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曹都督和曹霹都受了傷，整個曹府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動蕩階段。
    但這些動蕩不安，都沒有傳到後院去。
    簡姿正在伺候曹霹吃飯。
    好幾次，她都因為走神險險將湯勺戳到曹霹的鼻子和眼睛。
    “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曹霹實在是找湯勺找累了，還不如自己吃。
    “哦，好啊。”簡姿老實不客氣，將手裏的湯勺送到曹霹的手裏，曹霹就著簡姿的手，快速地將碗中湯藥喝完，最後還不忘記端過來把碗底一飲而盡。
    可見是真怕簡姿喂他。
    “你有心事？”曹霹看著簡姿收拾碗筷餐盤的身影，低聲問道。
    簡姿點點頭，訕訕道：“現在人心惶惶的，曹都督還問我要個選擇。”
    曹霹聞言心神一動。
    “你自小與二弟便趣味相投，”曹霹突然開口：“他性子軟乎，也容易被人利用拿捏。”
    “咋了，您是怕我拿捏利用二公子啊？”簡姿笑眯眯地坐在床邊。
    跟曹霹相處這兩日，她沒了之前的謹慎小心，反而越發放鬆下來，這些轉變，也讓曹霹的心裏跟著柔軟起來。
    “自然不是。”曹霹微微一笑：“你全家的性命都在我們手上。彼此信任才是合作的良機。”
    簡姿歪著頭想了想，突然道：“您知道，你和二爺最大的不同在於什麽嗎？”
    “什麽？”
    “若今日是二爺，他會問我心中更心儀誰，而不是先與我權衡利弊。”
    簡氏一族都在曹家手裏。
    曹都督一旦過身，就是曹霹繼承所有軍權。
    不論簡姿是想真的留在曹霹身邊，還是等到大業落定想要個自由身。
    他都遠比曹直更有選擇的價值。
    可簡姿最不喜歡的，也是曹霹的這份實際。
    冷冰冰的，沒有人情味。
    跟曹都督像極了。
    “你可知，你為何會得到這份選擇？”曹霹道。
    簡姿一怔，問道：“不是我以命相搏……”
    “因為我爹先想納了你。我據理力爭，給了你這個以命相搏的機會。”
    曹霹此刻坐直了身子，認真地望著簡姿：“亂世浮沉，任何人都難以置身事外。你身懷異能，不知會被多少人惦記……也許在你眼底，我的權衡是上位者的冷漠無情。但也隻有這份冷漠無情，可換你未來無憂。阿姿，你該考慮考慮我。”
    簡姿沉默。
    講真的，她心裏非常震動。
    這些年來，曹氏兄弟的脾性簡姿一清二楚。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曹霹為他自己爭取什麽。
    大部分時候，曹霹即便是想要，也不會開口要。
    他的一切，都得籌謀。
    現在，他幾乎以卑微的姿態，詢問簡姿願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競爭的機會。
    屋子裏安靜得仿佛一根針掉落都能聽到。
    半晌後，曹霹緩緩地靠在床頭，眉眼浮現出幾分冷意：“他是誰。”
    不消簡姿明說，曹霹已經猜到了，簡姿有了心上人。
    且這個心上人，不是他們兄弟當中的任何一個。
    簡姿抿了抿唇，沒說話。
    “古驚鴻。”曹霹冷笑一聲：“我就該知道。”
    那廝留在府上，果然是個禍害。
    “你與我二人同吃同住、數載情誼，比不上一個才見過麵的陌生人？”
    簡姿清眸定定地望著曹霹，說出了挑明心意之後的第一句話：“人和人的情感，不是按照先來後到分的。”
    愛情最是如此。
    有便是有
    沒有便是沒有。
    而她和古驚鴻的那份情誼，早在歲月輾轉、生命起始的研磨之下，走過了生生世世。
    她甚至不想與曹霹爭辯，就幹脆地承認了自己的心意。
    沒有遮掩，坦坦蕩蕩。
    曹霹閉了閉眼，再睜開後，又重新變回了那個冷酷無情的曹大公子。
    “我不會放你走的，簡姿。”
    說完這句話後，他便借口要睡了。
    簡姿上前扶著他躺下，一雙清淩淩的眉眼卻蒙上一層水霧。
    曹霹看到了，他心疼了。
    可他沒有鬆口。
    等到曹霹懷揣著心事當真睡去，簡姿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臥房。
    回到自己的房間，簡姿垂頭喪氣地對著桌子上的狐狸道：“對不起，我闖禍了。”
    古驚鴻一看到簡姿滿麵難過的樣子，就故意變成了小狐狸來逗她開心。
    “闖了什麽禍？”他皺了皺鼻尖。
    “曹霹什麽都猜到了，他還不想讓我選曹直。”
    簡姿心有餘悸道：“我頭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那麽強勢的侵略性。”
    以前，他們是站在一邊的，簡姿小心應對，謹慎些也就沒啥了。
    現在可好。
    當曹霹展現出了對簡姿的敵意，不得不說。
    這廝是當帝王的好料子。
    “不然曹都督也不會這般著力栽培他。”
    古驚鴻聽完了來龍去脈，不僅不生氣，還很開懷。
    簡姿沒好氣道：“你還笑得出來？”
    古驚鴻化作人形，坐到簡姿身邊，大膽地擁住佳人，低聲道：“你這樣認可我，願意跟我在一處，那麽坦蕩地表達了對我的心意，我高興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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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說，他都想感謝曹霹。
    “至於他麽……我有個法子。”古驚鴻低聲跟簡姿絮叨了片刻。
    簡姿怔了下，問道：“能行嗎？”
    “我是狐狸，請不要質疑我。”古驚鴻幾百年的修煉也不是白扯的好吧？
    簡姿想了想，用力點頭：“行！”
    就按他說的辦！
    當日午後，簡姿再去照顧曹霹的時候，就跟他講，自己已經想好了。
    後麵的日子，她盡心盡力照顧曹霹，反而讓曹霹有些無所適從。
    這麽多年，他都是曹府風光無限的大公子，鮮少需要為女子花心思。
    難得動用了心思，這個女子不僅不按常理出牌，現在反而還將他給套路住了。
    曹霹甚至已經摸不清楚，她有沒有選擇自己。
    等到曹霹拖延了小半月，實在是不能再拖下去，終於跟曹都督表示自己的傷勢已經好了，可以給他和簡姿都安排差事了。
    再這樣忐忑下去，曹霹真怕自己沒出息做點衝動的事。
    愛情當真令人忐忑不安，心神跌宕。
    等到曹霹退下後，曹都督望著簡姿，問道：“怎麽，做出選擇了？”
    簡姿點點頭：“懇請都督為我和大公子賜婚。”
    曹都督微訝：“本都督以為……”
    “都督以為，我會選擇二公子，因為我們私交的感情更好，可對？”簡姿俏皮道。
    曹都督頷首。
    “我原也是這般想的。隻是，跟大公子相處這些日子，他有些話說得對。”
    簡姿把曹霹的話講給了曹都督聽，隨即道：“進退之選，確實大公子更合適。”
    她隻有一個要求。
    成婚可以，但不是現在。
    “你想要何時？”曹都督皺眉。
    “想等天下大同，都督心願得償時，屬下願意嫁與大公子，雙喜臨門，慶這海晏河清之盛世！”
    曹都督眼中精光大放，沉聲道：“好！本都督答應你！”
    簡姿大喜道謝，掩去了嘴角輕輕勾起的得逞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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