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二樓樓梯口，抬頭就看到蹲了一幫人閑聊。
    付英放慢腳步偷聽起來。
    “你說說這事鬧的，我才吃了一半，好好的喜事，還鬧出人命了！”
    “他們家也是，那老大都成啥樣了，活死人一個還非要娶親留後，咋想的！”
    “啥咋想的，三代單傳總要有個後代，不然家大業大不都白了。有錢能使鬼推磨，想的是拿錢砸個媳婦還是很容易的！誰知道這姑娘性子這麽強。”
    “這是性子倔嗎？換成是你家閨女你舍得嫁不？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說對了，我不舍得嫁，我不愛那昧良心錢，可是他爹娘舍得呀！”
    一個男人搖搖頭說“女方爹娘都沒見過老大，是那個二姨娘出主意讓自己兒子去替娶騙來的，她兒子長的好女孩子才會同意，要不然進不了門。”
    “這人要是死了，那彩禮不打水漂了？”
    人們議論紛紛，付英聽了個大概擠身過去。
    “到現在就她娘一個女人來了，她爹都不出麵，當家的都不來你說能幹成啥事？這還不被男方家給生吃活剝了。”
    “閉嘴吧，咱們就幫著撐場麵就行，別亂說話惹事！”
    付英穿過人群，看到母親癱軟的跪倒在地上，她哭著問紅嬸嬸：“她嬸子，你不是說人好的，咋好好的閨女給你帶過去就尋了短見！”
    紅嬸嬸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抱著大粗胳膊說：“還說呢，誰知道二英抽什麽風，平時看這孩子性子軟才給她說的這門親，好好日子不過非要喝藥自殺，怕不是專門想騙彩禮的。”
    聽到紅嬸嬸倒打一耙潑髒水，付英娘急了邊咳嗽邊說：“咋可能呢？你咋能這麽混攪呢？”
    中年女人憤憤的說“就是，彩禮你們得給我們退回來！死了配陰婚也得給我湊齊！一份不能少，今天辦酒席的錢也要出。”
    付英娘氣的呼吸急促，她咳嗽的毛病更嚴重了，麵對別人的咄咄逼人幾乎咳嗽的說不出話。
    付英大步過來擼起袖子，憋足了勁對著紅嬸嬸的肉臉蛋子狠狠一個大逼鬥，打的紅嬸嬸耳朵嗡嗡響，腳底沒站穩一個趔趄倒在椅子上，哎呦哎呦扶著臉叫著。
    付英回頭對女人說：“你他媽剛說啥？退彩禮？我退你媽個筆，就是你攛掇你兒子去帶娶騙婚的是吧？今天二英沒事算罷，如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去學校閹了你兒子。”
    眾人一片錯愕，旁邊吸煙閑聊的男人都直起腰來。
    女人一聽沒了脾氣說：“你是誰？你多管什麽閑事？”
    付英橫眉冷目咬牙切齒的說：“老子是家裏老大。”
    付英氣勢挺強，但畢竟是個女孩子，眾人也沒放在眼裏。
    身後坐著的老頭子起身上前，他拿起拐杖就要打付英。
    付英眼疾手快一手奪過拐杖，薅住老家夥的衣領子，一個靈活的側摔，老頭子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摸著骨盆哀嚎。
    眾人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一個女孩子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力氣。
    男主人看到自己的老爹被摔的四腳朝天，怒從心起，他大步過來剛抬腳，付英就側身到了他身邊一把改錐直戳他喉管。
    疼痛感瞬間鎮住了男人，老頭子坐在地上大喊：“不要啊！”
    付英對男人說：“你動啊？你想打我？來呀，看你手快，還是我紮的快。”
    付英娘和紅嬸嬸還有那個女人都急了，忙說：“閨女，不要啊，冷靜點，啥事都好商量。”
    付英抵著男人的脖子說：“行，商量就商量，如果二英搶救回來，彩禮分文不退，醫藥費你們出，這是就算了！如果搶救不回來大家都別想安生。”
    老頭子連忙點頭同意，小醫生和小姐正好出來，看到這一幕都呆了。
    小潔愣了一下就恢複了正常，她表情嚴肅的對眾人說：“這是醫院，不要大吵大鬧，除了家屬留幾個人其他人全部到院子裏去。”
    眾人聽了拔腿就走，片刻不留，生怕多待一會身上濺了血。
    付英收了改錐，男人還有點想還手，付英又重新拿出改錐，男人才罷休罵罵咧咧的扶著老頭子往樓下走去。
