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現在是淩晨，還有陣陣的晚風，但同伴的作訓服很快被汗水浸透，後背的布料也緊緊貼在了皮膚上。
    “要不……放我下來歇會兒？”男生的聲音有些發悶，他能感覺到肖玉的肩膀在微微發抖。
    “閉嘴，”肖玉喘著氣說，“保存體力……”
    背上的男生忍不住笑了，眼角卻有點發酸。
    這個時候，他們也重新看到了等在前方的隊伍。
    沈明棠一眼就看見那天下午裝暈的男生，此時咬著牙，背著自己的同伴，一步步往前走來。
    她頓了一下，想起對方當時的窘迫不堪……看來他是真的在改變。
    楊廣元的做法是正確的。
    背人的男生腳步越來越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腳下的公路仿佛變成了滾燙的鐵板。
    他能感覺到背上的人在悄悄往上提身子，想減輕自己的負擔，可那點力氣在沉重的體重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喉嚨幹得像要冒煙，他下意識地想咽口水，卻發現嘴裏一點唾液都沒有。
    “水壺……”肖玉含糊地說。
    男生立刻騰出一隻手，摸索著解開自己的水壺帶，遞到自己的同伴嘴邊。
    液體滑過喉嚨，像是一股清泉澆滅了喉嚨裏的火焰。
    肖玉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喘著氣說“夠了。”
    “再喝點。”背上的男生把水壺往他嘴邊送。
    “行了行了，這是正經軍訓呢，你特麽是不是暗戀我？”肖玉偏過頭躲開，腳步卻沒停。
    路邊的建築物一個個往後退，他們看見正在路邊等自己的隊伍，頓時又來了力氣，回到了隊伍中。
    沈明棠問道“還可以嗎？”
    背著人的肖玉咬著牙，說道“報告！我可以！”
    “好。”沈明棠尊重他的意願，看向隊伍，說道“全體都有，繼續前進。”
    接下來的每一百米都像是漫長得沒有盡頭……
    背人的肖玉呼吸越來越急促，汗水順著額角往下淌，滴在地上暈開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背上的男生用袖子幫他擦汗，指尖觸到他滾燙的皮膚，心裏感動又愧疚。
    “肖玉，”他低聲說，“我真的可以自己走，慢點沒關係。”
    肖玉沒說話，隻是把背挺得更直了些。
    他的膝蓋開始發軟，每走一步都覺得關節在咯吱作響，像台快要散架的機器。
    可他不敢停，一旦停下來，可能就再也起不來了。
    此刻，他終於想起楊廣元那天在醫務室裏的話。
    ——“同學，你們來這兒是學怎麽堅持，不是學怎麽投機取巧。站軍姿累嗎？累。但比累更丟人的，是連承認自己累的勇氣都沒有！”
    “雖然這隻是短暫的訓練，但這套衣服穿在你身上，你就要配得上它。受不了可以打報告休息，沒人會笑話你，但假裝暈倒騙同伴，那是孬種！”
    肖玉整個隊伍的節奏調整呼吸，一步一步往前挪。
    男生趴在他背上，悄悄把自己的背包帶又勒緊了些，盡量讓重量更多地壓在自己肩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麵終於出現了帝都大學的教學樓和實驗大樓。
    肖玉的視線有點模糊，腳步卻突然輕快了些，像是看到了救星。
    男生能感覺到他的肩膀在顫抖，不是因為累，而是因為興奮。
    “快到了，”肖玉的聲音帶著笑意，卻嘶啞得厲害，“我說什麽來著……丟人的事……咱不幹！”
    男生一頓，雖然不知道他嘴裏丟人的事情是什麽，卻還是肯定道“肖玉，你簡直太牛了，今晚在我心裏，你完全就是高大上的形象！”
    肖玉沒說話，隻是低頭看著地麵，咬牙一步步慢慢靠近帝都大學的學校牌匾。
    隊伍裏的新生們看著終點就在眼前，根本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
    “終於……勝利就在前方！”
    “同誌們加油！衝啊！革命即將勝利！”
    “死腿快走啊！”
    他們激動著，想要加快步伐，但是顧及到肖玉還背著人，還是沒有走太快。
    麵前是帝都大學門前亮閃閃的大燈。
    楊廣元正站在門下，微笑著等著他們。
    終於，沈明棠這支隊伍的最後一個人也抵達了楊廣元指定的紅線範圍內。
    他們疲憊無比，身體也已經達到了一種極限。
    最先到達終點的幾個男生沒撐住，腿一軟就滑了下去，胸口劇烈起伏，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魚，張著嘴大口喘氣。
    隊伍像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散了架。
    有人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學校門口的柏油路上，胳膊和腿隨意攤開，軍綠色的作訓服濕得後背能擰出水來。
    互相攙扶著的幾個女生沒走兩步就順著牆根滑坐下去，把頭埋在膝蓋裏，連交談的力氣都沒有，隻有急促的呼吸聲混在一起。
    他們也不管這裏是學校門口了，直接坐的坐，躺的躺。
    “我們是第一……呼……”
    “沒給棠姐丟人！”
    “家人們……我們都超厲害的好嗎……”
    隊伍裏，隻有沈明棠麵色如常地放下背上的包，走到了楊廣元身旁。
    楊廣元見到新生們這種樣子，卻沒像往常那樣訓斥，反而嘴角扯了扯，露出點笑意。
    “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跟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地上的新生們有氣無力地動了動，有人想撐著坐起來，手一軟又倒了下去。
    楊廣元繼續說道“但我告訴大家，這是你們這些天裏，最像樣的一次！”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東倒西歪的身影。
    從他們通紅的臉頰，到沾滿塵土的軍靴，最後落在肖玉和男生靠著的那棵樹下。
    “二十公裏，不是誰都能堅持下來的。”楊廣元的聲音抬高了些，帶著股洪亮的勁兒“有人腳扭了，沒掉隊；有人背著同伴，沒喊累。你們可能覺得自己現在狼狽得很，但在我眼裏，你們比剛來時挺拔多了！”
    聞言，肖玉的神色一頓。
    他立刻抬頭看向楊廣元，正好對上對方看過來的視線，不由得呆了一下。
    楊廣元看著他的眼神裏帶著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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