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戀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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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晨陽匆匆而來。
    魏衍之凝視著他,目光其實透過了他,去看他身後跟著的那一抹身影。
    她來了。
    她終於來了!
    掌心是一陣按捺不住的激動,他甚至像個少年似的手足無措,片刻後才勉強鎮定。
    盛嬌一步步走進正殿,與他麵對麵。
    她從容不迫的眸光掃過桌案、地上那些鋪開的紙張,問了句:“你整理得如何了?”
    隻這一句,令他神色恍惚,仿佛瞬間回到了若幹年之前。
    那時候,她還是他的正妃。
    他跟隨太子做事,有過一段暗無天日、忙得沒日沒夜的時候,也是盛嬌與他伴在一處,陪著他守著他,在這茫茫晨光中,她笑著問一句——“你整理得如何了?”
    一抬眼,目光所及,皆是她清淺溫柔的笑。
    她還會放下備好的粥湯或茶點,用帕子替他擦了擦額頭。
    夫妻恩愛,心照不宣。
    那是迄今為止,魏衍之心裏誰都不能取代的美好。
    與盛嬌和離之後,他也曾自暴自棄過。
    不就是個女人?他堂堂皇子,要什麽女人沒有?
    即便讓馮家千金入府當側妃,馮家還不是乖乖雙手奉上,還開心得不行。
    既然盛嬌不把他當回事,那他也沒必要對她戀戀不舍!
    想法很簡單,道理也很明白,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可魏衍之卻好不起來。
    一開始,他也確實過了一段忘記盛嬌的歲月。
    可時間這東西仿若有著磨人的力量,越是拉長,越是清晰,魏衍之後來發現自己根本放不下盛嬌,那也已經是大半年之後了。
    每每夢醒,都是她滿臉沾血的模樣,淚如泉湧地質問他:“你為什麽不救?你可以的……你為什麽不救?”
    救誰?
    要救誰?
    他滿頭大汗地醒來,一陣呆滯後,絕望苦笑——還說救誰,女兒,盛家,他一個都沒救下來。
    恍若隔世,這句話猶在耳畔。
    呼吸沉了沉,這位景王殿下終於回過神來,對上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眸子,感受著那裏麵的深邃與冰冷。
    盛嬌沒有得到回應,又問了一句:“你整理得如何了?”
    魏衍之抿緊嘴角:“差不多了。”
    “我又給你帶了證據過來,跟之前一樣,希望你別忘記上書聖上,一是替淮州的百姓鳴冤,二是責罰犯事的官員,三是給曹小姐請封號。”
    三件事,她安排得妥妥當當,就是沒有一件跟她自己有關。
    魏衍之心裏很不是滋味,奈何眼下還有外人在,他隻好按捺住不快,輕輕頷首:“我既然知曉了這些,自然會一一辦妥。”
    “好。”
    盛嬌說完,緩緩走到另外一邊坐下。
    距離魏衍之拉開了好長的一段距離。
    就連如今共事,她都不願與自己親近麽?魏衍之的腦海裏冒出這樣一句話,既委屈又酸澀。
    盛嬌全然不知似的,繼續端坐著。
    她知曉,這些證據大部分都是由自己提供的,魏衍之想要調查清楚,理出一份條理清晰、證據明確的奏折來,就必須要她親自到場說明。
    她不著急,慢慢等。
    終於,兩三個時辰過後,那些醫案、藥方以及萬民書都已經收攏妥當,為保萬無一失,魏衍之又讓人依樣重新謄抄了兩份備著。
    忙完這一切,他一抬眼,看見了坐在椅子上,單手托腮,已經不知何時睡著了的盛嬌。
    心念微動,他擺擺手,四周眾人魚貫退出。
    偌大殿內除了他們倆,空無一人。
    魏衍之起身,輕手輕腳地一步步靠近。
    隨著距離不斷縮短,她的輪廓、模樣也越發清晰。
    幾縷淩亂的青絲垂下,從耳側攀到肩頭,又垂在了胸前,她輕輕闔眼,纖長的睫羽偶爾顫動著,擋不住眼下那不甚明顯的青黑。
    膚白勝雪,卻與曾經不同。
    那份雪白中裹挾的並非豔若桃李的明麗,而是……蒼白無助的脆弱。
    她就好像一張薄紙做的風箏,早已褪色,線都不在他的手裏,隻要風略微大了一點,就能將她徹底吹散似的。
    他俯下身子,用眸光認真描繪著她的臉。
    一寸寸,一處處,任何細微末節的變化都不願錯過。
    她,還是盛嬌。
    可她,不是他的盛嬌了。
    意識到這一點,魏衍之心頭難以言喻的痛楚酸澀。
    沉澱幾年的情緒瞬間上湧翻騰,再也壓不住。
    他單手扶在她椅背之上,緩緩逼近了。
    想再一次吻住她,一親芳澤;想看她在他的懷裏嬌嗔、害羞、生動又情動……
    隻要是她的,他都想要。
    呼吸糾纏在了一起,下一刻他就能得償所願。
    忽而,她睜開了眼。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輕輕顫動了一下,隨後,她冷笑:“是我的罪過了,叫景王殿下錯過了洞房花燭夜,怎鬧得殿下如此按捺不住,真就是個笑話。”
    冷冷的聲音盡在唇邊。
    他甚至能感覺到她的吹氣如蘭。
    隻要一點點他就能掠奪一切!
    魏衍之被她眼底的嘲弄惹怒了,一把扣住她的雙臂,衝著那兩片叫他愛恨兩難的唇壓了下去!
    還未靠近,他隻覺得脖頸間一涼,緊接著渾身無力,兩眼一黑,癱了下去,徹底失去了意識。
    盛嬌的手裏捏著一根銀針。
    她垂眸看著趴在自己腿上的男人,不動聲色地將他一把拂在了地上。
    不慌不忙收起銀針,她走到殿門外:“賴晨陽,把你主子送去寢殿休息,他睡著了。”
    賴晨陽是魏衍之的護衛首領,即便退出殿內,也不會離開太遠,盛嬌這麽一喊,他立馬快步進入。
    看見魏衍之躺在地上,真宛如睡著了一般,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盛嬌。
    盛嬌:“我方才也覺得困倦,所以睡了一會兒,一醒來就看見這樣了,想是景王殿下忙碌於這樁大案,已經心身乏力,真替淮州百姓鬆了口氣,有殿下護著,想來這冤屈定能申訴得成。”
    賴晨陽:……
    哪怕明知這話極大可能摻了水分,他也沒有證據。
    畢竟方才她確實睡著了。
    也確實是魏衍之屏退左右的。
    他也沒有聽到殿內有什麽爭鬥吵鬧的聲響,一切都是那樣安靜自然。
    “是。”他一拱手,將魏衍之送去了寢殿。
    等他出來時,盛嬌還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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