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銘哲的臉上寫滿了抗拒，眉頭擰成一個 “川” 字，可一想到李桂英的知遇之恩，那股不情願的勁兒便像霜打的茄子，瞬間蔫了下去。
    他無奈地抿了抿唇，還是跟著柳清璿一同緩緩跪下，對著李桂英，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不管心裏怎麽想，這份恩情在他們心中，是重如泰山。
    “老師，我們也知道李家當下的局麵。” 磕完頭，奚銘哲一邊伸手，穩穩地將柳清璿扶起，一邊冷冷地說道，語氣裏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所以，我們不摻和李家繼承人的爭鬥。我們來李家，就是一心學本事的。李家以後落在誰手裏，和我們沒什麽關係！”
    奚銘哲的話，就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劃開了空氣中的微妙氣氛，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李桂英原本因為惱怒而漲紅的臉，瞬間像被抽去了血色，怒氣一下子消散得無影無蹤。她深深地歎了口氣，像是把滿心的疲憊都隨著這口氣吐了出來，緩緩地重新坐到了鋪著軟墊的凳子上。
    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她仿佛被歲月狠狠地抽了幾鞭，看上去又蒼老了好幾歲。
    “哎，如果一開始就隻是純粹的交易，那事情反倒簡單了。” 李桂英喃喃自語，聲音裏滿是疲憊與無奈，“可我總想著，自己也沒多少日子了，怎麽也得再為李家做點什麽。沒想到，事情卻朝著更糟糕的方向發展了。” 她的眼神空洞，像是在對柳清璿他們訴說，又像是在和自己內心深處的糾結對話。
    “我之前一直不願相信，可有些事，終究是躲不過的。” 柳清璿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原本明亮的眼睛裏此刻滿是不滿，“您收我們為關門弟子，是不是想著以後讓我們扶持李家的下一任家主？”
    聽到這話，李桂英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與無奈，苦笑著歎道：“哎，沒錯，不止如此。我還想借著你們，把李家那些腐敗的人給引出來，替李家清除這些毒瘤！”
    之前隻是自己根據種種跡象猜測李桂英收徒的目的，可現在親耳從她嘴裏聽到這些話，柳清璿的心裏像被重錘狠狠敲了一下。
    她的雙眼瞬間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聲音也忍不住哽咽起來：“沒能按照您的設想發展，是我們這兩顆棋子沒當好！”
    “清璿、銘哲，我是真心想收你們為徒的，可……” 李桂英的愧疚感如潮水般湧來，將她徹底淹沒。她此時才深刻地意識到，從一開始收徒，自己的心思就不純粹了。
    人與人之間，信任就像一座精美的橋梁，一旦出現了裂痕，哪怕隻是細微的一絲，想要修複也難如登天。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這裂痕隻會越來越大，直至將兩人之間的情誼徹底撕裂 。
    奚銘哲麵色冷峻，平日裏看向李桂英時那股尊敬的熱忱已然冷卻，此刻隻剩一雙寒眸冷眼看著這位曾被自己奉為恩師的老人，薄唇輕啟，冷冷道：“老師，我們今天先回去了！” 聲音低沉，不帶一絲溫度，在這略顯昏暗的房間裏回蕩，似裹挾著一層寒霜。
    李桂英聞言，身形猛地一震，原本低垂的頭瞬間抬起，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與驚愕。她本以為，奚銘哲接下來會說出師徒恩斷義絕的狠話，可這句 “先回去”，卻像一團迷霧，讓她捉摸不透。
    “先回去”，這意思是明天還會再來嗎？她的心底湧起無數猜測，卻又不敢輕易開口詢問，隻能眼睜睜看著兩人。
    奚銘哲根本不給李桂英回應的機會，話一出口，便伸手緊緊拉住柳清璿的胳膊，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他的步伐急促而有力，像是迫不及待要逃離這個讓他滿心失望的地方。剛踏出李桂英的院子，奚銘哲敏銳的感知便捕捉到了暗處那一道道如芒在背的目光，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忖：這些人，看來盯了許久了。
    柳清璿盡管情緒低落，滿心都是被利用的委屈與憤懣，但她也察覺到了周遭異樣的氣氛。她微微低下頭，發絲垂落，恰到好處地遮住了眼中一閃而過的銳利。她
    故意放緩腳步，肩膀微微顫抖，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每一步都像是拖著千斤的重擔。
    兩人出了李家大宅，沒走多遠，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來。車身鋥亮，在夕陽的餘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正是華家派來接他們的車。
    車門打開，奚銘哲先將柳清璿扶上車，自己隨後坐了進去。
    一上車，柳清璿便收起了方才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抬手輕輕擦去眼角佯裝的淚水。
    知道被收徒背後隱藏的真相後，要說不難過那是假的，可她早已在心底給自己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所以，此刻她的情緒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濃烈。
    “老太太估計還有事情瞞著我們。” 奚銘哲望著車窗外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思緒卻飄回到了李家的種種。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心裏同樣不是滋味。
    盡管在他心裏，從來就沒把李家的人真正放在在乎的位置，隻是李桂英確實傳授了他們不少珍貴的修煉心得與獨特技巧，那些都是在任何典籍中都難以尋覓的。
    正因如此，他和柳清璿一樣，對李桂英這個老師漸漸生出了敬重之情。但奚銘哲生性謹慎，即便敬重，也始終保持著一份警惕，從未毫無保留地信任過她。
    也正是這份警惕，讓他們能從一些蛛絲馬跡中，推斷出李桂英收徒背後的真實目的。
    柳清璿的目光也被車窗外的雪景吸引，她的眼神裏透著思索的意味，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輕柔卻帶著幾分篤定：“我猜，老太太藏著的事兒，應該跟靈泉有關。等晚點，我們問問外公吧，也把今天在李家的發生的事，跟他老人家說清楚。”
    她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地用手指輕輕纏繞著耳邊的發絲，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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