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她……說什麽了嗎？”王進取小心翼翼的征詢，如同十來歲的孩童旁敲側擊家裏人的心意。
    蘇蘇酥抱臂：“王三公子希望王夫人說些什麽嗎？”
    那就是沒有了。
    王進取鬆了口氣，看來母親還是向著他的，沒把他的老底兒全都揭了。
    “沒什麽，蘇警官，古處，你們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蘇蘇酥先是例行公事確認了王進取進入書房的時間點，和簡姿從攝像頭中所看到的是否吻合，隨即便問起他進入書房時所看到的畫麵。
    “……我爸應該是睡著了，我沒去查看。”王進取神色間浮現出幾分悲傷內疚之態：“要是我當時多留個心眼，給我爸看看脈搏，說不定還來得及搶救回來。”
    現在說什麽都遲了。
    蘇蘇酥再追問：“你進入書房的時候，遺囑這些東西沒有散落在地嗎？”
    “沒有。”王進取毫不遲疑道：“我進去之後，就看到我爸坐在輪椅上。可我又不甘心，又說了一會慎重考慮家全繼承家業的事情。他一直沒回應我，我才反應過來我爸可能睡著了。”
    也許是心虛、也許是不忍，王進取覺得自己的行為實在可笑，就離開了。
    他掙紮過該不該叫醒父親，可最開始的輸出讓王進取在關鍵時刻泄了氣，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簡姿腦海裏回憶著王進取出來之後略顯頹然的模樣。
    從情感動機表現上來看，這番說辭沒啥毛病。
    蘇蘇酥再問，王進取知不知道王老爺子準備了很多份遺囑，王進取表示並不知曉後，便讓他離開了。
    “王進取撒謊。”古驚鴻判斷：“翻找遺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簡姿點點頭：“王守方沒有翻看遺囑的時間。”
    從攝像頭裏看得到，王守方幾乎是在進入書房間隔極短的時間裏就察覺到不妥，連滾帶爬地出來呼救了。
    姑且算王夫人所言皆為實，王守方沒時間翻找遺囑，王進取和王家全成為最有可能在死者死後翻看遺囑的人。
    從既得利益的角度來說，王家全大可不必翻看遺囑；王進取作為被家族犧牲的“棄子”，更在意利益分配。
    蘇蘇酥習慣性地點了點太陽穴：“王家全那小子被當成繼承人來培養，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王夫人和王記也很奇怪。
    既然是要悉心培養的繼承人，不擱在自己身邊，反而放在管家王業的膝下，再由二人親自教導，搞了一出“感恩的心”：
    王家全在紙醉金迷的王家，又不是王家人，卻被夫人和老爺頗為關照……直到某一天揭穿了他小少爺的身份，並委以重任、掌管家業，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是親生父母給予他的曆練……
    真.豪門狗血。
    古驚鴻：“……”
    蘇蘇酥：“……簡姿，你擱這給我們編小說呢？”
    簡姿訕笑。
    王家全進來後，先是鄭重地給簡姿道了歉，隨後才坐到蘇蘇酥對麵。
    麵對三人的審視，王家全脊背挺得直直的，仿佛頗為適應被人打量的目光。
    “你很早就知道自己是王家的私生子了。”蘇蘇酥這句話說的是肯定句。
    王家全遲疑了下，點頭：“是，我一次無意間偷聽了我爸……業叔和我爸的對話。”
    他一直很不解，為什麽自己是王家的孩子，卻要留在管家的家裏。
    可大媽對他真好啊，關懷無微不至，讓一直認為自己“沒有母親”的王家全體味到了母愛的溫暖。
    但王家這幾個姐弟可真壞啊，每次回家都會跟大媽吵架。
    “我從來沒覺得生活在王家是件很快樂的事。”
    王家全摳弄了一下手指甲又很快停下，低著頭道：“每天都要學很多東西，同齡人會玩的我都不會。”
    但他又很自豪。
    同齡人甚至王家人不會的，王家全都會。
    氛圍稍稍凝滯了下，簡姿突然問道：“喜歡吃糖嗎，家全。”
    王家全愣了一下，搖搖頭認真道：“大媽說吃糖對牙不好。”
    “確實，不過偶爾吃一下，不算什麽。”簡姿微笑，將回調查處的時候順來的棒棒糖遞給王家全。
    糖果上畫著一個可愛的娃娃笑臉。
    當時看到時，簡姿就突然想到了王家全。
    小玄也可是大佬，但在這個年紀也依舊保持著小孩子的天真……雖然愛裝小大人了些。
    可王家全這少年不同，從一開始背負極多的壓抑，到為了維護王夫人突然爆發撞她……一係列表現都顯出一股違和的老成。
    像是被拔苗助長的小樹，看似挺拔的身形下，可能是營養的極度缺失。
    王家全遲疑了下，還是在誘惑下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將棒棒糖放在嘴裏，甜味瞬間彌漫在口齒間，美得他眯了眯眼。
    “好吃嗎？”簡姿柔聲問。
    “好吃。”王家全終於綻開一個十來歲少年本該有的笑臉。
    古驚鴻和蘇蘇酥都悄然微笑。
    見到小少年終於放鬆下來，蘇蘇酥也放緩了語氣，盡可能讓自己的表情不要那麽嚴肅。
    “你看到什麽就說什麽，不要緊張。但一定得說實話。”蘇蘇酥循循善誘：“背負守護家族的責任固然重要，但是你爸爸的死亡真相，也是背負家族使命的一部分。家全，我們也需要你的幫助。”
    還王記死亡的真相，是他們共同的使命。
    王家全被調查處眾人感染，逐漸卸下心防，認真回憶起發現父親死亡的時刻：
    “我是在業叔的護送下進書房的。”
    當時房間裏沒有別人，隻有父親王記坐在他專屬的輪椅上背對著自己。
    王記對王家全說了一番話，王家全卻聽出了一些不妥，驚訝時再靠近，就發現剛才說話的不是王記，而是一個錄音機。
    “錄音機？”簡姿和蘇蘇酥齊聲質問。
    “對，”小小的王家全歪著頭認真道：“我就說聽到我爸的聲音怎麽有些空氣感，上前後就看到了一個錄音機。”
    說著，他從褲兜裏掏出一個不大的小錄音機來。
    古驚鴻接過後，摁下了播放鍵，裏麵傳來王記徐徐教導的聲音：
    “家全啊，以後一定要替爸守護好你大媽，她嫁給我這一輩子，太不容易了……”
    是早就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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