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促膝長談
字數:4295 加入書籤
“你是……”梁世棟捋著胡須,突然想了起來,“元貞女君?你是盛家的女兒?”
“正是。”
盛嬌垂眸。
“許久不見,我聽聞你成婚了,還是陛下賜婚,你總算苦盡甘來。”梁世棟幽幽一歎,“我與你父親也是故交,如今見你都好,也算安心。”
“多謝大人關懷,晚輩一切都好。”
“你入這四庫也是來看書的?”梁世棟好奇了。
“是,晚輩求了陛下才得此恩典,四庫之中藏書萬千,多的是晚輩不曾領略過的智慧,晚輩能過來借閱,已是幸運。”
“好好。”
梁世棟本就是文人出身,如今又是右宰輔,自然更喜歡看到好學上進之人。
不論男女,他見了都歡喜。
他又把話題扯到了觀複學堂上,與盛嬌說了好一會兒。
說到最後,他感慨萬千:“到底是盛公之女,遭此劫難還能涅盤歸來,還能為我大安培養這般好的人才,盛公在天有靈,一定也很欣慰。”
盛嬌福了福,淺笑著沒說話。
眸光落在了梁世棟手中拿著那幾冊書上,一瞥而逝。
直到梁世棟身邊的人過來提醒,他才想起還有要事,這才匆匆離去。
目送著他的背影,盛嬌麵色漸漸凝重。
出了四庫,星女忙問:“娘子可是覺得這梁大人有不妥?”
“他是個好官。”盛嬌搖搖頭。
“那娘子的臉色為何這樣難看?”
盛嬌輕歎:“……隻是察覺了一些從前沒有察覺的事情,一時心緒難平。”
“今日主子就要回來了,娘子盡可與主子說,多一個人說說話,分擔一些,心裏才會好過許多。”星女也肉眼可見的活潑了不少。
當晚,江舟回來了。
他風塵仆仆,汙塵滿麵。
先進屋瞧了一眼盛嬌,隨後又匆忙退去,一頭紮進了淨房。
直到把自己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都洗刷幹淨,換了一身素白的裏衣,他才回到盛嬌身邊。
“這幾日累了吧。”盛嬌將一小盅燕窩雪梨湯送到他手邊。
“還行,這是你親手燉的?”他興奮起來。
盛嬌大窘:“……不是,是廚房燉的。”
“也好,那也是夫人親手端給我的。”誰知江舟沒有半點失望,很快又給自己找了個借口,“你手嬌嫩細致又好看,不能做些個粗活,方才是我問錯了。”
盛嬌頓時有點哭笑不得。
這般會見風使舵,毫不尷尬,江舟不去朝堂上與那些言官文臣辯駁,真是浪費了。
“那我的手能做什麽?”她突然起了玩笑之心,故意問。
“能數錢啊。”江舟一本正經,“我媳婦這麽好看的手,拿來數錢最好了,唯有金銀能配得上。”
盛嬌:……
說罷,他拿出厚厚一遝銀票並地契,推到她眼前,“你數數。”
盛嬌驚歎,拿起來翻了翻:“你都辦好了?買了多少?”
“一千五百畝,還是少了點。”江舟有些遺憾,“有幾戶人家不願出手,我也不能強求,罷了,就先如此吧。”
她無語。
這男人居然還嫌少。
“那相應的打點理事,可有尋到人了?”
“原先在莊子上管理的人我都沒換,我查過了,他們都是祖祖輩輩生活在那兒的,何必讓人家挪窩呢,橫豎不過是換了個東家。他們會料理田裏的事情,做得還不錯,暉聿親自去查看了,確實將一整個田莊料理得妥妥當當。”
江舟說著,又拿出另外一疊。
這回不是銀票地契了,而是那些奴仆的身契。
“一千五百畝,統共二十幾個田莊,管事共計七十四個,還有青壯勞力、老幼婦孺,名單統統都在冊子上,還有他們的身契。”江舟說得很是仔細,“我也去了當地管轄的府衙一趟,讓稅抵消了咱們莊子上的徭役,好叫他們安心打點田地裏的事項。”
“嗯,這樣也好。”盛嬌點點頭。
在大安,服徭役是一件辛苦又沒錢的活計。
替官府做事,做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
沒有工錢,也沒有飯食,很多年紀到了但身體不行的男丁甚至會死在徭役這一項上。
說起來,還不是為家中能省點銀錢米糧。
誰又願意以稅抵徭役呢……
夫妻二人對坐著,絮絮而談。
日常瑣碎,偏又溫馨從容。
說到盛嬌這幾日在做的事,江舟聽她說去了四庫,頓時眼前一亮:“可看到什麽好書了?”
“好書自然多的是,可今日瞧見的並不止好書,我還見到了梁大人。”
“右宰輔梁世棟大人?”
“嗯。”
盛嬌輕輕頷首,眼中的疑惑越發濃鬱。
其實這幾天她一直有這個猜測,隻是無人能說,憋在心裏。
入一趟四庫,她看到了那些隱藏頗深的線索與證據,自然也看到了那個上位者深藏的目的。
“江舟,你對皇帝了解多少?”她問道。
“君心難測,妄自揣測聖意,罪過不小。”他似笑非笑,“不過以我所見,陛下是有雄才大略的君主,自陛下登基,大安國力強盛,已遠非從前能比,別的不說就說老百姓的日子是眼瞅著好多了。”
減輕賦稅,鼓勵農桑,推行國政,大力發展……這些年,皇帝做出來的政績有目共睹,他或許不是一個完美的君主,但確實讓大安日漸繁榮強大。
盛嬌閉了閉眼睛,醞釀片刻道:“……我有個猜測。”
“你說。”
“我覺得陛下是想撤相。”
江舟一愣,手中的調羹緩緩放下:“你的意思是……撤了左右宰輔?”
盛嬌緩慢又肯定地點頭:“我現在還沒證據,但四庫裏留了陛下的線索,隱隱約約指向的就是這件事。”
“左右宰輔哪有那麽好動,如今他們是互相製衡,但要是知曉陛下想撤相,怕是他們自己就會聯手。”江舟說到了點子上。
“徐徐圖之,深藏不露。”她苦笑,“鋪墊多年方能一擊必中,這大概才是陛下的用意。”
燭火下,男人凝望著妻子的臉,眼中藏著深深的迷戀。
“你……不恨他麽?是他下令殺了你全家。”
盛嬌清澈的雙眸劃過傷感:“恨,如何不恨,但我要搞清楚一切,再去恨。”
“那你一定很想看見這個。”
江舟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這是我的人在驛館截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