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的意識在無邊苦海中沉浮，萬魂噬體的劇痛已超越肉身，直抵靈魂本源，每一次撕扯都仿佛要將他的存在徹底磨滅。視野被扭曲的鬼臉填滿，耳中盡是怨毒的嘶嚎，混沌元液近乎枯竭，破雲槍意揮舞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沉重。
    “要結束了嗎？月亮……師父……對不起……還有……魏前輩…… ”他最後的目光艱難地投向那道即將被徹底抽離的素白虛影，無盡的愧疚與不甘如同最後的燃料，點燃了他僅存的意誌，卻也隻是讓業火微弱地跳動了一下，旋即被更加洶湧的魂潮撲滅。
    “小子，醒醒！別他媽真的睡過去！睡了就真沒了！” 血髓殘魂焦急的嘶吼在正陽即將徹底沉寂的識海中炸響。
    正陽意識渙散，隻以本能回應“我好累，撐……不住了……神魂……快散了……”
    殘魂在識海深處厲聲道“聽著！現在隻有一個辦法！把你的身體暫時交給老祖我掌控！老夫與那虛空鏡本源相連，那孽徒隻是竊取，並未完全煉化，唯有老夫能短暫奪回控製權，逆轉這萬魂蝕骨大法！”
    正陽殘存意誌警醒“交給你……”
    “都什麽時候了還疑神疑鬼！再拖下去，你我，還有你那小情人、那蠢蛟龍，全都得變成這破樹的肥料！或者被那孽徒吸幹，賭一把！現在我們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快放鬆心神，引導你的元液，跟隨我的指引運轉！”
    惡魂已經快要吞噬正陽本源，殘魂越發焦急“虛空鏡內含老夫一絲本源魂印，雖被逆徒煉化大半，但根源仍在！唯有老夫的獨門秘法配合你體內殘存的業火與造化之力，方能短暫激發魂印，反奪其控！再拖延片刻，你魂飛魄散，老夫這縷殘魂也必成鏡中冤魂，而那女娃和泥鰍更是永世不得超生！”
    枯骨道人的獰笑和萬魂的嘶吼仿佛近在耳邊，魏寧分身的氣息如同即將熄滅的燈絲，這確實是絕境中唯一的變數。
    “我須留一絲神念監察，你若心存不軌……”
    “少廢話！來了！”血髓殘魂打斷他，一股陰邪古老卻磅礴無比的意念瞬間接管了正陽幾乎停滯的元液運轉。
    刹那間，正陽放棄了對身體的抵抗，僅存一縷神念緊守金丹核心，如同旁觀者。一股冰冷、古老、充滿怨毒與貪婪的強大神念瞬間接管了他的紫府，蔓延至四肢百骸！
    外界，混沌虛空！
    枯骨道人正誌得意滿，享受著掠奪的快感，忽然嗡的一聲劇震。
    原本氣息奄奄即將被萬魂吞噬的正陽，身體猛地一震，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陰邪的氣息轟然爆發，不再是混沌造化的生生不息，而是某種沉寂了萬載的血海屍山般的怨毒與貪婪。
    纏繞在他身上的萬千凶魂，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了驚恐的尖嘯，竟不由自主地被彈開，甚至有些弱小的魂體直接在這氣息衝擊下潰散！
    “什麽！”枯骨道人臉上的獰笑瞬間凍結，轉化為極致的驚駭。他感覺到，自己與虛空鏡之間那緊密的聯係，正在被一股同源卻更加霸道更加精純的意誌強行剝離。
    他拚命催動法訣，神念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壁壘，被狠狠彈回，虛空鏡劇烈震顫，鏡麵烏光混亂流轉，發出陣陣哀鳴般的嗡響，竟隱隱排斥他的控製！
    “不！不可能！”枯骨道人失聲尖叫，眼中滿是慌亂與難以置信，“虛空鏡乃我……我耗盡心血所築，怎會反噬！”
    就在這時，“正陽”緩緩抬起了頭。
    “我的……好徒兒……”從“正陽”的口中緩緩吐出，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親切”與刻骨寒意。
    這個稱呼，這個聲音……
    枯骨道人如遭雷擊，渾身劇震，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瞳孔收縮到了極點，靈魂都在戰栗！這個他以為早已徹底抹殺，連殘魂都搜尋不到的氣息……
    “師…師父？血髓老鬼！”枯骨道人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調，“你…你怎麽可能……藏在他的身體裏？你明明已經……”
