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棠一直等到回到園區的客房裏，才打開紙條看了眼。
    果然如此。
    包間裏，那個男人匯報給劉棟的消息其他人都沒聽見。
    可她是專業雇傭兵啊。
    那點動靜，她聽得一清二楚。
    劉棟今天請她過來吃飯，也是為了順便解決一下自己手裏的這批貨。
    他因太過貪心而臨時抬價，結果貿易商不樂意了。
    雙方正陷入討價還價的階段時，外麵突然傳來消息，劉棟擱在外麵的貨直接被其他人給劫走了。
    貨都沒了還交易啥？
    劉棟覺得是貿易商偷襲，貿易商覺得是劉棟反悔又拉不下麵子。
    兩方互相猜疑，最終一起去查，才發現是第三方。
    至於這個第三方究竟是誰？
    他們還沒查出來。
    沈明棠卻已經知道了，正是她配合的那幫人，也就是華夏先前派來的臥底。
    那批貨，當然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貨”，而是活生生的人。
    如果順利的話，這些人是有機會回國的。
    不順利的話……
    這一切都很難說。
    第一個任務沈明棠完成得毫無難度，她看完楊廣元他們送來的小紙條，直接將其丟進下水道衝走。
    今晚，沈明棠睡得很早。
    她在歐洲那十年，因為需要擔心隨時被殺死，向來習慣淺眠，一有風吹草動的聲音就會醒來。
    後來回了華夏，慢慢地開始有了深度睡眠。
    今晚她刻意保持淺眠。
    確實也被吵醒了很多次。
    窗縫裏漏進來的探照燈光時不時在天花板上晃動著，隨即又穩住。
    巡邏的武裝車轉過拐角，輪胎碾過碎石路的沙沙聲裹著幾句生硬的華文罵罵咧咧地飄過來。
    隔壁棚屋傳來鐵鏈拖地的動靜。
    好像是有人在哭，哭聲剛起就被一記悶棍打斷，變成壓抑的嗚咽。
    “大小姐在隔壁休息，下賤東西，你找死啊！”
    那道聲音終於消失了。
    沈明棠也不知道對方是睡著了還是怎麽了。
    後半夜的時候，探照燈的光仍然時不時掃過窗戶，在牆上投下幾個晃動的人影。
    緊接著是金屬門栓拉開的吱呀聲。
    是換崗的人來了。
    一夜就這麽過去了。
    沈明棠想，這裏不愧是伊森的後備基地，果然和波洛克一個味兒。
    ……
    史悠悠的這個夜晚格外難熬。
    她以前從不把園區裏的人當人看，隻覺得他們都是牲口，生來就是下賤的東西。
    動輒打罵，心情不好了直接大開殺戒。
    她完全沒想到，她會有一天變成這些人……
    如今她才算是知道，為什麽這些人眼裏都沒有光了。
    從天堂一下子墜入地獄，這才是最恐怖的！
    吃的都是粗糧饅頭，喝的都是水龍頭的自來水，睡的是鋪了一層幹草的泥地，沒有蓋的，晚上全是蚊蟲……
    從前她看不起的那些工作人員，現在稍有不稱心就反過來對她進行責打。
    她想告訴他們她的身份，這些人卻覺得她是不老實，多打幾頓就好了。
    史悠悠半夜睡在幹草堆裏，被咯得根本睡不著覺。
    這裏臭的要死，熏得她也快吐了。
    剛一翻身，突然覺得什麽東西在身上爬著。
    她瞪大眼睛看了眼胳膊上，那是一隻數不清腿的軟體昆蟲！
    史悠悠嚇得頓時發出一聲尖叫。
    於是就又遭了一頓打。
    渾渾噩噩中，史悠悠覺得越發絕望，想著自己此刻頂著別人的臉在受苦，生出了要自行了斷的心思。
    就在她盯著旁邊的牆壁，想著哪個角度撞上去不會死得那麽痛時，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既然她現在魂穿到另一個女生的身體裏來了，那麽她原先的身體呢，是不是已經死了？
    她死得太過蹊蹺，她不信父親會不進行調查……
    對，等到明天，等到明天就好了！
    她不能死！
    她要等到明天，找到機會告訴父親這件離奇的事情！
    ……
    綿北一片兵荒馬亂。
    國內也是一片兵荒馬亂。
    起因是沈行軒給沈明棠怎麽打電話也打不通，給鬆蘿也打不通電話，打給赫連宗容時才打通了。
    赫連宗容接到沈行軒的電話時還有些意外：“沈總，是有什麽急事嗎？”
    沈行軒的聲音充滿了焦灼：“赫連先生，我聯係不上明棠，鬆蘿的電話也打不通……”
    “哦？”赫連宗容一愣，結合前段時間的消息，他猜到沈明棠是去了哪裏。
    隻是他不知道該不該說，隻能道：“沈總你先別急，要麽先問問溫大少爺呢？”
    把皮球推給溫硯辭，到時候溫硯辭捅出什麽簍子了他就等著沈明棠回來跪搓衣板吧！
    赫連宗容如意算盤打得咣咣響。
    沈行軒卻微微頓住，他察覺出赫連宗容語氣中的猶豫和琢磨，說道：“赫連先生，你應該知道些什麽。”
    赫連宗容：“……”
    他是知道一些。
    但是這可不興說啊。
    他怕沈明棠要他命！
    他隻能笑了兩下，推脫道：“他們小年輕的事情，彼此之間應該了解得更清楚。沈總，你還是問問溫大少爺吧？”
    赫連宗容這麽說了，沈行軒也隻能暫時掛斷電話，給溫硯辭撥了過去。
    溫硯辭的電話響了一會兒，才被接起來。
    “沈叔叔？”
    是溫硯辭的聲音。
    隻是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在哪裏待著，背景聲有些嘈雜。
    沈行軒立刻憂心地問道：“小辭，你們在哪裏啊？我怎麽聯係不上明棠了，你知道她還好嗎？”
    溫硯辭停頓了一下，笑道：“沈叔叔放心，她會解決好一切的。”
    “至於我們在哪裏……我們很快就會見麵了。”
    “嗯？”
    沈行軒的電話被掛斷，他有些摸不著頭腦地發出了一聲疑問。
    所以沈明棠在哪兒啊？
    這家夥還是沒告訴他！
    ……
    清晨五點半。
    綿北園區的探照燈剛熄滅，鐵絲網外的瘴氣還沒散，鐵皮房裏的電鈴就炸響了。
    穿迷彩服的守衛踢開一間間宿舍門，押著睡眼惺忪的一群人往流水線走。
    有人被按在電腦前發詐騙話術，有人對著鏡頭練習\"客服微笑\"。
    走廊裏飄著廉價速溶咖啡和汗水混合的酸臭味。
    史悠悠被兩個守衛架著胳膊往機房拖，袖口磨破的地方還在滲血。
    她昨晚發出的那一聲尖叫，讓她被電棍打得半邊身子都發麻了。
    \"老實點！\"
    守衛把她拎起來，押著往前麵走去。
    史悠悠低頭假裝順從，眼角卻盯著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