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騎峰。
    老巫靜坐在走廊的長凳上，臉上不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而是難得的一臉沉重，坐下的長凳，就是常流在黑騎峰時睡過的長凳。
    老巫的對麵坐著一向呆板冷靜的黑馬蜂，此時，他的臉色更加凝重，龐大的身軀，不再像平時那樣精神挺拔，反而有了一份頹廢與衰竭。
    兩個人對著坐，卻沒有太多的話。
    許久，黑馬蜂看了一眼老巫，終於開口說道“常流和汐月會越過死水嗎？”
    黑馬蜂說完，趕緊半低下頭，他知道自己的話就如在問，人死了還能複生嗎？
    這樣幼稚的話，竟然從他黑馬蜂的嘴裏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此時已經傷心到了極限。
    常流在黑騎峰的時候，並沒有跟黑馬蜂有太多的交集，相反大部分時間，兩個人都在默默的較量，也很少說話。
    但當得知常流和汐月的事情， 黑馬蜂的心一直在劇烈的疼痛著。
    沒想到老巫輕歎了一聲，“如果常流和汐月抵不住死水的威脅，人族重返家園的日子至少還要推遲一百年。”
    黑馬蜂暗淡的眼神亮了一下，但又馬上暗了下去，站起身說道“如此幹淨的兩個孩子，融入肮髒的黑流之中，真是可惜。”
    黑騎蜂順著走廊，向練武場走去。
    身後又傳來了老巫沉重的聲音，“照顧好黑崽，先不要讓它知道常流的事情。”
    黑馬蜂沒有說話，隻管向前走著。老巫也沒有再多說一遍，他知道這是黑馬蜂一貫的作風，隻要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縹緲峰上。
    毛小雲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已經一天一夜了，眼睛紅腫，呆坐在書桌旁。
    門口不時的傳來敲門聲，還有師妹們關切的聲音，“大師姐，你不要這樣啊，我們都很擔心你，你好歹也說句話啊……”
    毛小雲跟沒有聽到一樣，繼續呆坐著。
    玄輕漫雖然替毛小雲著急，怕她想不開，會做出什麽傻事，但也不去打擾她，隻是不時的透過門縫窺探屋子裏的毛小雲會不會出事。
    毛小雲是玄輕漫眾多弟子中修煉天賦最好的一個，但在整個謎界中，也隻能算做中等偏上的天賦。
    但毛小雲性格豁達，做事幹淨利落，處理事情的能力很好，這些年來，協助玄輕漫把縹緲宗的各項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
    這也讓玄輕漫下定決心，毛小雲就是接替自己的下一任的縹緲宗宗主。
    可是，自從那年在五華峰會上，見到震驚整個峰會的常流，毛小雲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從原來大大咧咧，又喜歡穿男裝的豪氣女俠形象，一下子變得溫柔淑女了很多。
    這讓玄輕漫對毛小雲接替宗主之位，倒有了動搖之心，但一直也沒有找到能接替毛小雲的人選。
    這會兒，玄輕漫看到毛小雲撕心裂肺的樣子，惋惜常流和汐月公主的同時，她看到了毛小雲可能會重新活活一回的希望。
    第二天一大早，玄輕漫剛走出臥室的門，便看見毛小雲正站在門口等她，身上一身幹淨利落的中性服飾，腰間斜挎著一把寶劍。
    玄輕漫心裏不禁疑惑，那個爽快大氣的毛小雲又回來了？但毛小雲的神情仍然帶著沉重的憂傷。
    玄輕漫心裏雖然有些高興，但又預感到情況會有大變化，因為她看到毛小雲背後背著一個行李包。
    “小雲，你這是？”
    毛小雲麵露愧疚之色，半地下頭，聲音低沉，“師父，我……我愧對你的栽培，我無心在縹緲宗待下去了，我的心跟死了一樣，現在隻想去空虛門閉門了此殘生。”
    玄輕漫大驚，“小雲，你……你說話當真？”
    毛小雲有些愧疚的點點頭，她知道自己
    這樣做，很對不起師父，是師父把她從一個窮苦的孩子，培養成謎界一個功力深厚的女俠，還準備讓她接任縹緲宗的宗主。
    一時間，玄輕漫驚的無話可說，隻是靜靜的愣在那裏，腦海中卻想起了在三十年前，有個癡迷自己的男子，本來有著大好的前途，就因為遭到了自己的拒絕，從此加入空虛門，到現在音訊全無。
    這也是玄輕漫一生都沒有成家的原因。
    玄輕漫心裏不禁感慨，真是世道好輪回 啊，如今輪到我自己的弟子去感受空門之苦了。
    謎界的空門，是讓人感到恐懼和殘忍的地方，裏麵的人，雖然是自願進去的，但代表著已經是一個空虛的靈魂，隻能遊走在那個沒有任何色彩，沒有美悅旋律，更沒有美食的虛幻空間裏。
    沉默了一會兒，毛小雲含淚給玄輕漫磕了頭，然後，含淚離開了玄輕漫的視線。
    暮雲峰。
