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蘇窈需要在卯時之前趕至太醫院，臨睡前多加叮囑冬苓她們，得早些喚醒她，以免誤了時辰。
    天色尚還黑暗一片，冬苓、秋絡、春月三人各司其職，備早膳、備洗漱水、備衣裳，一切進行得妥當無差。
    寅時過兩刻，秋絡輕輕敲響緊閉的廂房門，小心喚道：“主子，主子……”
    喚了幾聲也沒聽見廂房內傳出動靜，秋絡推開房門，端著熱水踏入。
    屋內未有燈盞，幸而秋絡已然將主子廂房內的物什擺放熟記心中，摸著黑將手中的熱水放至床邊的固定架，再將桌案上的燈盞點燃。
    昏黃的燭火把屋內照亮幾分，秋絡不敢耽擱，緩步來到床邊：“主子——”
    蘇窈昨日身心疲憊，又歇息得晚，此刻仍在睡夢中，耳邊隻覺嗡嗡聲響，片霎過後，那未曾停下的嗡嗡聲逐漸清晰：
    “主子，您今兒需進宮應卯，不能遲……”
    眼皮沉重，她掙紮地動了動指尖，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想再多睡一會。
    被子似被人輕輕掀開，還未將驟然湧上的寒意細細感受，毛絨溫暖的外袍已將她的身子完全緊披。
    她不由得發出舒服地喟歎。
    秋絡動作輕細，將狐絨外袍小心包裹住自家主子的身子，免去寒風受涼，而後，再托著主子的身子，將她從床榻上扶起。
    “主子，您再眯一會兒，奴婢幫您洗漱。”
    之前冬苓秋絡求著夏花教她們些許身手，主子不在府中時，她們便按照夏花的話，練著紮馬步、舉水桶。
    起先她與冬苓還覺得這兩個動作無用，幾日下來，她們的力氣卻大了不少，走路更是輕巧，快跑疾走也不用像以前那般喘個不停。
    眼下，秋絡單手撐著主子，另一隻手還能騰出來擰一條絲帕，為主子潔麵。
    她一邊感慨夏花的厲害，一邊輕輕鬆鬆，幫主子的臉蛋仔仔細細擦拭兩遍。
    待秋絡要把漱口的溫茶與潔齒的藥物端來時，蘇窈已慢慢緩過來，抬起手，含糊道了一聲：“秋絡，我自己來就好。”
    “是，主子。”秋絡往後退，再將備好的漱口潔齒物什遞上。
    蘇窈勉強睜開一條縫，接過手後，便又闔上眼，手中的動作不停。
    在這一刻，她好想好想躺回溫暖的被窩裏，什麽太醫院副使她都不要了。
    光是起床這一步，她已在心裏打了無數次退堂鼓。
    怪不得總聽聞官臣脾性不太好，日日這般早起，當然是氣不順了。
    迷迷糊糊漱了口，蘇窈清醒了一大半，又在秋絡的幫忙下換好官服，迎著寅時的冷風踏出房門。
    冬苓恰好迎來，忙福身道：“主子，早膳備好了。”
    蘇窈瞧瞧忙前忙後的冬苓秋絡，歎口氣，“若是我不是副使，咱們還都在歇息呢。”
    私塾再早，也不至於摸著黑起床。
    “主子莫要說這些話兒。”冬苓聽主子這番話，忍著笑，安慰道：“等會兒您可在馬車上再多歇息一會兒，奴婢們送您進宮後，也可回府接著歇息。”
    提到馬車，蘇窈忽地想起什麽，步子停住，抬眸望向太子府的那方。
    秋絡察覺到自家主子的視線，順著望去一眼，隨之掩唇含笑，道：“主子，方才奴婢來喚您前，跑去門口瞧了一回，太子殿下的馬車停在太子府門前，青羽護衛在馬車前候著，但奴婢未瞧見赫凡的身影。”
    赫凡是太子殿下的貼身侍從，想來太子殿下還在太子府中，尚未整備妥當。
    聞言，蘇窈鬆口氣。
    每每他皆是提早於門口等著，今兒本就比平日要更早些，怕他等久，她加快步子來到廳堂。
    秋絡知曉自家主子心中惦記著太子殿下，趁著春月服侍主子吃早膳的功夫，她來到門口，探頭往太子府望去。
    青羽仍候於馬車旁，似是有所察覺，他側了一下頭，目光朝她看來。
    秋絡沒注意到他的目光，一心隻盯著太子府門口。
    約莫一盞茶，那扇緊閉的厚重漆紅大門被兩側的侍衛打開，男人身著高貴又至上權力的蟒袍，闊步踏出太子府。
    隻一眼，秋絡即刻收回視線，轉身回到廳堂門外。
    冬苓瞧見她回來，無聲問她：太子殿下在門口啦？
    秋絡不吭聲，輕輕點頭。
    二人對視一眼，卻是默契地沒有出聲告知自家主子，若是告知主子，主子定是不能安心地用完早膳。
    雖是太子殿下，可如今她們心中的第一是主子，旁人旁事皆得往後稍稍。
    待自家主子用過早膳，秋絡這才走進廳堂，煞有其事地回稟道：“主子，奴婢聽見了馬蹄聲，許是太子殿下的馬車在外頭候著了。”
    “這麽快？”蘇窈匆匆擦了擦嘴，起身往外走。
    大門虛掩，透過門縫，蘇窈看見門口停著馬車，連忙拎起衣擺走快幾分。
    冬苓秋絡在後麵憂心地喚著：“主子慢些，小心腳下。”
    走出大門，蘇窈見她們一路跟隨，回頭道：“你們留在府中歇息便可，無需送我到皇宮。”
    “主子……”她們步子一停，語氣明顯不舍。
    蘇窈想了想，給她們找了件事，吩咐道：“對了，今日酉時，我要去蘇大將軍府中赴宴，你們幫我挑身衣裳，待我回府，我好換下官服前去。”
    冬苓秋絡馬上應道：“是，主子。”
    交代完，蘇窈轉頭，恰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馬車內走下。
    天灰蒙蒙亮，隨著男人逐漸接近，那張俊美的臉龐亦慢慢變得清晰。
    謝景昭行至她的麵前，極其自然地牽住她的手，深眸微垂，落於她微張著唇喘息的模樣，緩聲道：“時辰尚早，不急。”
    蘇窈隨著他走向太子府的馬車，小聲應他：“我是怕你等太久了。”
    他的唇角揚了一下：“不會，我剛到。”
    赫凡早已擺好小腳凳以便蘇姑娘走上馬車，聽到自家殿下這話，暗暗在內心感慨：好一個“剛到”啊。
    等殿下與蘇姑娘坐上馬車，赫凡拉緊韁繩，馬車勻速往皇宮的方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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