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姿說到做到。
    直到後續幾十年，她和古驚鴻都沒有再出現過。
    竇先生在李二登基後的第十六年去世。
    簡姿和李明昭等人在島上給竇先生送行，將人按照他的遺囑吩咐的那般，火化了。
    李明昭在島上活了幾十年，身體明明更加硬朗的她，竟然還沒活過簡姿。
    臨死之前，李明昭握住簡姿的手，低聲道：“表姐，你知道嗎，我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姑姑。可是，可是我彌補了，起碼此生，我對得起你了！”
    李明昭的話中帶著些許遺憾，更多的是悵然。
    “沒事的，沒事的。”簡姿仿佛什麽都知道，仿佛不想知道，輕撫著李明昭的額頭，像是兩個姐妹小時候那般，低聲道：“大人的事情是她們的事情，我們的事情，是我們的感情。”
    李明昭不欠她的。
    她今生甚至沒有成婚，隻是不希望自己以後的後代再多一個沒法言說身份的過去。
    她更加不敢，不敢讓自己的子女回到李氏一脈。
    不論血脈是有野心，還是沒有野心，李明昭都不想賭那一個可能性。
    故而，她也拒絕了自己今生唯一一個喜歡的人。
    等簡姿和古驚鴻送走了李明昭，便給玄氏一脈送了一封信。
    那個當年對李明昭一見鍾情的玄氏族人，玄靈的哥哥，此生也未曾娶妻。
    他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能夠讓李明昭心軟的那一天。
    可惜了，至死，他都沒能得到李明昭回應他的心意。
    天人永隔沒過多久，玄靈的哥哥也去世了。
    等到昔日的小夥伴重新匯聚在此處，講述起當初的一切，那些曆曆在目的人，卻早就已經隨著時間遠去。
    簡姿也在有一天，突然感受到了李二的大限到了。
    她坐起身來，握住了古驚鴻的手。
    古驚鴻幾乎是在瞬間就睜開了眼睛，他低聲問道：“怎麽了？”
    “我想回去一趟。”簡姿沒說回去哪裏，但是古驚鴻明白。
    他低聲問：“到日子了？”
    “嗯。”簡姿輕聲道：“別驚動小豹子，讓素食姐妹幫我們照看一下。咱們快去快回，如何？”
    “好。”古驚鴻當即起身，扶住簡姿，低聲道：“你的身子骨雖然好了不少，但我們還是……”
    “不用，別坐馬車耽誤工夫，我能挺得住。”簡姿俏皮地眨眨眼：“不就是暈一暈麽？”
    她輕撫著跟自己一樣逐漸老去的容顏，輕聲感慨：“你小子果然是狐狸精，怎得變老了還這麽帥？”
    古驚鴻被心上人的話給逗笑了，他撫摸著簡姿的手，輕聲道：“因為你的愛，讓我得到了永恒的生命。”
    小豹子突然從角落裏竄出來，一個猛子紮進簡姿的懷裏，打散了二人旖旎的氣氛。
    小豹子還不滿地在簡姿的懷裏打了個滾兒，似乎在說：膩歪膩歪死了！
    簡姿嗤笑一聲，揉著小家夥露出來的肚皮，輕聲道：“走吧。”
    再晚就趕不上了。
    “嗯。”
    古驚鴻抱著已經收拾齊整的簡姿，二人離開了島嶼。
    蘇氏姐妹站在遠處，目送著二人離開的背影，隨後各自相擁著彼此的肩膀，快速地回到島嶼上，還不忘記喊上那個依依不舍的小豹子。
    簡姿和古驚鴻出現在深宮內苑的時候，幾乎沒有驚動任何人。
    但李二的繼承者正在床畔，看到他們不請自來之後，當即就以為是刺客。
    誰知還沒來得及呼喊，他就動不了了。
    不僅是他自己，還有旁邊的太監、伺候的內監，甚至一直在前頭戍衛著的護衛們。
    無人能動。
    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對兒上了歲數的夫妻，逐漸靠近龍床，靠近這個天下最有權勢的人。
    “是你嗎，表妹？”
    躺在床上的李二突然聲音都跟著高昂起來。
    簡姿向前走了一步。
    許是她的精神力太過懾人，許是李二已經開始回光返照，他竟然神采奕奕地坐了起來，想要迎接簡姿。
    簡姿的腳步加快了些，坐到了床畔，低聲道：“二表哥，還是別起來了。”
    李二看了看站在前方不遠處的古驚鴻，低聲道：“他對你很好，是不是？”
    “自然。”簡姿輕聲道：“隻是沒什麽子女緣分。”
    此言一出，也算是安了李二的心。
    李二釋然一笑，隨即又無奈道：“你很知道我的心思。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
    所以李二一直以來都不太喜歡這個表妹。
    聰明的女人自然是惹人憐愛的，太過聰明的女人，就會讓李二覺得有威脅。
    他此生的一切都在為了如今這個位置、為了天下人爭取。
    不論旁人如何說，不論史書如何評，李二都自覺問心無愧。
    簡姿點了點頭，說道：“人這一生，不過是活給自己看的。你既然問心無愧，我等自是無話可說。”
    隻是，簡姿雖然不怪李二，卻也沒法原諒他。
    畢竟，他為了這個位置，殺害了大表哥和三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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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妹來看我，是因為我大限將至，是嗎？”李二突然握住了簡姿的手，低聲道：“神女血脈，必定會庇佑正統天子的，對不對？”
    如今簡姿的出現，是不是也算變相承認了自己的能力？
    他也可稱得上是“一代明君”了吧？
    簡姿微微一笑，“我從不是神女。隻是跟二哥一樣，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神女也不會庇佑什麽所謂的“正統”。
    人總是在做選擇。
    選對了，一切無憂，選錯了，未來堪憂。
    簡姿曾經選擇了跟李家站在一起，給母親複仇。
    此後，她也選擇了自己，跟古驚鴻隱居。
    未來李家的一切，都跟簡姿沒有關係了。
    李二聽到這話，知道簡姿不會再來，李氏一族也不必擔心簡姿存在的威脅，隨即目光落在古驚鴻身上。
    “我已經虧欠你等良多，還望你以後照料好她。”李二說完，看了一眼自己的繼承人，低聲道：“這天下，朕隻能交給你了。”
    說完，李二便殯天了。
    簡姿起身，給李二蓋好衣衫被褥，低聲道：“二哥，一路走好。”
    說完，簡姿便拉著古驚鴻的手，經過侄兒的時候，她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
    隨即頷首：“不錯。”
    說完，簡姿和古驚鴻的身影就消失在皇宮，一如從未來過那樣。
    若非空氣裏還淡淡飄忽著一股花草的幽香，他甚至以為自己是做了個夢。
    “姑姑……”
    難道，這就是父皇口中所言，繼承了神女血脈的那位表姑姑嗎？
    他忘記了喚人，還想再問，可哪裏還有簡姿夫婦的身影？
    他悵然若失，聽著巨大的鍾聲。
    父皇殯天的消息，該昭告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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