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眼罩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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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雪站在虛空中,看著陸沉的青銅匕首從康麟殘影的胸口抽出。
    匕首上沒有血,隻有細碎的藍色數據流,像是某種被切斷的量子鏈接。康麟的殘影在崩潰前最後看了她一眼,嘴角竟扯出一絲詭異的笑。
    “你……會後悔的……”
    他的聲音消散在虛空中,化作無數閃爍的代碼碎片。
    程雪沒有動,隻是盯著陸沉。
    “現在,該解釋一下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你到底是誰?”
    陸沉緩緩轉身,青銅眼罩在虛空中泛著冷光。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抬起手,輕輕摘下了眼罩——
    程雪的呼吸一滯。
    眼罩之下,不是人類的眼睛,也不是機械義眼,而是一顆跳動的青銅心髒。
    不是比喻。
    那顆心髒懸浮在空洞的眼眶裏,表麵刻滿西夏符文,每一次搏動都釋放出淡金色的光暈。
    “我是‘觀測者’。”陸沉的聲音第一次有了溫度,“和你母親一樣。”
    虛空中浮現出新的影像——
    1952年,莫斯科郊外的實驗室。
    年輕的程璧站在手術台前,手裏捧著一顆青銅心髒。她的身邊,是同樣年輕的程瑤——程雪的生物學母親。
    “你確定要這麽做?”程瑤的聲音顫抖。
    程璧沒有猶豫,隻是將心髒按進自己的左眼眶。
    “時空需要錨點。”她輕聲道,“而我就是那個錨。”
    影像跳轉——
    1958年,敦煌藏經洞外。
    程璧站在井邊,左眼已經完全變成青銅色。她低頭看著懷中的嬰兒程雪,指尖輕輕劃過她的心髒位置。
    “記住,你才是真正的‘鑰匙’。”
    嬰兒的皮膚下,淡金色的紋路一閃而逝。
    “我和你母親是同一批‘觀測者’。”陸沉的聲音將程雪拉回現實,“我們被植入青銅心髒,負責監控時空的穩定性。”
    他指向自己的心髒:
    “但這顆心髒,是你母親在1952年製造的最後一顆。她把它留給了我,因為隻有我能找到你。”
    程雪皺眉:“為什麽?”
    “因為康麟不是真正的敵人。”陸沉低聲道,“他隻是一枚棋子,就像被控製的廖羽衡。”
    虛空中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內部的景象——
    2080年的三危山地宮,完好無損。
    地宮中央,站著另一個程雪。
    她穿著純白的實驗服,手裏捧著“天機匣”,眼神冰冷得不像人類。
    “那是‘觀測者程雪’。”陸沉的聲音帶著警告,“她是時空管理局的最終產物——一個沒有情感,隻執行‘修正’任務的完美工具。”
    程雪的心髒劇烈跳動。
    她終於明白了康麟臨死前的話。
    真正的敵人,從來就不是康家或廖家。
    是她自己。
    或者說,是時空管理局用她的基因製造的“完美版本”——一個不會猶豫,不會心軟,隻會冷酷執行“時空修正”的程雪。
    “他們想用她取代你。”陸沉的聲音很輕,“因為你有‘缺陷’。”
    “什麽缺陷?”
    “你會愛。”
    身後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音。程雪回頭,看見廖羽衡正艱難地站起來。他的機械脊椎上,康家的符文已經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金色的紋路——和程雪心髒位置的一模一樣。
    “雪兒……”他的聲音沙啞,卻無比清晰,“這次……我站在你這邊。”
    程雪笑了。
    她看向陸沉:“所以,現在怎麽辦?”
    陸沉重新戴上了青銅眼罩。
    “你母親留給你最後一件武器。”他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枚青銅鑰匙——和1958年程璧扔進井裏的那把完全一樣。
    “這是‘否決之鑰’。”他輕聲道,“可以關閉時空管理局的所有通道。”
    程雪接過鑰匙,感受著它傳來的溫度。
    “隻有一個問題。”她抬頭,“用了它,會怎樣?”
    陸沉沉默了一瞬。
    “你會忘記一切。”他最終說道,“所有關於時空、觀測者、甚至廖羽衡的記憶。”
    虛空中,那個“完美程雪”已經抬起頭,冰冷的視線鎖定了他們。
    “選擇吧。”陸沉低聲道,“是成為工具,還是成為人?”
    程雪沒有猶豫。
    她握緊了鑰匙,看向廖羽衡。
    “這次,換我來保護你。”
    鑰匙插入虛空,整個世界開始崩塌。
    程雪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站在敦煌的戈壁灘上。
    夕陽西沉,將三危山染成血紅色。風吹過耳畔,帶著細碎的沙粒,觸感真實得讓她恍惚。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沒有淡金色的紋路,沒有青銅微粒,隻有普通人類的皮膚,在夕陽下泛著溫暖的光澤。
    她記得自己的名字。
    程雪。
    但除此之外,腦海中隻剩下一片空白。
    她向前走去,腳步在沙地上留下清晰的痕跡。遠處,莫高窟的輪廓隱約可見,九層樓的飛簷在暮色中沉默佇立。
    “我……來過這裏嗎?”
