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漾前期境界提升得比較猛，到了渡劫期才放緩下來。
    隨後不久，玄清渡劫飛升。
    進入仙門時，玄清垂眸看了一眼，但他兩個弟子和兩個徒孫都恭敬垂首相送，並無人注意到。
    待仙門關閉，時千寒眺望那漫天祥雲，沉默不語。
    祁漾問她：“就這樣了？”
    過了會兒，時千寒微微笑了一下，揮手讓弟子離開：“我很是羨慕你和魔尊，但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我沒你這般的悟性，也不如你這般灑脫，舍不下雲霄峰的責任，不想拖著師尊在這方世界……我想等我也飛升了，再去和師尊說。”
    祁漾並不意外她知道了伽夜的身份。
    紙永遠包不住火，隨著“龍樂陽”揚名，不少人都猜出了他便是魔尊那位神秘的魔後……龍樂陽養了隻長不大的小黑狗，魔後養了頭威風凜凜的黑狼……
    但看著他管束著魔尊，看在《華蓮寶錄》的份上，也便睜隻眼閉隻眼了。
    天都變了，魔修都能上桌吃飯了，他們能怎麽辦？
    ……
    當年弄死淩尋後，他的空間神器便落到了伽夜手裏，這些年也逐漸修複好了。
    祁漾沒要，讓伽夜自己綁定了。
    兩人心知肚明，以時空局的規定，他們不可能將神器帶走，這神器最大的價值大概是幫罪惡深重的魔尊扛幾道雷劫。
    萬一就成功飛升了呢？
    伽夜心裏存了念想，總要試一試。
    不過東西帶不走，但知識可以。
    兩人開始翻看起其中古籍。
    祁漾真的隻是看，陪伴大於學習，畢竟這些玩意兒他早八百年就玩得比誰都熟練了。
    伽夜卻試圖教他，還是傾囊相授那種。
    祁漾十分懷念在無妄宗天天摸魚的日子。
    誰能想到他最苦難的日子反而是在成為渡劫期大能的時候呢？
    “我不想學。”
    伽夜卻一反常態很是堅定：“多學些本事對你有利。”
    祁漾試圖吹枕旁風，失敗，反而被占盡了便宜。
    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學了。
    修劍道時他為了走人設，自封了劍道，以求劍意符合現在的經曆和性格，但這會兒總不能整個記憶封了。
    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在每條道上都出色，這個學習的進度便成了個問題，也給魔尊開啟了新的pay方向——說得好聽點是情趣。
    學得好會獎勵，學得不好和偷懶會“懲罰”，反正他自己永遠得利。
    祁漾生無可戀，從沒覺得doi那麽可怕。
    ……
    祁漾在渡劫期耗了四五百年，耗到了伽夜拖不下去必須嚐試飛升。
    那之前他們先後回了趟龍家、無妄宗以及魔宮。
    這世上能飛升的人終究還是少數，尋常渡劫期都是太上長老甚至老祖級別的，如伽夜和玄清這種的真的算是天賦異稟，如祁漾這樣的……不建議參考。
    龍家主夫婦和無妄宗宗主峰主，他們風光無限的同時也被事務分去了不少精力，曾是天才，但天才之間也有差別，他們普遍大乘修為，飛升遙遙無期。
    祁漾也沒想過能把他們全帶得飛升，即便是修仙界，也有著生離死別，不過過程被拉長了而已。
    他和他們一一道了別，包括外甥外甥女。
    為免空間神器再次損壞，裏麵的東西再次塵封，不知道流落到誰手裏去，伽夜幹脆順帶著把書籍玉簡全分了出去，一些用不上的法寶符籙也一樣。
    魔宮那邊伽夜指了左護法當下一任魔尊，送了些東西便拍拍屁股走了。
    兩人一路遊山玩水到了南方赤木原，抵達了一處古戰場遺跡。
    適合祁漾這個火靈根，也適合伽夜這個殺伐道。
    祁漾抬手搭在額前，眺望這荒涼死寂之地，入目不是紅便是黑，連沙子都仿佛被血浸透，放眼看去，倒是像極了他們在魔宮大婚時的場景。
    他笑著道：“是個好地方。”
    良久沉默後，伽夜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他的力道大得仿佛要將麵前人揉進骨血，心跳劇烈，連呼吸都紊亂帶著潮濕。
    即便飛升隕落，也不是什麽問題，左不過是提前離開這個世界返回時空局而已，這幾百年也已經足夠長久了。
    赤木原古戰場的風像是熱刀子，燙得人眼睛疼，刺得心也在疼。
    祁漾閉了閉眼，清淚滾落，沒入紅沙。
    他輕聲問：“伽夜，你想和我繼續長久嗎？”
    “想，”伽夜聲音有一瞬顫抖，“想的。”
    伽夜不知道自己以後還會不會喜歡上別人，但肯定不會如此時此刻這般喜歡。
    也隻有麵前的人喜歡的是伽夜，往後無論哪個世界，都不再是純粹的伽夜了。
    理智告訴他這是脫離世界的好時機，但是……
    “和我結為道侶吧，伽夜。”
    “不行。”
    祁漾無可無不可點頭：“那你先渡劫，去給我探探路。”
    伽夜鬆開他，掰著肩膀讓他轉過身來。
