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的手在門把上停了一下，把氣壓沉，聽著樓下那斷斷續續的咳。
    蘇瑤站在他側後，指節發白，但仍提緊了棍。
    門推開一條縫，一股消毒水和血腥混雜的怪味猛地撲出來。
    黑暗中隻有一團卷縮的身影靠在牆角，身體在輕輕晃。
    蘇瑤屏息，探頭挨近幾步，聽見低聲的呻吟夾雜氣音。
    “楊書傑？”她抬高聲音，但盡量不喊出聲，引出地下室的回應。
    牆邊的身影艱難抬起頭，臉上帶著汗，嘴角發白。
    楊書傑咬著牙，左手緊按右側肩膀，衣服那一塊濕成一團，紅黑色液體順著肘部滴在地上。
    蘇瑤衝上前半蹲在他身邊，把背包坐在自己膝下。
    他的氣息短促：“你們終於來了。”聲音裏有明顯的疲憊，“這邊已經不安全了，門外有人搜過。
    龔教授……他沒撐住。”
    陸晨眼神直盯著屋裏，朝四周一步一步靠近。
    角落的地上躺著一個黑色塑料布卷著的身影，露出的頭發和半邊臉正是龔教授。
    他的嘴角還留著凝固的血，眼睛微微睜著，樣子死得安靜。
    身下壓著一疊資料，最上麵沾著血指印。
    “讓開點。”陸晨把門頂住，抬眼看楊書傑的傷勢。
    他輕輕拎著小刀，蹲身翻查楊書傑身背後。彈孔在右肩鎖骨附近，沒有看到出口，周圍肌肉一塊小小地鼓起來。
    蘇瑤咬著牙拉下背包拉鏈，拿出紗布和帶血的衣角。
    動作很利索，把楊書傑後背的衣服剪開，用酒精棉一抹。
    楊書傑一動不動，臉上卻抽搐幾下。
    “誰開的槍？”陸晨壓著嗓音問。
    “追兵，一路跟著我和教授。教授那時候已經體力不行，挨了一刀又發燒。
    他硬撐著走了很久，沒辦法了才在地下藏身。
    對方沒敢下來，他們不清楚樓下什麽情況，就放了幾槍。”
    楊書傑喘了幾口氣，嘴唇發青，在衣襟裏摸索半天，摸出一個硬塑料袋遞給蘇瑤。
    “芯片……”他斷斷續續，“是龔教授死前掏出來的。
    他說裏麵是杜將軍核心源代碼，能對所有植入芯片的進行限控。
    沒了這個，杜……就算還有外圍係統，最多能遠程下幾道命令，控製持續不久。”
    蘇瑤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東西。袋子裏裝著一塊拇指大小的芯片，外殼殘破，電路裸露。
    她順勢把芯片塞進衣服內側口袋裏。
    陸晨站起來到龔教授身邊，把資料掃拉過來。
    卷邊的紙張上都是手寫公式和圖紙，每張都用不同記號注釋，看得出來，匆忙補充過好幾處。
    他挑最上頭的一張，抽出來轉到楊書傑麵前。
    “能走？要不不行咱背你。”陸晨看了看外牆，習慣性用膝蓋抵住牆角。
    楊書傑吸了兩下鼻子，“能動。你們來得正好，再拖一會兒，我怕外頭那些狗真闖進來。”
    蘇瑤手底沒停，把早就準備好的塑料繃帶纏在楊書傑肩上。
    創口內砸了紗布，又壓了一塊擦過碘酒的布條，把衣服塞回去，動作又快又熟練。
    “你還記得第零區到底在哪兒麽？”蘇瑤話一出口，拿紙巾去抹額頭的汗。
    楊書傑一邊吸氣一邊掏裏兜，手裏滾出一摞皺巴巴的圖紙和紙片。
    他撿最上麵一張，攤在蘇瑤麵前。“就在城北那個老實驗基地，外麵寫著廢棄，實際上有一層主控的牆。
    他們把幾個進出點都用鋼板和感應鎖封死了，去年有一回發生泄漏，後來隻敢放進化體和士兵巡邏。”
    陸晨兩步到門邊，把外頭的鐵閂收了起來，回頭說：“別說話聲太大。
    外麵有人盯著。”
    楊書傑把最後一個硬殼資料袋遞給陸晨：“這裏頭有主芯片的路線示意，還有教授死前記的備注。
    你先收著，萬一我待會兒不行了，把內容帶到第零區。”
    蘇瑤眉心動了動，不吱聲，拉開挎包把資料塞進裏層夾縫。
    “我們怎麽走？大路走不通，巡邏和感染體都擠在路口。”
    陸晨把地圖拿過來，對著卷軸看上頭被汗水暈成一片墨的記號。
    楊書傑喘兩句，咬著牙：“隻有繞著汙水管再翻後道。
    上頭路口鎖得嚴，下頭還有些放氣井能鑽過去，就是一路很髒。
    教授說過，那條路東頭有廢倉庫，能進主廠區地下。”
    蘇瑤在小本子上勾了幾個主要位置，心裏把路線複了一遍。
    她目光不停，在地下室四下打量，盡量不落下可利用的雜物。
    “再問一次，芯片你肯定安全交給我們沒有問題？”
    陸晨一句話戳過去。
    楊書傑用鞋跟磕了磕地板，搖了一下脖子：“教授臨死之前，自己親手塞給我的。
    隻有咱們仨見到了原件——要不是我流血，根本躲不了今兒追查。”
    三人都沒再說話，地下室難得安靜。蘇瑤拿起一瓶氧氣水遞過去，楊書傑咂一口，嘴唇沾濕一些。
    “咱們最好現在就動身，時間越久越糟糕。杜那幫人不會讓第零區空下來。”
    “行了，你忍著點，包一圈胳膊，別讓血滴太快。”
    蘇瑤把最後一段碎布裹上，把楊書傑右臂纏牢。
    她自己把背包帶重新係死，手在口袋裏把芯片又按了按。
    陸晨把門閂收穩，看向樓梯，“上頭有雜物堆，要避著點，別踩碎玻璃。
    我們動作快些，從西牆翻出去。”
    楊書傑一扯自己衣角，撐著蘇瑤起來：“龔教授的……你們要帶不帶？”
    陸晨看了看地上遺體，“帶不了，放在這底下吧。
    等以後有機會再回頭。現在不能拖了。”
    蘇瑤眼下黯了黯，沒說話，轉身去拉門旁的防護服箱蓋。
    她把兩套染血的舊防護衣丟給陸晨和楊書傑，又從箱底翻出一把備用手槍，自己隨手掛在腰側。
    “要走趕緊。”陸晨抿緊嘴，一揮手帶頭往出口走。
    “路上別出聲。停兩分鍾，我去探口風。”
    地下室裏隻剩龔教授安靜的身影，三人掩上門，貓腰溜進後門的黑道。
    蘇瑤最後看一眼，抽了抽鼻子，轉身出了門。
    他們從側門鑽出，避開探燈的光點，借著廢鐵和斷掉的箱體遮掩，順著地圖標記的方向往廢廠區北頭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