚越多，我們逃不出主路。”
    陸晨咬著牙：“隻能走管道。南側汙水井口，我記得沒被封死。”
    蘇瑤和他對視一眼，沒有多說，直接攙著就往東偏牆角過去。
    地麵上一片狼藉，碎磚和血，滾出來一隻半塌的鐵桶。
    蘇瑤一邊拱著身摸索，一邊壓低聲音說：“你還記得路線嗎？”
    陸晨摸出褲袋裏的地圖碎片，對著火色裂縫瞄了兩眼：“記得。
    井蓋附近有小灌木，右邊三米是供電站小樓，出口應該還在。”
    兩人鑽到一堆塑料箱後。探頭看出去，隻見邊角處汙水井生鏽的鐵蓋子還安在地上，旁邊有灌木擋著。
    就在他們拖步過去時，後方追來兩個身影。
    “快快快！”蘇瑤催一句。
    陸晨拖著腳，走了兩步踉蹌了一下，蘇瑤一把把他扯過來。
    她低頭去掀井蓋，用盡全力，蓋子發出咣一聲悶響。
    陸晨剛想鑽下去，忽然背後有士兵高喊：“那裏！
    兩個人——別讓他們跑！”
    槍栓拉響，子彈朝他們撲來。蘇瑤回身拉起火焰，朝磚堆一甩，烈火卷起煙團，擋住士兵的視線。
    陸晨憋著氣，先鑽進井口，伸手去拉她。蘇瑤抬手再甩出一小團火，把管道口周圍的灌木點著。
    外頭又是雜亂的腳步聲，喊殺夾槍響。蘇瑤最後把身子擠進井口，鐵蓋子被她用餘力扣上。
    井下又黑又悶。陸晨一手扶著蘇瑤，另一隻手在牆上摸索。
    他低聲說：“往前五十米有岔道。記住我們走最右。”
    蘇瑤喘著，抬手摸了下陸晨的傷口：“沒事沒事。”
    遠處井蓋傳來一陣捶打聲，有人用槍托敲井蓋，咒罵不斷。
    濃煙和火焰往下鑽，蘇瑤掏出濕布堵住嘴鼻。
    “前麵沒水淹吧？”她悶著聲音嚷了一句。
    “我看著走，別亂碰牆，很多年代久了。”陸晨聲音悶在黑暗裏。
    他拉著蘇瑤，自己走前麵帶路，兩個人沿著管道慢慢前移。
    地下腥濕的空氣讓蘇瑤越來越犯惡心，腳下時不時踢到碎瓦片。
    管道壁上不斷有水珠滴答，她聽著滴水聲，心髒咚咚響。
    “你還扛得住嗎？”陸晨沒轉頭。
    “再走兩裏地都行，隻要別讓他們堵死出口。”
    蘇瑤壓低嗓音。
    兩個人在管道裏一邊喘一邊走。後麵追兵在井口折騰了好一陣，動靜漸淡。
    蘇瑤還是不敢大意，手心裏捏著火，又慢慢收了回去。
    陸晨側著身低聲說：“楊書傑他們往南，龔教授傷得重，不知道能走多遠。
    咱們先出城，再找會合的地方。”
    “我不能再讓他們出事。”
    “放心，楊書傑還行。”陸晨停下，在岔道口捂住她的手。
    “咱們先活著出去再說，別亂了陣腳。”
    蘇瑤點頭，不再辯解。兩人順著管道一直往前走。
    走了五十多步，管道拐彎處傳來牆上傳導的震顫，像是有腳步在遠處敲打。
    “追兵來了。”蘇瑤低下頭，貼著管道，加快了腳步。
    陸晨突然伸手，把她拉到最近的壁角：“前麵有個管道出口，我知道條小路能暫時甩開他們。”
    蘇瑤跟著貼緊牆麵。後方腳步聲混雜，有人喊著名字，有槍托砸在鐵壁上。
    蘇瑤想了一會兒，問：“出口遠嗎？”
    “不到一百米。有個閘門，我能扒開。往東城郊走，就是我之前發現的安全路線。”
    蘇瑤拉住陸晨的手，手心全是汗：“我們不能在這兒耽誤。
    要和他們會合。”
    陸晨沒鬆手，聲音聽著越發低沉：“先出去。
    其他人能撐住。”
    兩人貼著管道，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前方是黑漆漆的死胡同，能聞見外麵雜草潮氣。
    陸晨在排水閘邊蹲下，用鐵棍撬了兩下。“這個口子能過去，你護著我。”
    他剛拉開鐵柵欄，背後管道裏就有追兵叫喊，一陣手電照得牆麵亂晃。
    蘇瑤把火苗藏在掌心，一隻手扣著陸晨的衣服。
    “走！”陸晨低聲催。
    他們側著身鑽進小出口，落在一排半塌的牆後。
    管道外，夜氣黏濕，隱約能聽到追兵還在管道深處湧動。
    陸晨喘兩口氣，又伏下身低低說：“蘇瑤，路線我熟，跟我走，這裏沒人敢追出來。”
    蘇瑤應了一聲，還咬著嘴角。兩人翻過斷磚碎瓦，在黑暗裏悄悄鑽向東側的隱巷。
    腳步聲在後頭越來越密，管道裏的燈光有時打上兩人的後背。
    蘇瑤拽起陸晨，腳下沒停。她腦子隻剩下一個念頭：一定要找到隊友。
    陸晨帶著她拐進窄巷，同時回頭瞄了瞄，手拉得更緊：“走，先離開這兒，我保證有辦法。”
    他們腳步在夜色裏沒停，身後一直有金屬急劇敲擊的聲音追著，黑暗和雜亂腳步壓得人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