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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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入夏,淮州的天氣就彰顯出陰晴不定的特質來。
    一早起來還是晴天,還未到正午,又開始下雨了。
    三個水丫頭著急慌忙地趕回來,搶著收起晾曬在庭院裏的各種藥材,三人也不說話,各自配合,匆忙卻又不顯繁亂,不過片刻功夫,藥材都被完好無損地收入庫房。
    剛忙完,桃香步伐匆匆地過來了。
    瞅一眼已經騰空的庭院,桃香鬆了口氣:“難為你們三個忙得快了,剛從駱先生那兒回來吧?廚房裏煮了薄荷茶,你們趕緊去吃一口。”
    水菱笑了:“還是桃香姐姐好,有什麽好的都想著咱們。”
    “哪裏是我,是董娘子煮的,說是天氣熱了起來,日常都備著,別叫咱們家的人都給熱病了。”
    桃香俏生生一笑。
    “桃香姐姐就別跟咱們幾個客氣了,我方才路過廚房時瞧見了,裏頭的水油糕是姐姐你買的吧,嘻嘻嘻,謝謝姐姐。”水蕙上前抱著桃香,嬉皮笑臉地誇著。
    桃香俏臉一紅:“你們這幾個小蹄子,還不快點洗了手過去!仔細去晚了一口都趕不上!”
    幾人嬉笑一番,又散開。
    廚房裏,董娘子已經按照盛嬌的吩咐,備好了解暑消膩的薄荷茶。
    這茶水也是用盛嬌配好的藥包煮出來的。
    原以為藥包煮出來的茶水定然苦澀,難以下咽。
    沒想到那茶湯清亮,略帶淺淺的碧色,擺在日頭底下一看,真是又好看又沁人心脾,嚐一口清雅回甘,頓覺胸口的悶氣都被衝開了。
    哪怕不加糖,就這樣品著就很夠滋味。
    盛嬌特意囑咐過,說董娘子也能喝,但一日不能超過三碗。
    董娘子喜滋滋地與眾人分享著。
    不遠處,盛嬌掃了一眼——董娘子的肚子又比前些日子大了一圈。
    想起還有個孫元譜,盛嬌也忍不住有些頭疼,到底該不該讓他們夫妻見上一麵呢……
    正猶豫著,牛吉來傳話了:“娘子,外頭來人,說是請娘子去一趟。”
    盛嬌不慌不忙理了理衣衫,帶上桃香迎出門外。
    門口一行人也是侍衛模樣,拿著魏衍之的腰牌,倒是讓人挑不出錯。
    “盛娘子,請吧,我們殿下說了之前的案子要請娘子前去地牢一趟。”
    盛嬌也沒多話,點點頭領著桃香坐上了馬車。
    馬車內錦緞鋪就,桃香仔細一摸,驚歎道:“這是什麽,竟這般柔軟!”
    桃香自然認不出來,那是用了最柔軟的棉絮與絲繭揉成的裏料,京內富貴人家拿來做冬衣的一等一的好料子,卻不想在這裏被製成了馬車的墊子,當真奢華靡費。
    盛嬌看在眼裏,一言不發。
    馬車徐徐,走在青石板磚的路上。
    雨正濃,幽幽散著悶熱的潮氣。
    路過的房簷滴滴答答,正落著成串的雨珠。
    盛嬌撩起簾子貪看,竟覺得這樣灰蒙蒙的景色也別有一番趣味。
    車行約莫半個時辰,停穩了。
    地牢到了。
    再一次來到這裏,桃香心中隱隱後怕。
    但她依然強勢地護在盛嬌前麵,大大的眼睛環顧四周,警惕到了極點。
    盛嬌拍了拍她的後背,溫溫一笑:“無妨,這次咱們來不是受刑的,是看別人受刑的,你若是怕,就留在這兒等我。”
    “不怕。”桃香立馬來了精神,“咱們一塊去。”
    “好。”
    進了地牢內,外頭的悶熱潮濕被瞬間隔斷。
    裏外儼然兩個世界。
    順階而下,往深處走去,前頭有獄卒領路,盛嬌問他們要了一盞小小的油燈提在手裏,麵對撲麵而來的昏暗她半點不怕,那雙深沉如淵的雙眸中還隱隱透著興奮。
    一路走進,終於停在了一處牢房門外。
    那獄卒道:“這人想見你,上頭的大人吩咐了,你們隻有一頓飯的功夫,想說什麽就說吧。”
    說罷,獄卒離去。
    盛嬌提起油燈,努力想看清裏頭的光景。
    可一盞小小的油燈又怎能照亮這沉重陰濕、如厚泥焦土一般的牢籠呢……
    反而照亮了盛嬌的臉,茫茫暈染,宛若美玉生暈,更襯得那雙眸子顧盼生輝,剔透深邃。
    “嗬……”牢獄內傳來一聲冷笑,緊接著有了窸窸窣窣的起身聲。
    深處的人走近了,卻是馮嘉玉。
    他依舊華服在身,隻是多了淩亂與髒汙,與平日裏那翩翩如玉的公子模樣判若兩人。
    他與盛嬌,一個在內,一個在外。
    隔著牢籠,四目相對。
    那一日馮嘉玉初到淮州的場景,似乎還曆曆在目。
    今日再見,竟淪落到這地步。
    盛嬌勾起唇畔:“好久不見了,馮三爺,你是……犯了什麽事,怎麽也進地牢了?”
    “少跟我來這些虛的,你這女人最是虛偽無狀!!”
    馮嘉玉鼻息裏喘著粗氣,“我問你,我今日到這種境地是不是你搞的鬼?”
    “這話從哪兒說起?”盛嬌閃了閃眼眸,“我根本不知道馮三爺下了地牢,也是方才瞧見了才知曉的,說實話,我比馮三爺還驚訝呢。你——不是馮家少爺麽,馮大人知道你如今這副模樣麽?”
    “怎麽可能跟你無關?”馮嘉玉氣急敗壞,“要不是你出現,我小妹根本不會失寵,如今你處處跟在景王殿下身邊,不知進了多少讒言,我今日這樣,還不是拜你所賜?!”
    盛嬌退後兩步:“我瞧馮三爺瘋魔了,這樣可笑的話也說得出來,我什麽身份你什麽身份……我竟能說動殿下把清白的馮三爺關起來麽?你可太看得起我了。”
    她說著,輕輕笑出聲。
    笑聲在地牢那幽長的走廊裏回蕩,飄去了很遠。
    已經失真了的笑聲撞擊著耳膜,令人無端生出一股恐懼來。
    這恐懼猶如毒蟲,悄無聲息地爬上人的後背,硬生生叫馮嘉玉冷汗直冒。
    不是盛嬌,竟然不是盛嬌?!
    不是她還有誰?
    難道真的是自己嫡親的二哥把自己送進來的?
    馮嘉玉不相信!!
    他目眥欲裂,雙手用力敲打著牢籠,發出野獸一般的怒吼:“就是你!都是因為你!!你怎麽不死了的,你早該在三年前就死了的!!搞死盛家的時候,本該算上你的!”
    他的憤怒混合著暴躁,在昏暗中叫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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