    麵前人神情平靜，淚痕已然被吹幹，眼角卻殘存著濕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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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伽夜揮手擋去吹來的風沙，細細描摹著他的臉，那個青澀的小公子在歲月的醞釀下如美酒一般芬芳醇厚。
    不再是他最初見到的模樣，卻越發迷人。
    “好。”
    伽夜俯身在他額上落下一吻，細密往下，而後將他拉入神器之中。
    末日狂歡般的放縱後，伽夜顫抖著手指抵在摯愛的眉心，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指尖浮現一道乳白光暈。
    他溫柔細致地替他清理好身體，穿好衣服，蹭了蹭他鼻尖：“讓你不好好學習，這是懲罰。我要是……以後用法術勤快點，自己擋風沙，或者……找個別人也行……不，這句話不算數……”
    “好好活著，你那麽厲害，當個仙尊要求不低了吧？名聲大一些，最好我哪天回來，能一眼就看到你……我愛你，永世不忘。”
    他抱著昏睡的人出了空間，翻找出一座迷你的小院，丟出後迎風變大。
    伽夜將人安置在床上，看了眼腳邊那隻總長不大，也老不死的小黑狗，將它塞到了祁漾懷裏。
    “我知道你有靈智，小黑，好好陪他。”
    “汪。”
    “真蠢，這麽久都不會說人話。”
    “汪汪汪！”
    伽夜用力搓了一把狗頭：“行了，別吵醒他。”
    布置好層層陣法護住院子，伽夜頭也不回地往古戰場深處走去。
    002跳下床，蹲在門口看著紅霧砂石間逐漸消失的的身影，被一雙手突然抱起時並不覺得奇怪。
    “就這樣了？”002問。
    “嗯。”
    “要在這個世界留個標記嗎？”
    祁漾沉默了會兒，揉了揉眉心：“我現在下決定可能不大理智，你給建議吧。”
    “那就留一個吧，反正你攢了那麽多標記。”
    祁漾腰有些酸，但坐著也不舒服，又不想回去躺著，於是懶洋洋靠著門框。
    “你以前都會阻止我的。”
    “別冤枉我，我從沒阻止過你留標記。而且我綜合分析，伽夜挺適合你的，你倆是同事，確實能長久。”
    祁漾輕笑一聲：“對於伽夜來說，我喜歡的是純粹的他，但對於我來說，他喜歡的並不是祁漾。”
    當然，如果伽夜知道他是任務者，可能也不會相信他的喜歡。
    祁漾不是會在這方麵斤斤計較的，但也掩蓋不了他確實吹毛求疵。
    “你要他喜歡上你還不簡單？”
    祁漾沒回答。
    “那你會後悔嗎？”
    片刻靜默後，祁漾開口，語氣篤定：“不後悔。我在這個世界，隻能是龍樂陽。”
    就像龍靈兒隻能是深愛淩尋的癡情人。
    遠處開始有雷雲聚集。
    祁瀾出現在他身後，問道：“要我出手嗎？”
    “選擇權在他。”
    “好。”
    片刻後，祁瀾回來，沉默不語，答案明顯。
    也許是打算結束了，也許是將選擇權交給了雷劫。
    沒什麽區別。
    魔尊手中染了太多血，雷劫也來勢洶洶，仿佛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想要砍下死囚頭顱的劊子手。
    和玄清當初飛升的雷劫相比，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又有人要飛升，不少大能有所感應出關，卻未靠近。
    如今大陸就兩個渡劫後期，這般威勢，是誰他們心知肚明，於是隻遙遙望著，想著魔尊若是隕落，那位魔後又會如何。
    那樣驚才絕豔，前所未有的天驕，難道要感情用事，殉了這魔頭嗎？
    感情用事的天驕坐在門檻上，倚著門框，神色淡淡。
    一道道雷霆仿佛天怒，威勢貫入地下，化作無形的波散開。
    赤木原砂石亂走，離得那麽遠，祁漾也隱約感受到了腳下地麵的震顫。
    雷雲散去時，祁漾閉上了眼睛。
    沒劈夠九九八十一下，仙門亦未出現，顯而易見的，失敗。
    一道流光穿過空間，自行扣上了他手腕。
    神器再次破損，較之之前更甚，卻依舊沒能阻止什麽。
    祁漾坐在那，臉色蒼白，許久未有動作。
    院子周圍的陣法逐漸失去效力時，他抬手抹了下眼睛，起身出了院子，將其縮小收好，進入古戰場深處，替他這一世的愛人收殮了屍骨。
    冰棺收入破破爛爛的神器。
    祁漾仰頭望天。
    雷雲聚集。
    上天對他似乎尤其優待，雷劫這種恐怖存在也能顯出溫柔。
    眾目睽睽之下，他獨自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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