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經閣的殘燭在夜風中明滅，慕容憐胸前的劍痕如血色蜈蚣蜿蜒。趙佶指尖顫抖著撫過那道舊傷，二十年光陰在燭火中倒流——光明頂的斷崖邊，紅衣少女回眸時眼角的淚光與此刻重疊，劍穗上並蒂蓮的絲線仿佛還纏繞著當年劍氣。
    "那日你穿的是金絲軟甲。"趙佶突然攥住冰玉匣，紅蓮在月光下滲出朱砂般的汁液，"否則以孤星劍的鋒芒..."
    "軟甲擋得住劍鋒，擋不住心脈盡斷。"慕容憐扯下束發的銀鈴鐺，鈴芯裏藏著的琉璃碎片折射出往事："師父用九轉還魂丹吊住我最後一口氣，代價是每月朔望受萬蟻噬心之苦。"
    窗外驟雨傾盆，一道閃電劈開藏經閣殘破的穹頂。趙佶右臂金蠱突然暴起，在脖頸處遊走成梵文咒印。慕容憐閃電般扣住他脈門，冰玉匣中的紅蓮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
    "陛下可曾想過，"她指尖劃過趙佶頸間跳動的金線，"澄觀大師為何偏偏在易筋經中暗藏狼毒？"
    驚雷炸響的刹那，藏經閣木門轟然破碎。十八枚青銅念珠破空襲來，慕容憐揮袖卷起《金剛經》殘頁，紙頁與念珠相撞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趙佶玄鐵劍橫斬，劍氣在雨幕中劃出半月弧光。
    "阿彌陀佛。"
    慧岸禪師手持斷成兩截的降魔杵踏入，袈裟上沾滿黑紫色血汙："達摩洞藥人盡數暴走，方丈要老衲請陛下移駕。"
    慕容憐突然嗤笑："移去何處？舍利塔下的化骨池麽？"她指尖銀針寒光乍現，"三日前我查驗過澄觀的屍身——七竅流出的可是少林秘藥"菩提醉"！"
    慧岸瞳孔驟縮，手中半截降魔杵突然爆開，萬千牛毛細針裹著腥風激射。趙佶旋身將慕容憐護在懷中，劍氣織成密網，卻仍有數枚毒針穿透僧袍。
    "叮！"
    一柄鐵傘突然撐開，毒針盡數釘在傘麵。陰影中走出個跛腳老僧，竟是掌管菜園的慧能！
    "方丈料到有人要滅口。"慧能鐵傘轉動，機械聲裏彈出十二柄短刃，"陛下速去達摩洞，澄觀師叔留的東西...咳咳..."話未說完，七竅突然湧出黑血。
    達摩洞深處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十八銅人持棍結陣。慧明舉著火把照見洞壁上抓痕，新添的血跡蜿蜒如蛇。"澄觀師叔的藥人...少了一具！"
    話音未落，腥風撲麵。黑影裹著腐臭撲來，銅人陣瞬間被衝散。慧明鐵棍橫掃，竟被那怪物徒手折斷。火光中看清來人麵容——赫然是三日前提督皇城司的楊戩！
    "閉氣！"慕容憐的聲音破空而至，九枚銀針釘入藥人周身大穴。那怪物嘶吼著撕開胸前皮肉，數百隻黑蠍如潮水湧出。趙佶揮劍斬落三隻毒蠍，忽覺掌心金蠱鑽心劇痛——楊戩潰爛的眼眶中，竟爬出一隻金線纏繞的蠱蟲！
    "是子母連心蠱！"慕容憐扯著趙佶急退，"澄觀用你作母蠱容器，這些藥人全是子蠱宿主！"
    洞頂突然塌陷，月光傾瀉而下。七個藥人呈北鬥陣型圍攏，每個心口都嵌著塊血色琉璃——正是大內禁軍統領的標識！
    趙佶劍鋒刺入青石，易筋經內力震得地麵龜裂。七個藥人動作齊齊停滯，金蠱在皮下瘋狂遊走。"原來如此..."他拭去嘴角黑血，"太後早在五年前，就把禁軍精銳送給澄觀試藥。"
    慕容憐突然甩出銀索纏住慧明脖頸："小和尚，達摩洞第三重機括的解法？"
    "阿彌陀佛..."慧明閉目合十，"師叔祖圓寂前說，若到萬不得已..."他猛地咬破舌尖，鮮血噴在洞壁羅漢像上。十八尊鐵羅漢突然轉動，地麵裂開深不見底的黑洞。
    藥人咆哮著墜入深淵，慕容憐卻拉著趙佶躍向相反方向。鐵傘撐開的瞬間，他們落在條隱秘甬道中。石壁上刻滿梵文，每隔七步便有一盞人魚膏長明燈。
    "這是...達摩洞真正的密室！"慕容憐撫摸著牆上的掌印，"你看這些凹陷，分明是易筋經第九式"金頂佛燈"的運功軌跡。"
    三更梆子響過，慕容憐將冰玉匣置於甬道八卦方位。紅蓮在月光下緩緩綻放，花蕊中滲出琥珀色液體。"朱顏淚需以心頭血溫養三日，陛下可敢賭？"她突然咬破舌尖，將血噴在花瓣上。
