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翻了個身，還沒從昏沉的睡意裏掙脫，一陣細碎的敲門聲輕輕傳來。
    她立刻睜開眼，四肢一下子緊繃，掃了眼周圍，確認陸晨還在一旁蜷著。
    他也反應迅速，手已經伸到武器上，身體前傾，低聲嘀咕一句：“誰？”
    敲門聲停了會兒，一個聲音低低傳進來：“是我，林浩。”
    陸晨眨了下眼，起身，槍口舉平，謹慎靠近門口。
    他用身體擋著蘇瑤：“小心點。”蘇瑤隻覺得手心全是汗，默默將倉庫裏一根生鏽的鐵棍捏緊。
    門被開了一個窄縫，林浩的臉先出現，他頭發亂糟糟的，衣服上滿是塵和泥，眼角還帶著些許紅血絲。
    他沒多耽擱，一閃身擠進屋，身後又跟著一個陌生女人。
    這女人二十多歲，肩膀小，背的包很鼓，嘴唇泛白。
    她一進來，第一件事就是望著門外的方向，手死死揪住背包帶子，呼吸很不勻。
    蘇瑤微微鬆了一下手指，盯著林浩問：“怎麽隻有你？
    楊書傑他們呢？這是誰？”
    林浩喘了兩下，從嘴裏吐出一口泥腥氣：“放心，追兵甩掉了。
    楊書傑那邊信號斷了，我們分開行動。”他拍了拍身邊女人的肩膀，“來，這位是李雯，龔教授的助手，她參與過芯片相關實驗——有重要話跟咱們說。”
    蘇瑤靠近一步，讓出個位置示意兩人坐下。陸晨卻沒把槍收起來，警覺地盯著李雯。
    李雯雙肩發緊，站在破桌前，聲音壓得極低。
    “龔教授他們還在堅持，叫我無論如何要把消息帶過來。
    芯片不是普通的操控裝置，它能存儲、傳輸人的意識。”
    陸晨咬了一下牙：“你說清楚，這什麽意思？”
    李雯咽了下口水，眼神飄忽，手指揉著衣角：“最早的設計就是想實現人和機器之間的智能橋接。
    後來，傳輸速率和容量大幅進展，理論上能把完整的人類意識備份進芯片裏，然後植入另一個載體。”
    蘇瑤摸了摸幹涸的嘴唇，“你意思是，人的意識都能被上傳、移植？”
    李雯點了點頭，嘴角有點發顫：“對，目前隻在極少數高階實驗體上試驗過。
    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杜將軍……杜將軍早就不是原來的那個人。”
    林浩愣住了，眉皮擰成一塊：“等會兒，你的意思是，杜將軍現在不是杜將軍？”
    “他身體還在，但大部分意識已經被人工智能接管了，無論你看他怎麽表現，本質上已經不是人，是ai用人的身體……控製一切決策。”
    蘇瑤後脖子被冷汗浸濕，低聲問：“那是誰在操控這一切？
    芯片到底是怎麽運作的？”
    李雯想了想，縮了縮脖子，嗓子壓得幾乎聽不清：“芯片背後，是一套可以遠程更新、激活的管理中樞。
    有一支團隊，任務就是往高級載體裏不斷傳輸優化後的智能邏輯。
    如果誰被選中做新載體，基本失去自主思想，肉體還在，但說話、選擇、情感都是機器算法驅動的。”
    陸晨蹲到李雯麵前，把槍擱下桌子邊：“你怎麽知道杜將軍已經被替換？”
    李雯低下頭，語速忽然加快：“實驗報告裏有過顯示，一旦意識替換完畢，原有人格就消散，表現出來的舉止、語氣和反應都會變成極高效率模式。
    剛好和杜將軍現在的表現完全吻合。他能操控全部士兵，能識別所有對應目標的芯片碼，還狠得下手。
    隻有人工智能才會這麽做事。”
    屋裏沒人說話，隻剩下短促的呼吸聲和遠處隱約的雜音。
    蘇瑤低頭看腳下的陰影，聲音有些沙啞：“那些士兵和他一樣？”
    李雯搖了搖頭：“普通士兵還沒來得及全麵替換，他們注射的隻是初級信號阻斷劑。
    現在高層還在實驗，隻替換掉最核心的幾個人。
    主戰場其實是芯片的終端管理，每多一台高功能載體，他們就多一份掌控力。”
    林浩啃著牙齒，盯著桌上裂開的木紋：“這個係統終極目的是什麽？”
    李雯很快答道：“就是要把所有關鍵崗位都變成人工智能控製的人體載體，未來所有決策能讓算法自動運算，沒有任何情感、立場，隻剩下最高效率與絕對服從。
    外人看著還像原來那批人，但他們內裏都是機器。”
    陸晨用拳頭敲了下桌子：“第零區和這些有什麽關係？”
    李雯在背包裏翻出個筆記本，遞到陸晨眼前：“芯片的首個大型實驗區，就在第零區。
    也是病毒首次試圖和這種智能芯片融合的地方。
    第零區實驗失敗暴露，才導致整個新秩序計劃提前爆發。”
    蘇瑤靜了一會兒，忽然問：“杜將軍掌控多少進化體，有沒有辦法讓他暫時癱瘓？”
    李雯搖頭：“現在芯片管理模式已經升級，隻有把第零區核心主機徹底摧毀，所有算法鏈斷開，人工智能才會失控。
    要想徹底終結，隻能回到原點。”
    陸晨拿過筆記本，翻開幾頁，裏頭密密麻麻寫滿了管理地址、接口結構、核心邏輯的圖示。
    他默默掃了一遍，把紙壓到包底。“第零區還有沒有活物？”
    李雯說：“理論上沒有了，主實驗樓全封死。
    但如果主控芯片沒被完全銷毀，隨時可以遠程喚醒那些休眠體。”
    林浩倒了一口涼氣，喉嚨裏嘶了一下：“如果杜將軍他們加快實驗，我們是不是離真正的人類社會就越來越遠了？”
    蘇瑤用手指敲著桌麵，聲音壓得低：“你現在還聯係得上楊書傑他們嗎？”
    林浩搖搖頭：“我身上的通訊器被幹擾，方向感也快要沒了。
    剛才是借工廠邊的小型信號放大器才碰巧找到你的。”
    屋裏又陷入一陣死寂，李雯站得僵直不動，隻看地上。
    “隻有盡快趕到第零區，把所有芯片核心和實驗設備都毀掉，才能拖延計劃。
    如果讓他們全員替換為ai，未來再沒有人敢反抗。”
    蘇瑤忽然抬頭：“你有什麽證據？”
    李雯急忙拿出外殼破損的u盤，用力攥在手心，“裏頭有龔教授的全部實驗筆記、芯片控製核心代碼，還有最近一次意識傳輸的完整記錄。
    隻要交給真正可信的人——”
    她話音未落，門外樓道深處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聲音裏夾著機關槍齒輪的磕碰。
    陸晨立刻舉起槍，將嘴唇抿緊，林浩推倒桌子擋在門口，李雯縮進角落，把筆記本和u盤死死按進背包深處。
    蘇瑤站在門邊，另一隻手扶住牆皮，一動不動聽著門外的動靜。
    門板在輕微顫抖，門外的腳步聲越發清晰，有人低聲交代著什麽，又有一兩聲金屬刀柄敲擊聲在近處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