    “嗬嗬……”“正陽”，或者說血髓老鬼，發出低沉的笑聲，活動了一下脖頸，發出“哢哢”的輕響，似乎在適應這具身體，“乖徒兒，你還是那麽心急，那麽……蠢。以為毀了老夫幾處殘魂引信，就高枕無憂了？老夫不過略施手段，藏匿於其識海深處，沒想到你這孽徒，還是和以前一樣蠢！”
    血髓老鬼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枯骨道人的心髒。
    “不！我不信！”枯骨道人驚懼交加，猛地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於虛空鏡上，雙手瘋狂結印，“幽冥血祭，萬魂歸一！鎮！”
    他試圖以自身精血和秘法重新強行控製虛空鏡，甚至引動更多、更強的地獄殘魂撲向血髓老鬼。
    “冥頑不靈。”血髓老鬼控製的“正陽”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他並未做出什麽大動作，隻是抬起右手，五指微張，對著虛空鏡輕輕一抓。
    一種詭異陰毒的神念波動，以完全不同於正陽平日功法路線的軌跡運轉，瞬間跨越空間，直接作用在虛空鏡核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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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哢！”
    虛空鏡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鏡麵上那枯骨道人以精血繪製的紋路瞬間崩碎。烏光驟然內斂，隨即以一種更狂暴、更服從的姿態爆發出來，但這一次，它聽從的不再是枯骨道人，而是血髓老鬼！
    洶湧撲來的萬千凶魂，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猛地停滯在半空，然後發出一片更加淒厲、卻充滿了恐懼的尖嘯，如同潮水般倒卷而回，反而撲向了它們原本的主人！
    “不！”枯骨道人驚駭欲絕，拚命抵擋著反噬的魂潮。這些經由他秘法召喚、強化過的凶魂，此刻成了索命的惡鬼，瘋狂撕扯著他的護體死氣，侵蝕他的神魂。
    “師徒一場，為師便讓你死個明白。”血髓老鬼的聲音冰冷而無情，“為師傳你虛空鏡，是為了讓你探查廢棄佛國的真相，你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此鏡核心禁製，乃老夫以本命精魂刻畫，唯有血髓神念方可真正驅動。你以往所能，不過皮毛罷了。”
    話音未落，“正陽”五指猛地收緊。
    “噗！”枯骨道人如遭重擊，狂噴一口黑血，周身死氣瞬間潰散大半。那些反噬的凶魂瞬間突破了他的防禦，瘋狂地鑽入他的體內，啃噬著他的魂魄！
    “啊！”枯骨道人發出了淒厲至極的慘叫，身體如同被萬蟲噬咬，劇烈抽搐變形。他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悔恨、恐懼和絕望。
    他知道，自己完了。在真正的虛空鏡主人麵前，他所有的依仗都成了笑話。
    “師父……饒命……弟子知錯了……求您……”在極致的痛苦和恐懼下，他竟開始哀聲求饒，試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晚了。”血髓老鬼漠然道，“叛師者，永不超生。你的魂魄，便化為虛空鏡的養料吧。”
    他意念一動，虛空鏡烏光再盛，產生一股針對枯骨道人本源的恐怖吸力。
    枯骨道人臉上閃過最後的瘋狂與絕望，猛地一掐訣，身體驟然膨脹“想我死？！那就一起……”
    他試圖自爆金丹神魂，做最後反擊。
    然而，血髓老鬼隻是冷哼一聲，虛空鏡照定其身。
    “定！”
    枯骨道人膨脹的身體猛地一僵，所有能量波動被強行鎮壓。他眼中的神采如同被風吹滅的燭火，迅速黯淡下去，最後隻剩下空洞與死寂。他的身體如同風幹的沙雕，在混沌之氣中緩緩消散，最終隻剩下一縷精純卻充滿死氣的本源魂能，被虛空鏡無情地吞噬吸收。
    算計深刻的枯骨道人，就此神魂俱滅，徹底消散於天地間。
    混沌恢複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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