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真的是我想象中虛偽狡詐的存在嗎？
    又或者，祂其實是個自大又狂妄的神明？
    是祂在欺騙我，還是我在欺騙我自己？
    五年三個月，阿比索斯最終確定一件事，他欺騙不了他自己。
    如果這一切都是克萊門斯的欺騙和布局，想來沒什麽人能忍住不踏入其中，沉淪其中。
    [對不起。]
    聽到阿比索斯傳來的心聲，感受到他傳來的強烈後悔，祁漾無奈歎了口氣，輕揉了揉他眉心，自己眉眼卻染上哀愁。
    [你沒有需要說對不起的地方，相反，我允諾了保護你，卻沒能做到……]
    阿比索斯紅了眼眶，麵對祂這樣的自責，反而感受到了更大的愧疚，急促地打斷了他的話：[不是的，你做到了，你說的都做到了，食言的是我才是……]
    從那個暴雨夜開始，從他恢複記憶，猜忌祂開始，就欠了很多對不起，還有很多謝謝。
    阿比索斯努力控製手指，攥住祁漾的衣袍，心聲逐漸混亂。
    在重複的“對不起”與“謝謝”之中，祁漾模模糊糊捕捉到了什麽，卻未挑明，掌心覆上他額頭，輕拍了拍，微微彎腰，挨得近了一些。
    “我聽到了，先好好休息吧，有什麽需要你可以叫……”
    弗麗婭連忙道：“叫我就行，老師您也休息。”
    祁漾對著她笑了下，直起腰身時輕扯了下被抓住的衣擺，阿比索斯卻固執不放。
    阿比索斯看著那一閃而逝的笑容，沒來由的生出了嫉妒來，先是卡爾，現在又是這個人。
    明明他才是祂唯一的……
    阿比索斯陡然想起那個暴雨夜晚，頹然鬆開了手。
    他離開時，克萊門斯從沒挽留，克萊門斯離開時，他也無法找到。
    他知道，晶石破碎，祂很大可能會出現。
    但這太悲哀了。
    祂或許隻是因為承諾或者憐憫而出現。
    祂救他，就像祂救遇到的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一樣，即便那些人畏懼祂，唾罵祂，猜疑祂，出賣祂。
    祁漾注意到他異常的低落，卻沒有說什麽。
    “晚安，阿比索斯。”
    這一次，阿比索斯想要回應，但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對方似乎也並未期待回應，轉身離開。
    002立刻跟上，弗麗婭慢半拍追出去問道：“老師，今晚還要給他泡藥水嗎？”
    過了不知道多久，弗麗婭提著數個袋子跑了回來，一頭鑽進了房間靠裏的那扇不知道通往哪的門裏。
    跟她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黑發男人，端著一碗土豆濃湯，奶香撲鼻。
    阿比索斯嚐了嚐，覺出幾分熟悉的味道來，以眼神詢問男人，對方卻毫無反應。
    食物並沒有幫助阿比索斯恢複對身體的掌控，畢竟是禁術的後遺症，而不是饑餓。
    弗麗婭的聲音從裏麵響起時，一旁發呆的男人扛起阿比索斯，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連人帶衣服一起丟進一個大桶裏。
    桶裏液體如墨汁，聞著味道都覺得發苦，阿比索斯一不小心嗆了口，激靈靈地打了個擺。
    “西蒙，你小心一點，萬一把他傷著了怎麽辦？”
    就在阿比索斯驚訝於弗麗婭的關心時，便聽到她小聲嘟囔道：“好不容易救回來，再傷著，又要麻煩老師了。”
    泡藥水的過程裏，黑發男人終於分了注意給阿比索斯，準確地說，是他胸口的紋路。
    弗麗婭同樣在盯著，皺眉道：“怎麽消不掉呢？”
    第二天，阿比索斯沒看到克萊門斯。
    第三天下午，弗麗婭拿進來一枚翠綠果實，說是克萊門斯帶回來的，讓他吃了。
    阿比索斯看著眼熟，想起來是精靈母樹的果實，號稱生命之神的賜福，生機的結晶。
    作為精靈族的瑰寶，它的象征意義大於實際作用，傳說可以製作返老還童的魔藥，但也隻是傳說。
    吃下果實後沒多久，阿比索斯便感覺身體可以動了，那感覺有點奇怪，就像是生鏽的劍恢複了鋒利。
    等到天擦黑時，他已經能下地行走了。
    阿比索斯迫不及待想見克萊門斯，弗麗婭攔不住，隻能給他帶路。
    這兩天阿比索斯已經知道了自己在哪——曾經苦苦尋找的黑暗教廷大本營裏，但目前還不知道是位於大陸的哪個犄角旮旯裏，看布局，自己肯定沒來過。
    走了十分鍾左右，兩人便到了，門沒關，阿比索斯一眼便看到了克萊門斯，還有幾乎和祂貼在一塊，看起來十分親昵的黑暗教皇，後槽牙不由緊了緊。
    “阿比索斯，你怎麽來了？”祁漾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是鬆了口氣，起身走過來問道，“感覺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嗎？”
    阿比索斯瞥見冷冷看過來的年輕教皇，目光微微閃動，聲音虛弱地道：“我沒事，沒有哪裏不舒服，謝謝你救了我。我來得好像不是時候，打擾到你們了，還是先回去了。”
    002皺眉：這什麽味兒？
    祁漾：“……”
    弗麗婭疑惑地看阿比索斯，納悶來時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站著都打晃了？
    想起來老師就在這，她連忙去扶他，關切又殷勤：“我扶你。”
    “謝謝，我能自己走的。”
    阿比索斯禮貌婉拒，倔強堅強，模樣看著可憐，在祁漾眼裏，就是狼崽子硬裝薩摩耶。
    002恍然，探究地看向阿比索斯，又拿眼神去瞅祁漾，在麵癱模式下最大程度地表現了震撼。
    祁漾快速理了下思路，再看阿比索斯神情，覺得應該隻是小孩子的吃醋行為。
    還是純潔的師生父子情。
    他揉了下他腦袋，以前隨意抬抬手的事，現在卻有些費勁了，小學徒長大了，也長高了。
    祁漾無奈歎息，一時不知道是歎的哪個。
    “還沒恢複就亂跑，阿比索斯，你真是讓人擔心呀，我送你回去吧。”祁漾回頭給了002一個眼神。
    002冷不丁問：“晚上回來睡嗎？”
    祁漾：“？”
    就幾步路功夫，他為什麽不回來睡？
    阿比索斯突然警惕起來。
    老師和這個黑暗教皇睡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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