    這個念頭剛浮現,心髒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她捂住胸口,某種深埋的本能驅使她繼續向前。
    敦煌研究院。
    門口的牌匾已經褪色,看起來有些年頭。程雪推門走進去,走廊兩側的展櫃裏陳列著壁畫臨摹品和修複工具。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玻璃表麵,仿佛這些器物與她有著某種隱秘的聯係。
    “你是新來的研究員?”
    一個溫和的男聲從身後傳來。程雪轉身,看見一個穿藏青色風衣的在資料室門口。他的左眉骨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鏡片後的眼睛帶著她讀不懂的複雜情緒。
    “鄒……文林?”
    這個名字脫口而出的瞬間,兩人同時愣住了。
    “你認識我?”男人——鄒文林——的聲音有些發緊。
    程雪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法解釋。她隻是知道,就像知道太陽東升西落一樣自然。
    鄒文林帶她去了第16窟。
    昏暗的燈光下,程雪注視著牆壁上的《五台山圖》。某種強烈的既視感席卷而來——她曾經站在這裏,曾經觸碰過這幅壁畫,曾經……
    “這裏少了什麽。”她突然說。
    鄒文林的手電筒光束微微顫抖。“少了什麽?”
    “一個齒輪。”她的指尖點在文殊菩薩的衣袂處,“青銅的,大概這麽大。”她比劃著,“邊緣有西夏文的刻痕。”
    長久的沉默後,鄒文林從口袋裏取出一個布包。打開後,裏麵正是她描述的齒輪。
    “這是二十年前從壁畫夾層裏取出的。”他的聲音很輕,“當時負責修複的專家姓程,叫程璧。”
    程璧。
    這個名字像鑰匙般打開了某道閘門。破碎的畫麵湧入腦海——女人投井前最後的微笑,柴房牆上的稚嫩刻字,腕間灼燒般的疼痛……
    程雪踉蹌著扶住牆壁。
    “她是我母親。”
    走出洞窟時,月光已經灑滿戈壁。一個高挑的身影站在九層樓前的空地上,黑衣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程雪停住腳步。
    那人轉過身,機械脊椎的藍光在領口若隱若現。他的眼神從警惕到震驚,最後化為某種近乎絕望的溫柔。
    “你……還記得我嗎?”
    程雪的心髒狂跳。她應該認識這個人,她的靈魂記得,但記憶卻像隔著一層毛玻璃。
    “廖……”她嚐試著發音,“羽衡?”
    男人——廖羽衡——猛地閉上眼睛,像是承受了某種巨大的痛苦。當他再次看向她時,嘴角掛著苦笑。
    “你用了‘否決之鑰’。”他低聲道,“我找了你二十年。”
    在研究院的檔案室裏,鄒文林展示了三份關鍵證據:
    1958年的井底勘探報告——記載著井底發現的青銅匣子,內部空空如也,底部刻著“密鑰從來都是你們自己”。
    2008年汶川地震前的地磁異常記錄——與三危山地宮出土的青銅器輻射頻率完全一致。
    2020年新冠病毒的基因測序——刺突蛋白中檢測到納米級西夏文符咒。
    “這些都是‘時空汙染’的痕跡。”鄒文林推了推眼鏡,“但在2025年後,所有異常都消失了。”
    廖羽衡站在窗邊,月光勾勒出他鋒利的輪廓。
    “因為你重置了時空。”他看向程雪,“‘完美程雪’被鎖死在裂隙裏,觀測者的權限被收回,所有被篡改的曆史都恢複了原狀。”
    他指向自己的機械脊椎——上麵現在刻著北鬥七星的圖案。
    “除了這個,和我的記憶。”
    黎明時分,程雪獨自來到月牙泉邊。
    泉水倒映著漸亮的天空,清澈見底。她跪在岸邊,伸手觸碰水麵——
    金色的紋路從心髒位置蔓延而出,照亮了整個泉底。
    泉水中浮現出無數畫麵:柴房裏刻字的孩童,壁畫前發現齒輪的少女,地宮中引爆青銅樹的女人……所有的“程雪”都在看著她,所有的記憶都在等待認領。
    “你可以想起來。”
    陸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程雪回頭,看見他站在沙丘上,青銅眼罩反射著晨光。
    “代價是什麽?”她問。
    “你會重新成為觀測者。”陸沉指向她的心髒,“那顆‘密鑰’會再次蘇醒。”
    程雪看向自己的掌心。
    “如果我說不呢?”
    陸沉笑了。
    “那你就隻是程雪。”他轉身走向沙漠深處,“一個在敦煌研究院工作的普通修複師。”
    他的身影逐漸透明,最後的話語隨風飄散:
    “你母親會為你驕傲。”
    當程雪回到研究院時,廖羽衡正在門口等她。
    “決定好了?”他問。
    程雪看向遠處的三危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幹淨的手腕。那裏沒有疤痕,隻有陽光照耀下的健康膚色。
    “嗯。”她微笑,“我們去喝杯茶吧。”
    廖羽衡怔了怔,隨後也笑了。他伸出手,程雪自然地握住——
    肌膚相觸的瞬間,淡金色的紋路在兩人交握的指間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