    暮雲峰的弟子，很多人都陷入悲痛中，唯有常然表麵上裝作悲痛，心裏都樂開了花，終於再也不用受常流的壓製了，更是解了心頭之恨。
    少穀是在回暮雲峰的路上聽到了這個消息，他的心猛然一驚，頓時陷入了沉痛之中。他的身邊還有常風和常森，他倆同樣是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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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穀停止了回暮雲峰的腳步，他馬上決定不再回去了，當初來暮雲峰，就是為了常流而來，兩年時間裏，他第一次在同一個地方待這麽久。
    現在，常流居然死了，少穀的精神依托就沒有了，他再也不想回到暮雲峰。
    “兩位師兄，大師兄已經不在了，我不想回去，麻煩你倆跟師父師娘說一聲，我走了。”
    少穀說著，邊神情憂傷的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頭也不回。
    常風正在傷心中，聽到少穀的話，常風遲疑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見少穀已經轉身離開，這才感覺情況不對。
    常風趕緊轉身看向少穀，大聲說道“少穀，你去哪？”
    常風知道少穀身份神秘，在暮雲峰兩年來，師父對他非常尊重，像祖宗似的供著他，把雲鶴先生那個平時誰也不能隨便進的院子，讓少穀居住，還安排弟子專門給院子打掃衛生。
    這種待遇，除了師娘，沒有第二人能跟他比，即使名震謎界的大師兄常流也比不上，當回到暮雲宗的時候，還得跟師弟們擠在一起，要不是少穀願意跟常流住在一起，常流連個自己落腳的地都沒有。
    就這點，常風一直想不通。
    但少穀的身份，恐怕除了師父師娘，沒人知道，好像師父也不想讓大家知道少穀的身份，少穀更是閉口不談，隻說自己以前逛遍了謎界的各個角落。
    少穀隻管向前走著，身後傳來常風的聲音，他便大聲回道“你們回去吧，我也知道去哪，隨便逛唄。”
    常風和常森隻好回到暮雲宗，來到師父的院子裏告訴他少穀的事情。
    一進院子，見師娘黃玉眼圈紅腫，無精打采的坐在院子裏的涼亭裏，身邊還默默的坐著常林，也是神情憂傷。
    正房的門關著，常風知道，師父一定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黯然神傷，不想被誰打擾。
    常風不敢太大聲，向師娘行禮道“師娘，少穀剛才跟我們說，他走了，不再回暮雲宗了，讓我告訴你和師父一聲。”
    黃玉看了常風一眼，雖然更加失落，但卻沒有感到驚訝 ，“那孩子性子比常流還野，能在暮雲宗待兩年，已經很不錯了。”
    常風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小聲說道“師娘，師父，希望你們不要太憂傷，暮雲宗還有那麽多事情等著你們處理呢！”
    黃玉點點頭，“知道了常風，你們師父在剛接到消息的時候，一下子暈了過去，好久才緩過勁來，這會兒正在閉門靜心休息。”
    常風強忍著眼淚，低聲說道“我們就不打擾師父休息了。”
    黃玉起身說道“常風，常森，你們兩個是暮雲宗裏最得力的兩個弟子，這些日子，你們兩個多費點心吧，你們師父和我有很多事情都顧不上。”
    常風說道“師娘放心，我們一定盡力。”
    常風說完，帶著常森離開了院子。
    黃玉滿意的點點頭，一直以來，它都很喜歡常風，他大氣敦厚，又肯吃虧吃苦，可就是不會討自己和塔珠的歡心，脾氣有點耿直，不會說阿諛奉承的話。
    不像常然，每天變著法的做各種討自己和塔珠歡心的事情，甜言蜜語的逗自己和塔珠開心。
    “師娘，這是我剛燉好的雞湯，你和師父，還有常林都喝吧，不要太悲傷了，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就幫大師兄料理好後事就行了。”
    常平端來一大盆熱騰騰的雞湯，放在了黃玉麵前的桌子上，拿出碗筷，分別給黃玉和常林盛了一碗，放在他們的麵前。
    常林歎了口氣，拿起湯碗裏的勺子，喝看了一眼黃玉說道“姐姐，常然說的沒錯，事情已經如此，我們在悲傷，也不能改變什麽，還是管好自己的身體，還要幫大師兄料理後事呢。”
    常林說著，大口的喝起湯來。
    黃玉長歎一聲，眼神裏依然滿是淚珠，她看了一眼麵前熱氣騰騰的雞湯，說道“唉，一直以來，常流是你們師父的精神支柱，現在常流不在了，你們師父的精氣神一下子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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