    走廊裏瞬間安靜了，隻留下紅嬸嬸低頭不語，還有那個女人和付英娘。
    小醫生把付英帶到一邊低聲對付英說：“二英的情況有些特殊，她吃的藥很複雜，咱們這條件有限，你看你縣裏有沒有認識的人能幫忙聯係一個醫院收治！不然怕是救活都難！”
    付英皺著眉頭說：“我家哪有這種關係的人！”
    小醫生說：“哎呀，你傻啊，王彬他哥不就在縣城裏嗎？”
    付英恍然大悟拍著手說：“你看看我都急傻了，把這事忘了，我這就去縣裏找他大哥！”
    付英剛準備走，又被小醫生扯著衣領子拽回來說：“你咋這麽急呢，我還沒說完呢，醫院有你大哥留的電話，上次你住院留的消息，我查過了，不過有兩個號。”
    付英拿過紙一看說：“管他幾個，挨個打就是了，婆婆媽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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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英跟著小醫生到了值班室，付英看著黑乎乎的電話，上麵還有圓盤，和村裏那個老電話一樣，她退後對醫生說：“你給撥號，我弄不來這玩意。”
    醫生急忙撥通電話遞給付英，電話那頭是通的卻遲遲沒人接，付英不肯掛掉。
    縣城裏，王彬的大嫂正和一群人打著麻將，王彬大哥今天休息在外麵收拾著做飯。電話響了很久，旁邊的人說：“哎呀，你接吧，吵死了，影響我打牌！”
    大嫂這才眼不離牌的俯身打開抽屜拿出電話接起來。
    一聽電話通了，付英高興的說：“我是付英，我妹中毒住院了，我大哥在家不？”
    “你打錯了！”電話那頭女人冰冷的聲音混合著麻將聲停止了，電話裏嘟嘟嘟的響起來。
    小醫生在身後急切的問：“咋樣？說啥了？能幫不？”
    付英定了定說：“對方說我打錯了，那再試試這個！”
    付英又撥了第二個電話，電話那頭很快就接通了，一個粗壯的男人聲音：“喂？找誰？”
    付英急忙說：“我找我大哥王福，我有急事麻煩你給叫叫他！”
    男人思考片刻說：“我們這組沒有叫王福的，隻有一個叫王貴的。你是不是搞錯了？”
    付英眼睛亮了起來，她急忙跳腳說：“對對對，就是找王貴，他是我二哥。我有急事找他！”
    男人說：“行，我去叫他，他剛下了夜班在宿舍睡著呢！”男人把電話放在桌上就去找二哥。
    鐵路職工宿舍裏，剛下夜班的小組正在睡覺，他們這是三班倒的活。
    男人輕輕走到王貴身邊拍了拍他，王貴正鼾聲如雷被班長給拍醒了，他睡眼惺忪的支起胳膊問：“咋啦？哥？”
    男人勾勾手說：“你電話，你妹子找你！”
    “我妹子找我？”
    王貴也沒想太多就穿著大褲衩子光著胳膊出來，他皺著眉頭接起電話問：“王紅？”
    付英一聽是二哥的聲音喜極而泣她說：“二哥，我妹子二英服毒自殺，現在鎮上醫院讓往縣裏送，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你能幫幫我聯係聯係人嗎？”
    王貴一下子就清醒了說：“啊？哦，行行行，你們趕緊找車直接開到我們鐵路醫院，你跟司機說鐵路局253部隊醫院。我到門口等你！”
    付英擦了擦眼淚哭著對小醫生說：“二英有救了，咱們趕緊打車把二英送到253部隊醫院！”
    小醫生也高興的跳起來，兩個人匆匆的上樓，門外大狗和白錦各自帶了一個後生騎車進到院子裏。
    他們四處張望來到二樓，正好碰到付英和小醫生。白錦急忙說：“咋樣？”
    付英調整呼吸說：“白錦你快去給我叫輛車，我得送我妹去北縣醫院。”
    白錦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小結在身後喊道：“不用去了，我已經提前和主任說了調車備用，隻要你們聯係到醫院隨時走！”
    小醫生拳頭緊握，狠狠的給了小潔一個大拇指和飛吻。
    小潔被突如其來的示愛整害羞了。她跑過來遞給小醫生一個袋子說：“我給付英拿了換洗的褲子，她來月經了！”
    小醫生俯身親吻了小潔的額頭，說：“今天真謝謝你了！”
    一行人抬著擔架下樓，幸虧白錦和大狗帶來小後生，要不然抬下去都是難度。
    二英剛被抬出門口，原本蹲著聊天的人齊刷刷的站起來，他們默契的擋在前麵，
