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領著蘇瑤，腳步不停地穿過亂石斷磚，一路往城郊方向走。
    他手裏的地圖碎片已經皺巴巴，指著東南角落。
    兩人不敢怠慢，來回觀察每一道陰影。汙水氣息夾著泥土味讓人頭暈，蘇瑤隻盯著腳下，腦子裏一團亂麻。
    她不知道楊書傑他們究竟能不能安全走脫，也擔心林浩會不會徹底失聯。
    繞過好幾棟倒塌的空樓，陸晨在一處柴堆後站住。
    他四下看了看，拾起地上一塊水泥磚，把一道鏽跡斑斑的鐵門慢慢推開。
    門後是向下的台階，腳下全是塵灰。
    “進去吧，這裏安全。”陸晨話裏帶著喘氣。
    蘇瑤扶了一下陸晨，覺得他有點虛，手臂又滴下一串血。
    她沒問多，隻拽著他沿台階往下。地下室冷颼颼的，越往裏越黑，隻有牆角一隻備用手電還算亮。
    進到最裏麵，蘇瑤看到一排生鏽鐵架，上頭有幾個積灰的急救箱和光著的電池包。
    地麵厚厚一層塵土，牆邊靠著半箱餅幹和幾瓶礦泉水。
    她低聲說：“這是哪兒？”
    陸晨靠牆坐下，脊背貼著冰冷的磚石：“我早幾年查勘時發現的，軍方之前在這兒設過據點，沒人打理好多年。
    平常就拿來做緊急備份。”
    蘇瑤環顧地下室，沒聞到黴味兒，強忍著疲憊找來水瓶，說：“先把傷口處理下。”
    陸晨搖頭，還是吃了幾片餅幹壓餓。“不用太操心，先歇會兒。
    最怕追兵攔到前頭。”
    蘇瑤不想多說，讓他靠著牆慢慢恢複，她環著倉庫四角查了遍，確定沒有別的入口。
    忙完這些，想到龔教授他們，心裏亂得像鍋粥。
    “我們得聯係其他人。”蘇瑤說著摳開手電背後的蓋子，把裏麵的電池拿出來又按進一個小型通訊器裏，“你不是說跟楊書傑有應急預案？”
    陸晨把通訊器拿過來，按著開關耐心地旋了幾次。
    “需要時間等待信號。這個頻段隻有他知道。”
    蘇瑤坐在鐵架旁邊，盯著冷冰冰的通訊器慢慢亮起微弱綠燈。
    屋子裏安靜得出奇，隻有管道裏水珠偶爾滴落。
    幾分鍾過去，通訊器終於“哢”的一聲傳來雜音。
    陸晨緊張地調整旋鈕，“喂？聽得見嗎？”
    短暫的沙沙聲後，通訊器那頭響起楊書傑的嗓音，比平時更啞：“蘇瑤，陸晨？
    你們還活著？太好了。”
    蘇瑤忍不住挪近兩步：“楊書傑，你那邊情況如何？
    有沒有甩掉追兵？”
    “情況糟糕極了。”楊書傑聲音裏透著疲憊，“我們三個人往南撤到了廢棄廠區。
    龔教授傷得很重，一直在流血。他說哪怕走不動，也要告訴我們個坐標。”
    陸晨皺了眉：“他還清醒嗎？”
    “還能說話，但嘴裏一直念著數字。我錄了下來，現在告訴你。”
    通訊器裏傳來一陣急促呼吸，隨後是斷斷續續的一串數字。
    蘇瑤顧不上多想，拿起煤灰上的斷煙盒用炭頭寫了一遍。
    陸晨拉過紙巾，把數字抄到幹淨的空白角落。
    “楊書傑，現在你們的位置相對安全嗎？”
    “我們藏得還算隱蔽，但周圍有動靜。我就怕對方有信號攔截。
    你們抓緊決定要不要來找我們。”通訊器忽然摻入一種脈衝幹擾，信號閃動幾下，楊書傑的話語時斷時續。
    蘇瑤皺緊嘴角：“你別亂動，待在原地。等我們聯係上再說！”
