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鬧鍾第七次震動時，那刺耳的鈴聲仿佛要穿透我的耳膜，將我從沉睡中徹底喚醒。我極不情願地伸出手，摸索著找到了鬧鍾的開關，然後用力一按，世界終於恢複了寧靜。
    我緩緩睜開眼睛，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房間裏，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線。這些光線雖然並不強烈，但在我剛剛睡醒的眼中卻顯得格外刺眼，讓我有些不適。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目光落在了放在床邊的手機上。我拿起手機，點亮屏幕，時間顯示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看到這個時間，我心裏不禁一沉——我又一次錯過了早市。喉嚨像被砂紙磨過，起身倒了杯水，瓷杯底沉著幾顆白色水垢，晃一晃，渾濁的水紋在杯壁上畫出扭曲的弧線。
    我將水龍頭擰到最大，本以為會有大量的水噴湧而出，然而卻隻有幾串斷斷續續的水珠緩緩滴落，仿佛是一個生命垂危的病人，每一滴都顯得那麽艱難。
    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快半個月了，每天早上起床洗漱、晚上洗澡都成了一種折磨。水流時有時無，讓人根本無法正常使用。
    我曾多次向物業反映這個問題，得到的答複卻是管道老化，需要維修，但維修隊的排期要等到下周。這意味著我還要繼續忍受這種不便好幾天。
    昨晚煮麵的時候，更是讓我深刻體會到了缺水的困擾。鍋裏的水剛剛開始冒熱氣，就已經見底了，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麵條在半幹的狀態下被煮熟，然後硬著頭皮就著那少得可憐的水，將麵條囫圇咽下。此刻看著杯底的水垢，突然覺得連這杯水都難以下咽。
    把杯子重重擱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卻沒能驅散心裏的煩躁。房間安靜得可怕，隻有老式掛鍾的滴答聲在空蕩的客廳裏回蕩。茶幾上堆著上周的報紙，邊角已經卷起，最上麵那張印著市政部門關於“保障夏季供水”的新聞通稿，鉛字在陽光下泛著蒼白的光。
    百無聊賴地翻出手機，刷了半小時短視頻，搞笑段子看了一個又一個，嘴角卻始終提不起來。通訊錄裏躺著幾十個聯係人，手指在屏幕上滑來滑去，最終停在閨蜜的頭像上。對話框還停留在三天前，她問我周末要不要去新開的咖啡館，我回了句“再說吧”。現在想想，就算去了又能怎樣？不過是換個地方發呆。
    肚子開始咕咕叫，起身打開冰箱，裏頭除了半盒蔫了的青菜和兩個雞蛋，空空如也。猶豫再三，還是點了份外賣。等餐的間隙，站在陽台上發呆。
    樓下的梧桐樹葉子蔫頭耷腦，小區裏零星幾個老人坐在樹蔭下聊天，聲音斷斷續續飄上來，聽不清在說什麽。遠處高樓的玻璃幕牆上，陽光折射出刺目的光，讓人睜不開眼。
    外賣到了，塑料盒裏的炒飯已經有些結塊，油星子浮在表麵。機械地往嘴裏扒拉著飯，電視裏正重播著早間新聞，主持人笑容滿麵地播報著城市的發展成就，我卻隻覺得聒噪。關掉電視，房間又陷入寂靜，連咀嚼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下午三點，困意襲來，卻怎麽也睡不著。翻來覆去間，摸到枕頭下的相冊。泛黃的紙頁間，看著婆婆戴著老花鏡包餃子的照片讓我心頭一顫。她總說我剛嫁過來那時候挑食，隻有她包的韭菜雞蛋餡餃子能吃上兩大碗。前幾天接到嫂子電話，說婆婆突然暈倒送進了醫院，查出是老毛病又犯了。當時手頭一堆事，隻匆匆說了句“忙完就去看”，沒想到一拖就是好幾天。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西邊的天空被晚霞染成暗紅色，像極了婆婆最愛穿的那件針織衫。手機在枕邊震動，是嫂子發來的消息：“明天有空來醫院嗎？念叨你好幾回了。”手指懸在鍵盤上方許久，才打下一個“好”字。
    夜色完全籠罩下來時，我又試著擰了擰水龍頭。這次連水珠都沒有了，隻發出“嘶嘶”的空響。摸黑走到儲物間，搬出最後一桶礦泉水。涼水潑在臉上的瞬間，清醒了幾分。鏡子裏的自己眼神空洞，麵色蒼白，像被抽走了生氣。
    躺在床上，聽著窗外呼嘯的風聲，突然想起住在婆婆家，也是這樣炎熱的夏天。井水永遠清涼甘甜，她會用井水湃著西瓜，等我放學回來，切開時還帶著絲絲涼意。如今，連喝口幹淨的水都成了難事，更別說去盡一盡孝心。
    翻來覆去折騰到淩晨，終於迷迷糊糊睡去。夢裏又回到婆婆家的小院，她站在井邊，笑著朝我招手，陽光灑在她花白的頭發上，閃著細碎的光。我跑過去想抱住她，卻發現怎麽也夠不著，一著急，便醒了過來。
    床頭的鬧鍾顯示淩晨三點，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狹長的影子。想起明天要去醫院，心裏有些忐忑。不知道婆婆現在怎麽樣了，也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麽。或許，就靜靜地聽她嘮叨幾句，吃她包的餃子，哪怕隻是坐在病床邊，握著她的手，也是好的。
    我緩緩地閉上雙眼，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隔絕在外。然而，思緒卻像脫韁的野馬一般，在腦海中肆意狂奔。我努力地想要將它們驅趕出去，讓自己的心境恢複平靜，好能盡快入睡。
    明天，無論如何都必須去醫院。這是一個無法回避的決定，即使再忙碌，即使解決水的問題困難重重，有些事情已經到了不能再拖延的地步。
    在黑暗的籠罩下，我緊緊地握住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帶來一陣刺痛。這種疼痛讓我稍稍清醒了一些，也讓我更加堅定了明天去醫院的決心。
    這一天真是漫長而難熬啊！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無限拉長，讓人感到度日如年。但好在，它終於要過去了。而明天，或許會帶來一些改變，一些不一樣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