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驚鴻重新恢複了孤獨的日子。
    他曾經認識的朋友，總是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走向死亡。
    隻有古驚鴻不會死。
    他從一開始會送行每一個朋友，到後來開始選擇不再交朋友。
    直到獨自一個人重新行走在這個世間，悄然地等待著心上人再度到來。
    可是沒有。
    她一直再沒有出現，就這樣過了六百年。
    古驚鴻不斷地修煉，直到身後長出了九條尾巴。
    他已經成為千年的大妖，是狐族至高無上的存在。
    但古驚鴻也沒法成仙。
    他的手染上了鮮血，心裏還係著簡姿的情緣。
    被世間因果纏身的人，是沒有辦法真的成仙的。
    但古驚鴻也壓根不願意呈現罷了。
    這樣就很好。
    抽空的時候，古驚鴻就會出來做做生意。
    走鏢，當江湖高手，體驗不同的人生。
    因為他這張臉，也招惹過不少煩惱。
    甚至總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女子喊什麽非他不嫁。
    後來古驚鴻開始明白，是因為自己的容貌長得過於好看了。
    他自創了一種術法，在不想讓旁人看到他的真容時，出現的就是一團迷霧，或者是最尋常不過的五官容貌。
    當然，會呈現出什麽，得視對方的心境而定。
    在這些日子裏，古驚鴻終於越發開始了解人類，了解情感。
    了解簡姿說過的，“她是她，也不是她”的奇怪理論。
    真是奇怪，身體明明是一隻狐狸，卻已經擁有了人類的情感。
    古驚鴻覺得自己是人。
    當然，後來他不再試著去交朋友了，偶爾還會放任那些奇怪的異能者爭奪權勢。
    一次意外，在屍山血海之中，古驚鴻看到了兩個手持鎖鏈，一直在鎖人的男子，一人穿黑衣，一人穿白衣。
    “這麽多人，是要累死老子麽？好想要一口好酒！”
    其中穿著一身白衣的高瘦男子忍不住抱怨：“他們都是瘋了不成，人間就沒個管事的？”
    “找誰管事？神女的血脈都多少年沒有輪回了，天上都沒人管，咱們管好地下的事就行。”黑衣男人沒好氣道。
    手裏捧著一壇子酒的古驚鴻沉默了片刻，說道：“我有酒，你倆喝不喝？”
    兩個男子一臉驚恐地轉向古驚鴻。
    白衣男子的性格明顯更活潑些，問道：“你能看見我倆？”
    古驚鴻瞪眼：“我沒瞎。”
    黑衣男子冷哼一聲：“我們是怕你死了。”
    古驚鴻輕嗤一聲，“死不了。”
    很多時候，他也想過要不然自殺算了，能夠跟著簡姿一起投胎也不錯。
    可他很快放棄了這個想法。
    簡姿還是神女的時候，預言未來，說他是希望。
    沒說他能死。
    古驚鴻死了，那些曾經的回憶豈不是全都沒有了？
    是，他得堅持住。
    長壽和永生，能夠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可以看著愛人在無盡的時間裏留下所有的痕跡吧？
    白衣男子也不客氣，上前就接過古驚鴻的酒壇子，說道：“謝了！”
    黑衣男人攔都沒攔住，朝天翻了個白眼。
    沒辦法，自家兄弟就是好那一口。
    關鍵是，確實渴了。
    最近太忙了。
    “我叫謝必安，那是範無咎。你管我叫老謝也行。”
    白衣男子笑了笑，說道：“你是狐族的？”
    “我是狐狸。”古驚鴻幹脆承認，“可我沒有什麽‘族’。”
    謝必安又愣了一下：“沒有狐族前輩的指引，你是怎麽修煉成今天這樣的？”
    這話也給古驚鴻問懵了。
    當知道他果然是個野路子狐狸，且根本看不盡壽元，謝必安就果斷放棄了思考，認為天命自有安排。
    範無咎從不管這些有的沒的，隨便抱臂坐在一旁，歇息片刻就重新起來幹活。
    “我們得走了，你好好等待吧。”謝必安笑了笑，說道：“有緣總會相見。”
    古驚鴻聽到這句熟悉的話，當即站起身來，問道：“什麽？你說的是跟你還是跟別人？”
    難道他知道自己在等待誰？
    可最終古驚鴻也沒等到老謝他們的回答，且他們的身影隨著那些被鎖住的“人”，都沒了蹤跡。
    古驚鴻心說好麽，自己到底碰上啥了？
    回去的路上，謝必安和範無咎也在討論，古驚鴻到底是個啥。
    “天地孕育而成的靈狐？”
    “那怎麽會跟神女扯上關係。”
    謝必安一拍大腿，“恐怕是跟這些事情有關。”
    範無咎聞言，點點頭，說了一句：“天命自有安排。”
    二人再未曾提及，便兀自去做事了。
    而古驚鴻又開始了自己的流浪生涯。
    直到那一日，他在一個戈壁一般的沙漠之中，撞見了一個在商隊裏偷東西的小孩兒。
    小孩兒看上去隻有七八歲，渾身汙髒、衣衫襤褸，可是那雙熟悉的眼睛，倔強的神情，饒是跨過幾百年的時光，也仍舊讓古驚鴻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簡姿。
    她回來了。
    獨屬於簡姿的靈魂香氣，已經隨著古驚鴻的逼近確鑿了她的身份。
    “還敢偷老子的東西，看老子不打死你……”高壯男人的拳頭還沒來得及落下，就被個縱然出現的狐狸給撞翻了。
    他的身形足有一隻大型狼那麽大，叼起簡姿就將她摔到自己的背上，飛速奔離。
    少女從一開始的驚慌到後麵的興奮，攥著狐狸的毛發尖叫著道：“太厲害了，你跑得好快啊！”
    一人一狐穿梭在幹旱的沙漠之中，隨即繞過巨大的山澗，來到了一處小小的綠洲。
    少女驚訝地從它的身上下來，撫摸著樹幹，道：“這裏居然有樹有水，嘻嘻，能活下來了。”
    說著，她轉過身，抱著古驚鴻的腦袋，好奇地問道：“你是什麽東西，狗？狼？”
    她從沒見過狐狸，根本不知道眼前這個又白又聽話跑得又快的，到底是什麽。
    古驚鴻一聽就來氣了，抬起頭就將小孩兒拱倒在地。
    “我是狐狸！狐狸！”
    千年的狐狸啊，居然被說成是狗？！
    你禮貌嗎簡姿？！
    少女呆了好一會兒，“我耳朵有問題了，狐狸開口說人話了。”
    古驚鴻：“……”
    嗯，他也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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