    “還有——龔教授說這個坐標很重要，是——”楊書傑的聲音忽然斷成雜音，隻剩下破裂的嗡嗡聲。
    陸晨反複試著調信號，通訊器已徹底沒了動靜。
    屋內突然安靜下來，蘇瑤覺得以往那種團體帶來的溫存一下子抽空，隻剩冰涼的空氣和陸晨憋悶的呼吸。
    “他們肯定遇到變故了。”
    “追兵肯定還在附近打轉。”蘇瑤咬了一下手背，沒再說廢話，而是拿起楊書傑報的那串數字，湊到電池燈下認真比對。
    她從包裏摸出地圖，手指在城南區域來回移動。
    “到底是哪個地方？”蘇瑤皺著眉頭將數字和地圖上一行行格子核對。
    她把數字反複拆解，將各個坐標位一一標在地圖紙的邊角。
    過了一會兒，她看向陸晨：“這個坐標，好像不是實驗樓，也不是安全區。”
    陸晨利索地輸入數字後，目光落定在地圖最南端。
    他放下手，胳膊忽然僵硬。
    “怎麽了？”蘇瑤接過紙張，低頭再看了遍。
    “這個地方，不太好。”陸晨強忍疼痛，用力支著膝蓋，摸出那隻通訊器拆開底板，將數據線頭往地圖上一指。
    “如果沒算錯，數出來是……第零區。就是第一次病毒爆發的實驗點。”
    蘇瑤聽見這三個字，下意識蹲靠在地圖包旁邊。
    “那裏現在什麽樣？不是早封死了？”
    陸晨用幹裂的指甲敲了敲紙麵，“理論上，所有主線路都被炸斷過。
    可留下通風口和地下井。一旦有暗線通過去，什麽事都能發生。”
    蘇瑤忍不住思索，她拍了拍膝蓋，“那楊書傑和龔教授為什麽非要把我們引到那兒？
    那裏應該什麽都沒有。”
    陸晨用手摩挲了一陣，下頜微微發緊：“能讓龔教授冒險傳坐標，隻怕是最原始的秘密。
    不是芯片的源頭，就是病毒的底牌。那些家夥，肯定也知道得很清楚。”
    蘇瑤還沒出聲，突然感覺背心發冷，“咱倆現在也就一身傷，怎麽去那地方？”
    陸晨拉回思路，用碎布擦掉手上的血，“隻能先補給一輪，把能用的藥，糧都帶齊。
    等天亮前趕到第零區。不然被堵在半路，楊書傑他們都快撐不下去。”
    蘇瑤抓起一隻舊背包，裏麵倒出幾塊壓縮餅幹和半瓶酒精棉，“隻要有通訊器，有地圖，他們不至於迷路。
    實在遇到大兵圍剿，我們還有最後的路線圖。”
    陸晨坐直身體，把所有備用電池都裝進包裏：“通訊器能拖多久拖多久，不然一丟信號全斷。
    你別太累，腿腳能動就行。”
    蘇瑤沒再廢話，把壓縮餅幹掰開一半，遞給陸晨。
    陸晨若無其事塞進嘴裏，實則拿著槍的指頭使勁攥著。
    “咱倆要不要聯係點外援？”蘇瑤低頭琢磨。
    “暫時省省，不然消息走漏，目標就暴露了。
    先顧好自己。碰上楊書傑他們，再商量下步。”
    蘇瑤把打火機、酒精棉和備用彈夾裝進兜裏。
    兩人沉默無言地準備東西，氣氛繃得死緊。
    整理完最後的補給，陸晨坐在發潮的地上，眯著眼回憶全部逃生路線，一遍遍把地圖和出口位置過了一遍。
    蘇瑤收好紙片，把通訊器藏好。
    屋子裏又安靜了下來，兩人呼吸都放得極低。
    外頭時不時傳來遠處的動靜，卻沒有動靜接近。
    他們就坐在這廢棄地下室裏，心裏麻木地想著天一亮，該往哪條路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