    見人多勢眾，大狗準備要動手，付英拉住大狗，她從身後掏出改錐抵在前頭，邊開路邊說：“識相的給我閃開，誰今天敢擋我的道，我紮你喉管。有一個算一個。”
    男人們眼看改錐抵著自己的喉嚨十分危險，後麵的幾個青年各個都身材魁梧，壯如牛。依次識相的離開了。
    紅嬸嬸剛準備過來，付英就凶神惡煞的指著她說：“媽的，你等著，這個事我和你沒完！”
    眾人把二英抬上車，付英對大狗說：“你先帶兄弟回去給我看好家，白錦麻煩你跟著我一起照應一下！”
    白錦二話不說麻利上了車，付英看著後麵咳嗽的娘，她說：“上啊，還等我抱你！”
    付英娘低著眼皮說：“你們去吧，我去又幫不上什麽忙，你爹在家沒人管！”
    付英都要氣笑岔了她譏諷的說：“你多會還管過家了，趕緊上去，你閨女現在死活不明，就算是死了你不得告個別，不給她穿穿壽衣，就讓她這麽難堪的離去？”
    付英娘被付英的話狠狠的戳著心窩子，付英一把把她扯過來塞進車子裏。
    車子急速奔跑著，付英看著二英已經奄奄一息，很深黑紫色，嘴唇上已經沒了人樣。
    她流著淚看著小醫生說：“你說，，我二妹。。她還能有救嗎？”
    小醫生也低下頭，他不敢保證，自己 才剛畢業還沒經曆過這麽多，隻能去大醫院試試。
    白錦說：“放心吧可以的，部隊醫院都很專業，他們設備好，肯定能救活的！”
    付英摸了摸鼻涕拉著二英的冰冷的手，她哽咽著，她開始後悔自己沒有和三妹一起回去，也許回去就會知道這事，及時把二英帶出來她就不會受這罪。二英心裏一定是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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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英眼淚一串串的流下。
    車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付英對司機說：“師傅，麻煩你快點，千萬別去錯地方，我妹她時間不多了！”
    司機說：“放心吧，我平安給你們送到。
    到了北縣醫院，二哥和護士們早早在門口等著。
    二英被順利送進搶救室，當門關上那一刻，付英突然暈倒了。
    “付英，你怎麽了？”白錦看到付英暈倒在地，急忙俯身抱起付英。
    小醫生說：“她本就氣血兩虧，加上應激反應後腎上腺激素分泌過多導致的昏迷，需要住院輸液。”
    小醫生和白錦一起到住院部去給二英和付英辦手續。
    二哥看著付英娘說：“您是付英的？”
    付英娘微笑著說：“我是付英的娘。”
    二哥說：“我是王彬的二哥，嬸子您好！咱還是第一次見麵，我平時也忙不回去！”
    付英娘不知道該說什麽就點點頭。
    二哥問：“這送進去的是二妹？她這是怎麽了？”
    付英娘一提這事就情不自禁的流淚說：“本來 村裏喜婆婆給說了一門親事，對方家裏人好有錢，這不是今天過門嗎，不知道怎麽就喝毒藥了！”
    二哥一聽便明白了，這不就是姑娘沒相中家裏逼著嫁了唄，結果人扛不住就尋了短見。二哥很識趣便沒有多問，他對付英娘說：“嬸子，你先在這，我去給你買點水喝。”
    付英娘半起身拒絕，此刻她肚子也很疼，說白了，二英這麽做她實屬沒想到，這門親事搞成這樣她更沒想到，如今自己成了拿彩禮賣閨女的罪魁禍首，她憋屈！
    付英娘心裏暗罵付英爹：“孬種，沒事幹倒是跟牲口過不去，關鍵時候指不上，要不是他犯病把人家馬打壞，二英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天黑了，付英整整的睡了幾個小時，她睜開眼看到自己在病床上，她騰的一下坐起來，本來在旁邊陪著的二哥被他嚇了一跳。
    付英哭著急忙問：“二哥，我二妹咋樣了？”
    付英責怪自己怎麽睡著了，她好害怕二英已經不在了，連最後一眼沒看上。
    二哥安慰她說：“沒事，好著呢，搶救回來了，輸了血今天晚上沒事就沒事了！你放心吧，自己都暈倒了還這麽急。”
    付英聽到這個消息心一下子就掉進肚子裏，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眼淚如斷了線的 珠子一顆接一顆的往下掉。
