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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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是要她清楚他的心意的。
這些年過去,他身邊浮浮沉沉,來來往往,不知多少人事物,唯一不變的、唯一被他記掛在心尖的,隻有她一人。
當初的事情是不得已。
誰讓盛家被查出的證據都擺在明麵上。
明哲保身,他當時為太子做事,怎麽都不能在那個節骨眼上冒頭。
且讓盛嬌等一等,卻又沒想到父皇的旨意下得那般決絕又匆忙,盛家多少條人命一夜間全都魂歸九泉。
他知道盛嬌心寒了,也知道她這些年過得並不如意。
可普天之下,天地之間,她能依靠的還有誰?
也隻有他罷了。
說到底,他們是拜過堂,入了譜的結發夫妻。
即便他以後會大婚,心底妻子的位置,也隻屬於盛嬌一人。
此刻,根本沒把魏衍之放在心上的盛娘子壓根不知道他的心思。
夜又深了。
一片朦朧的水霧籠罩在城池的上空,隱隱地壓了下來,顯然是要下雨的樣子。
打更的人從門口經過,又是悠遠清脆的聲響回蕩。
正睡著的盛嬌睜開眼,秀美的眉尖輕輕蹙緊。
回眸,她又看見了那個身影。
不知不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屋內,無禮又強勢。
“魏衍之,你這樣有意思嗎?”她冷冷道。
“你睡你的,橫豎我不碰你。”男人的聲音聽著似乎也跟她一樣冰冷,不帶什麽情緒。
盛嬌嗤笑兩聲:“你在這兒我就睡不著。”
“我就這樣讓你生厭?”
“並不。”不是生厭,而是綿綿無盡又深入骨髓的恨意。
可這話聽在魏衍之的耳中卻鬆了口氣,他語氣越發柔軟:“你睡吧,我守著你便是,就像……我們之前那樣。”
她靜靜凝視著頭頂上方那一片緊小逼仄的空間,這是桃香給她做的床罩子,淡淡的杏粉色,上頭還繡著春日裏的花鳥魚蟲,當真是精細用心。
平日裏,她瞧著最喜歡了。
沒想到眼下卻要看著這些來平複心緒。
帳子裏安安靜靜的,一點回應都沒有。
魏衍之此刻的想法有些複雜。
既想那個女人能如自己所說的,就此安靜睡去,起碼證明她還對他信賴如常;又想她迫不及待同自己說兩句話,要麽爭執、發火,哪怕是吃醋都可以。
可偏偏,什麽都沒有。
她沉默不語,卻也沒有睡著。
魏衍之坐在桌旁,靜默片刻,有些沉不住氣了:“你怎麽還不睡?”
盛嬌彎起唇瓣:“有生人在旁邊,我怎麽睡得著?”
“生人?”他拳頭忍不住捏緊了。
“對啊。”她輕輕笑了起來,“我不比殿下,身邊侍衛眾多,高手如雲,自然在哪兒都能安歇。”
“你非要這樣說話帶刺嗎?”
“不想聽的話你可以走啊,我又沒請你來。”
“盛嬌!!”他騰地一下站起身,快步走到床榻邊。
此刻,床帳裏的小女人雙手枕在頭下,輕輕側目看過去,似笑非笑道:“殿下該不會忘了,這兒不是你的臨江別苑,這是我家,我的屋子。”
狠狠呼吸了幾下,魏衍之總算冷靜下來。
他有些惱恨自己。
怎麽就這麽容易被這個女人影響了情緒……
也就是盛嬌了,唯有她能做到。
“罷了,我不與你計較。”
“應該是我不與你計較才對,你大半夜地闖進女子的房間,即便我如今不比當年,也該男女有別。禮教大防這些個道理,殿下比我清楚,為何還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盛嬌說著,又輕輕笑出了聲,“該不會是你對我這個和離的前妻還念念不忘吧?”
“是了,肯定是念念不忘的,不然為何心心念念要我回到你身邊,做你的側妃。”
她的聲音甜蜜冰冷,滑膩的好似一條在淡漠空氣中遊走的蛇,無影無蹤,步步逼近。
魏衍之忍不住退後了幾步,下意識地否定:“不是,我隻是念及夫妻情分,不願叫你淪落至此。”
“噢,原來景王殿下是發了善心啊。”她意味深長地拉長了語調,“大可不必,你不想我淪落至此,除了給你做側妃之外,還有別的法子。”
她頓了頓,“給我錢,幫我脫了賤籍,讓我將功抵過,免了我的戴罪之身。我曉得你如今在聖上與東宮的跟前都是頭一等的紅人,能辦到這些對你而言並不難。”
“若是景王殿下能力有限,辦不到,那就不必在我跟前演這一出了。你不在的那些夜晚,難道我就不睡覺了嗎?”
說著,她的尾音裏終於藏不住,流露出明顯的嘲弄。
這是他們重逢以來,盛嬌對他說話最多的一次了。
但沒有想象中哭泣相擁,也沒有柔情繾綣。
那日日夜夜叫他割舍不下的前塵情愛,她也從不提起。
就好像,過往種種皆是大夢一場。
“你想要的,就隻有這些?”他從喉間擠出了幾個字。
“對,有了良籍有了銀錢,我到哪兒不能過得好?隨便尋個人家,或是做正頭娘子,或是給人家做個貴妾,日子不好得多?”
盛嬌邊說邊抬起素手撩起了簾幔,露出那張白淨如玉的臉來。
即便在昏暗中,她的眼眸依舊清澈明亮,宛如盛滿了億萬繁星,一如當年。
魏衍之隻覺得心頭被重重一擊。
剛要開口,她又說:“說實話,若是你現在承認你對我不曾忘情,就是對我舊情難舍,我說不準還能考慮一下要不要回頭。”
盛嬌彎起眉眼,那笑意未達眼底,卻在唇瓣間開出了絕麗的花。
魏衍之慌了:“胡說八道,什麽舊情難舍,我不過是顧念當初結發之情,不願叫你這般受折磨……”
“既如此,那就請景王殿下回去吧,我這兒廟小,留不住您的。”
四目相對,冰冷與炙熱在碰撞交織。
他畢竟是景王殿下,堂堂親王。
隻要他想,要什麽美貌的女子沒有?
如今他都這般主動,這般低頭了,她還是硬邦邦且渾身帶刺。
一陣悶氣湧上心頭,魏衍之摔門離去。
盛嬌冷哼,快速下床將門重新鎖好。
這男人性子傲,嘴巴倔,從不會服軟示好。
他大約覺得自己已經給了台階,所以她就該乖乖順著下來,然後主動投懷送抱。
不得不說,想的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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