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驚鴻低聲道：“我們的別離，是為了更好的再見。簡姿，你要等著我。”
    “不，是你等著我。”簡姿輕聲道：“你知道嗎，雖然你不提，可我已經知道了我的血脈秘密。”
    “神女出，亂世終。”
    無數人，都在為這一句讖言，不斷地尋找著簡姿。
    簡姿在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時候，是古驚鴻找到了她。
    生生世世。
    “我何其有幸……”簡姿輕聲道。
    又何其不幸。
    擁有永恒的生命，對古驚鴻而言像是個懲罰。
    必須得生生世世進入輪回，又像是一場無聲的饋贈。
    他們無法抗拒，也無力抗拒。
    隻能接受天命的安排，做自己該為之事。
    當說完最後這句話，簡姿就閉上了眼。
    死前，她還緊緊地握著古驚鴻的手。
    別了。
    我天下無雙的愛人。
    饒是知道離別是為了相聚，古驚鴻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他抱著簡姿的屍首，去向不知名的遠方。
    此刻，蓬萊島、玄氏一族的深山族群，都在望著同一個方向。
    他們的子孫後代，都將銘記這一場悄然消弭的戰役。
    記住為這場戰役貢獻過的英雄。
    謝必安來到古驚鴻的老宅，看到了揣著袖子坐在屋簷下好多天沒動的狐狸。
    “無聊嗎？”
    古驚鴻瞥了謝必安一眼：“在酒窖裏，自己拿。”
    謝必安：“我是那天天就要來討酒喝的人嗎？”
    “你不是嗎？”古驚鴻斜睨謝必安一眼。
    他倆認識的時候到現在，多少年了。
    謝必安心情不好就來薅自己的酒，範無咎都管不了。
    “你的小神女，投胎轉世了？”謝必安也沒客氣，真去薅了一壇子好酒，坐下來陪古驚鴻看月亮。
    “嗯。”古驚鴻輕聲道：“為什麽一定要輪回轉世呢？”
    為什麽他不能跟著輪回轉世呢？
    想到簡姿曾經在某一世說，因為她需要古驚鴻代他記得。
    可古驚鴻在想，千年歲月蹉跎，他尚且能記得，未來呢？
    數年之後的未來。
    古驚鴻會不會也在歲月的長河中，遺忘了那曾經的容顏？
    “你不是一個人。”謝必安突然道。
    古驚鴻轉過頭，“怎麽，你也有個必須得輪回轉世完成天命的愛人？”
    “你猜，老天為什麽選中你當了神女的心上人？”
    而神女，也會在每一次轉世之後，都愛上古驚鴻。
    “這個問題，我思考了很久，沒有答案。”
    古驚鴻道。
    他不懂。
    修煉了一千年，很多人類的複雜情感，古驚鴻都未必懂。
    謝必安笑了笑，看著變成老頭兒的古驚鴻，說道：“嗯，有點意思。”
    然後，他也變成了一個衣裳破破爛爛，鬢發黑白夾雜的老頭兒。
    “額，你離我遠點。”古驚鴻略嫌棄道。
    剛才那個形象還挺好，現在……多少有點自暴自棄了哈。
    謝必安用略顯蒼老的聲音笑著道：“哈，好玩好玩！”
    他捧著酒壇子，轉身消失在原地。
    所有不能對抗時間的人，必然有一個不能與人言說的悲情故事。
    古驚鴻抬起酒盞，對著月亮道：“幹杯吧。”
    二十年後。
    古驚鴻在一處酒樓的雅廂裏坐著，懷裏抱著一隻大貓。
    乍一看像貓，但行家仔細一瞧，就知道那不是貓，是豹子。
    樓下，一個身形纖弱的少女被一個地痞攥住了手腕，氣的她揚起手打了那地痞一巴掌。
    古驚鴻手抬了抬，那地痞就倒在地上，嚇得尿了褲子。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地痞一邊磕頭求饒，一邊跑掉。
    而那纖弱少女看到了坐在樓上的古驚鴻，隻覺這位公子氣度不凡，容貌卻有些模糊。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名喚李明昭。日後公子若有難，可往趙郡李氏尋小女。小女必定報答公子之恩。”
    趙郡李氏？
    古驚鴻饒有興趣地看了李明昭一眼：“姑娘既是名門望族，出門當多帶些隨從才是。”
    李明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日本是偷偷溜出家玩耍，倒是讓公子見笑了。”
    “無妨，”古驚鴻摸了摸懷裏的小豹子：“舉手之勞。”
    李明昭離開後，古驚鴻忍不住有些沉吟。這個少女身上，總有一股熟悉的氣息。
    他不知道的是，李明昭下樓之後，就在隔壁的酒樓跟一個少女碰頭了。
    “表姐，那個公子確實是正人君子，還特意救了我，可他對咱趙郡李氏沒啥興趣啊！”
    李明昭挽著仍舊在打絡子的表姐無奈道：“哎呀阿姿表姐，你就別弄絡子了。”
    少女抬頭來，忍不住點了點李明昭的鼻尖：“你既然知曉是好人，卻又看不分明人家的容貌，何必三番五次招惹？”
    這已經不是李明昭第一次想法子試探那個老是坐在窗邊捋豹子的男子了。
    簡姿倒也見過他兩回。
    那人確有驚鴻之姿。
    “也不知你到底覺得他哪裏特殊。”簡姿笑了笑。
    李明昭趴在桌子上，乖乖道：“姐，我跟你說你可別笑話我。我不是喜歡那個公子，我就是……覺得他熟悉。”
    簡姿歪頭：“啊？可你是第一次來長安吧？”
    “對啊！現在外頭儼然有起勢的姿態了，咱也沒啥機會出門了，所以我就想能摸清楚就摸清楚。誰知道下一次來長安是什麽時候呢？
    簡姿點點頭：“有道理，那就老實些。等我把事情辦完，咱們就會趙郡。”
    “哦。”李明昭心裏還是惦記古驚鴻。
    她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想，要是能摸一把那隻小豹子就好了。
    簡姿神色微動，望著無風自起的窗簾，正欲開口質問，就發現自己發不出來聲音了。
    隨即，那個抱著小豹子的白袍公子，便出現在簡姿的麵前。
    “是你啊，”古驚鴻彎了彎眉眼。
    真是好久不見。
    古驚鴻笑著道：“姑娘，你可別大聲喊叫，再吵醒了你妹妹。”
    簡姿瞪圓了眼睛，仿佛在詢問他想幹什麽。
    古驚鴻坐到簡姿對麵，將小豹子放下。
    那小豹子也不怕人，老老實實地蜷在桌子上，間或甩起尾巴，在簡姿的手上輕輕蹭，倒是挺親人。
    “你們多番試探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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