    二哥說：“別哭了，這不是都好了嘛，二英命大總算是鬼門關走一遭閻王爺也不收，以後你們姐妹都要好好的，遇到事情想辦法解決不要走極端！”
    付英點點頭，她對二哥說：“二哥，真是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你這大恩大德我怕是還不清了！”
    二哥說：“這說的是啥話，一家人不見外啊，我們單位的醫院內部人都有權限，能幫的必須幫，你要是感謝的話就秋天多送十個雞蛋給我！”
    付英擦幹眼淚說：“沒問題！”
    二哥對付英說：“二哥一會還得走，單位打電話說今天班上一個人出了事故還需要人頂替，二哥明天再過來看你！”
    付英急忙說：“二哥，你上班忙，別過來了，我妹妹沒事我就行了，你別累壞身體，注意安全。”
    二哥憨憨的掏出一遝錢說：“今天住院費是你朋友拿自己工資本出的，哥身上沒那麽多錢，錢都在你嫂子那，這個月的工資還沒開，這點錢你先拿這買點吃的喝的！哥明天下班去銀行取錢，你先給你朋友。別讓人家笑話咱家沒錢！”
    付英笑著說：“二哥，你不用去取錢，反正這費用我們是要還的，還你還麻煩些，他村裏天天方便還。真的，你千萬別去動銀行的錢，嫂子那麻煩。”
    二哥說：“那行，按你的來，你說啥時候要就要，別管什麽嫂子不嫂子的，咱家我說了算！”
    付英說：“明白，二哥，快回去吧，這幾天就別過來了，我們都是大人能照顧好自己！”
    二哥又說：“你媽年紀大，等會讓她躺你旁邊睡會！”
    二哥看到病房外躺在椅子上睡著了的付英娘也沒打擾就直接走了。
    小醫生和白錦守護在二英身邊，白錦對小醫生說：“你先去付英二哥給開的招待所休息，咱們輪換著來！”
    小醫生點點頭來到付英房間，他剛進門付英就直起身問：“二英咋樣？”
    小醫生示意她安靜點，畢竟周圍人都在睡覺，付英點點頭，小醫生說：“沒事了。在對麵樓重症區，要說還是北縣發達有本事，這要是咱們那肯定是救不活了！”
    小醫生拿過袋子給付英說：“這裏麵是小潔給你拿的換洗衣裳，你等一會自己換吧，我得去招待所休息一下。”
    付英接過袋子說：“今天小潔是幫了大忙了，我欠了這麽多人救命的恩情怎麽還啊！”
    小醫生說：“你隻要別以後早晨去挖苦曲菜就是最大的回報，我就能省下點中藥錢給小潔買吃的！”
    付英笑著點點頭說，大恩不言謝，有用的找的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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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醫生擺擺手說：“行吧，你這江湖感恩令我收到了！”
    付英看著小醫生遠去的背影心想，人家都說親人好，我怎麽覺得反而是親人傷自己最深呢！
    付英感覺胳膊很不舒服，她一看原來是輸液管回血了，好可惜，自己本來就缺血。
    想到這付英半跪著起身從玻璃瓶裏扯下輸液管，她張嘴鼓起腮幫子準備把管子裏的血吹回去。
    隔壁陪床的大娘被付英吵醒，她一看急忙說：“不行，你這孩子怎麽啥也敢幹呢，你的陪護呢？拔針是要找護士來的，你怎麽就自己拔了。”
    老人起身一陣責怪，拿過來一塊棉花遞給付英說：“給你，摁著點。你手背上的血都流下來了。人家護士特意交代，血管裏麵不能進空氣的，會出事的，我今天要是沒看見你怕是要出大事。”
    付英尷尬的笑著說：“謝謝啊，我這也是第一次掛這玩意，不太懂，下次就知道了！”
    大娘又白了她一眼說：“什麽下次，呸呸呸！”
    付英趕緊閉嘴不說話，她起身拿著袋子準備去廁所換褲子。
    剛出門口就看到椅子上的母親，她矮小又消瘦，橫躺在椅子上鼾聲如雷。
    付英心想：“真不愧是屬豬的，啥事不往心裏擱，天塌下來個高的頂著！”
    付英又想：“不知道三妹現在怎麽樣了，”
    二英出了這事，她更擔心這個小妹，她性子跳脫不如二英心思縝密！一個人去北京會是如何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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