    趙佶撕開衣襟，金蠱已蔓延至心口。匕首刺入胸膛的刹那，窗外飛來七枚透骨釘。"叮叮叮"三聲，玄鐵劍格開暗器，第四枚卻直取慕容憐後心！
    "小心！"
    血花綻放在女子肩頭，趙佶攬住慕容憐的瞬間，第五枚透骨釘穿透自己右肩。月光照亮偷襲者麵容——竟是本該鎮守汴梁的樞密使童貫！
    "陛下可知，"童貫蟒紋靴踏碎滿地琉璃，"蕭遠山不過是遼國棄子？"他抖開聖旨，絹帛上蓋著太後寶璽，"真正的七殺陣，在您飲下易筋經醍醐湯時就已種下。"
    慕容憐忽然輕笑，染血的手指撫上童貫麵頰："公公可聞到紅蓮香？"話音未落，童貫七竅突然湧出黑血——方才透骨釘劃過她肩膀時，已沾上唐門最毒的"笑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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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們！"童貫踉蹌後退，撞翻了達摩像前的長明燈。火舌舔上經幡的刹那，地底傳來機械轉動聲。整座千佛殿地麵塌陷，露出下方寒光凜凜的刀山劍林！
    趙佶抱著慕容憐墜向刀叢，玄鐵劍點中劍鋒借力騰挪。足尖觸及某處凸起時，刀陣突然停滯——竟是按北鬥七星的方位排列。
    "走天權位！"慕容憐咳著黑血，"這是陳摶老祖的璿璣陣..."
    地宮深處寒氣逼人，寒玉床上刻著半部《楞伽經》。趙佶將慕容憐平放在石台，紅蓮汁液滴入她唇間。"何必救我..."女子抓住他手腕，"你可知朱顏淚要用..."
    "以命換命，朕知道。"趙佶扯開衣襟，金蠱已遊至心脈，"二十年前欠你的，今日還了。"
    慕容憐突然翻身將他壓在身下，匕首抵住咽喉："昏君！你以為這樣就能贖罪？"淚珠砸在他胸口，"我要你活著，活著看這江山如何在你手中傾覆！"
    地宮突然震動，刀陣再次啟動。七個藥人破壁而入，童貫的屍體竟被它們分食！趙佶劍鋒掃過寒玉床，經文字跡突然流動——原來是用磁粉寫的！
    "般若波羅蜜..."趙佶默誦壁上經文，眸中紫氣化作金光。慕容憐驚覺他體溫驟降，忙將紅蓮花汁渡入他口中。雙唇相觸的刹那，地宮四十九盞長明燈齊齊爆燃。
    "原來如此！"趙佶突然長嘯，劍氣震碎三丈外的藥人，"達摩將洗髓經藏在《楞伽經》夾縫中！"他扯下半幅僧袍，血書經文："易筋為舟，洗髓作槳，方渡苦海！"
    慕容憐卻悶哼倒地，肩頭透骨釘處黑氣彌漫。趙佶並指如刀剜出毒釘，卻帶出一截金線——童貫的透骨釘裏竟藏著蠱蟲！
    "雙生蠱..."慕容憐慘笑，"你我如今同命連心..."
    五更鼓響，趙佶背著慕容攀上地宮穹頂。朝陽刺破雲層時，他們站在達摩洞最高處的懸空寺。山下遼軍大營黑煙滾滾，隱約可見明教烈火旗翻飛。
    "師姐用三十年陽壽換這兩朵解藥。"慕容憐指尖撫過劍痕，"陛下可知，當年光明頂之約..."她忽然扯開衣襟，心口赫然是道陳年劍傷——與趙佶刺柳如煙那一劍分毫不差！
    趙佶手中茶盞裂成齏粉。記憶中的杏眸與眼前人重合，劍穗上的並蒂蓮突然刺痛掌心。原來那夜墜崖的紅衣少女，正是易容後的柳如煙！
    "你以為我為何要救你？"慕容憐咳出花瓣狀血塊，"太後早在你體內種下"牽機引"，隻待金蠱成熟..."
    山風卷起破碎的《洗髓經》，趙佶突然明悟。易筋經逆轉經脈，洗髓經重塑血肉，二者合一竟能逼出天下奇毒！他雙掌按在慕容憐後心，兩人周身騰起血霧。
    "不可！"慕容憐掙紮，"這樣你會..."
    "朕是天子。"趙佶嘴角溢血，瞳孔卻亮如晨星，"要死，也是死在社稷之前！"
    朝陽完全躍出地平線時，兩人從血霧中墜落。趙佶的白發在風中散開，慕容憐懷中《洗髓經》殘頁飄向雲海。山下傳來震天歡呼——遼軍主帥的頭顱正掛在明教大旗上。
    "帶朕去...去真定府。"趙佶握住慕容憐的手，"太後真正的殺招...在六皇子..."
    話音未落，一隻信鴿掠過懸空寺。它腳上的金環在陽光下刺眼——那是唯有帝王駕崩時才會放出的"哀天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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